《三伏天》狼空

24、二十四

　　晚间，陆鸣沧从浴室出来，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他擦干身体，穿上衣服，那件居家短裤正是徐呈穿过的那件。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想起那小子晚上睡在这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下。

　　他觉得有必要去找徐呈聊聊。

　　因与可恶的房东闹过一场，徐呈自然也不会在原来的住处待下去，可眼下时间有限，也不好找到新的住处。好在那天从派出所回去，正巧碰到了吴苟，他听了徐呈的遭遇，便邀请他上自己家先住着。

　　吴苟说：“我家虽然也破，但总比你露宿街头好吧？”

　　徐呈考虑的比较多，便称：“主要是，我怕你那个妈，她疯起来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你别理她就得了。”

　　“要是她赶我走怎么办？”

　　吴苟倚在桌子前，看见那满桌子的书画，觉得有趣，便下意识翻弄起来，嘴上说“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赶你的。”

　　“切！”徐呈可不信他有这能耐，不然也不会经常回不了家，还得来自己这借宿。他看见对方在翻桌上的东西，便下意识过去制止了：“别乱动。”

　　吴苟也没多想，纯当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可殊不知再翻下去就看到徐呈处于怀春状态时画下的陆鸣沧，以及几幅赤/裸裸的画面。他便装作嫌弃道：“你这堆书全是灰，我可不碰了。”接着又称：“快收拾收拾吧，先搬我家去，要不然等那疯婆子房东过来，准把你这些全扔了。”

　　虽说确实不想住吴苟家，但眼下状况紧急，也由不得自己选择，于是只好言听计从，开始拿出几个纸箱子装行李。

　　那晚，吴苟与他一同将行李搬到自己家。进屋前，徐呈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他那妈妈的病不知好了还是没好，整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就连吃饭也是吴苟揪她起来的。

　　吴苟说：“你和我睡一间房吧。”
　　接着帮他把东西搬到自己房间，抵住墙放下。

　　他那间房不大，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不开灯也不开门的时候房间非常暗淡。徐呈望见那张不算大的床，问了声：“我晚上和你睡这啊？”

　　吴苟：“不然呢？”

　　他皱眉冷嗦一口气，表示不乐意，随即又笑道：“行吧，便宜你了。”

　　“滚吧你，爷我可还是个雏儿，便宜你了还差不多。”

　　徐呈听了直笑，不过也五十步笑百步，他虽然谈过恋爱，但也什么都没做呀。可在吴苟心里，或许对那种事他早已游刃有余。

　　俩人正逗趣时，对面房门忽然打开，吴苟妈妈从里面走出来，蓬头垢面，脸色灰青，见到徐呈先是一愣，紧接着诧异道：“你个狗小子怎么又来了？”

　　“我……”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吴苟忙上前解释：“妈，徐哥被房东赶出来了，我让他先住咱家。”

　　“放房东赶出来了？”她不解的望向徐呈，紧接着哈哈大笑：“活该！”
　　说罢只觉得肚子不适，忙转身去了卫生间。

　　徐呈叹了声：“你看，我说你妈会不乐意吧。”

　　“哎，算了，别管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时也这样！”
　　吴苟继续将东西搬到自己房间。忙完后，俩人都有些累了，就躺在床上休息会儿。床头上放了几本花边杂志，徐呈随手拿起来翻了翻，里边竟然全是大/胸美女。吴苟忙伸手去抢，难为情道：“也不知道谁放这的……”

　　徐呈坏笑：“我觉得啊，肯定是你妈放过来的，想教你一些成年人该知道的事。”

　　吴苟：“……你就笑吧。”

　　这时，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俩人都被吓一跳，从床上弹起身来。吴妈站在门内，对徐呈吼道：“你小子可不能住这啊，别带坏我家苟子。”

　　徐呈无奈道：“他还轮得上我来带坏啊？”

　　吴苟忙上前去试图把亲妈推回她自己房间：“妈，你别管啦，徐哥有困难，我帮帮他而已。”
　　吴妈一本正经，抬手就往吴苟脑袋上狠狠一拍：“还让我别管你？我可是你亲妈，你说说，要没我，你哪能好端端站在这？”

　　“是是是……”
　　吴苟一边揉脑壳一边应和：“妈，你不是还病着么，赶紧回床上休息吧。”
　　他朝徐呈使了个眼色，接着把妈妈带回房间了。

　　徐呈觉得心里极不舒服，他是个自由惯了的人，现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多少有些窝囊。可又没其他办法，只能加紧找找其他住处。

　　那两天他除了夜晚睡觉，几乎都没在吴苟家待着，整日在外头打零工。累了回到住处，倒头就睡。吴苟的呼噜声令他头大，但又不好叫醒对方，若换做其他时候他铁定一拳过去了，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占人床的是他，也没理由去干涉别人。

　　睡不着时，他就会想到陆鸣沧。想到那天在派出所内，见到他冰冷的眼神，兴许是彻底对自己失望了吧。其实那天他自己也一肚子气，不过多是气自己，所有事情真要寻责任，那全都是自己的过错。陆鸣沧终究只是个过客，同他无关。

　　想到这，他就不由感到鼻酸。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内，照在他的手背上，他盯着那苍白且暗淡的光亮，心里极不是滋味。

　　吴苟也谋了个活儿，同样整天不归家。有天徐呈回去，推开房门，却被房内的景象惊到了。

　　只见吴妈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他的那些画纸，脸上带着讽刺又诡异的笑容，一幅幅观看。而她的脚下，散了一地的书和画。

　　徐呈心里一急，忙上前去抢走她手中的画纸，怒道：“你怎么乱翻别人东西啊？”

　　吴妈先是冷笑一声，紧接着咂嘴道：“这可是我家，放在我家里头的当然是我的东西啊，我想翻就翻咯。”

　　“你……”

　　徐呈对她极其无语，一时怒火攻心强压抑住，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也知道，同对方说再多道理也是废话。于是只好兀自蹲下身子，将散落的东西全部捡起来，放回箱子里。

　　“我求你了阿姨，我只在这住几天，过几天就走，麻烦别再碰我的东西了，成么？”

　　“也行！”

　　徐呈松懈下来，颓声道：“谢谢你啊。”

　　吴妈说：“这样，你给我钱，我就让你住，而且还不碰你东西。”

　　徐呈想了想，声称：“我把钱给吴苟了，你问他要去吧。”本来只是想打发她，没成想她伸出手来：“给吴苟是给吴苟的，给我是给我的，两码事。拿来吧，不然我可不让你在这白住。”

　　看拗不过她，徐呈只好妥协：“你要多少？”

　　吴妈立马笑了，认真数了数：“你在这住了五天，一天一百，一共五百，还有这几天你在家吃了三顿饭，一顿饭就算你十块，另外水费电费，加在一起就收你五百五十。”

　　“……”

　　妈的，这女人想坑自己。徐呈灵机一动，从兜里拿出一百块给她，说：“我现在没那么多钱，先给你一百，过几天再补给你，成不？”

　　女人见钱眼开，甭管多少，于是夺过那一百块钱，乐道：“成！”随后从床上起来，欢脱着出门去了。不用想也知道她去哪，定是地下棋牌室赌钱去了。

　　徐呈只觉得心累，眼下打零工是体力活，每天的力气就那样被消耗个精光。并且先前说想去学校重新就读，这都马上九月了，事情还没着落呢。最令他烦的就是住处问题，没成想先前那房东老太婆在附近的出租屋圈里认识的人还不少，经过那次跟她闹掰后，她去跟人乱讲，声称徐呈是坐过牢的，手脚不干净。所以附近这片区域的房东都不肯带他看房。

　　他收拾完房间，给鱼缸换了水，然后出门去了。

　　晚间，街市热闹，他心烦意乱，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待，于是又溜达到东园。

　　近来，陆鸣沧上晚班的时间极少，他升了职，也就几乎不需要颠倒班次了。徐呈想着，这个点，估计他已经回家了。自己只是恰巧路过，没其他想法。于是走到小公园里，又目睹了小情侣在黑暗中缠绵。他有些看不下去，又不能像先前那样看不惯就惹事，现在他努力往良好市民这一形象发展，所以只能自己迈开腿，满心郁闷的离开。

　　待他走回主道上，打算扭头回去时，却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全身的神经都不由得绷紧了，连脚步也不受控制顿在原地。

　　“徐呈！”

　　陆鸣沧喊了他一声，接着不紧不慢走过来。

　　徐呈本想装作没听见也没看见，但随着对方越来越靠近，不知为何，他总担心对方会没来由批评自己，所以一狠心就迈开腿，转身跑走了。

　　当他一迈开步子，陆鸣沧愣在原地，接着抬高声调问：“你跑什么？”

　　风从耳边刮过，他大步流星，心脏加速跳动。直到身后传来一句：“你站住！”
　　他便不受控制的停下奔跑，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