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狼空

22、二十二

　　晚饭时，两盘咖喱浇饭摆置桌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一人一盘。陆鸣沧倒了杯果汁给徐呈，想起那天他喝了酒呕吐的模样，笑称：“以后可别随便喝酒。”

　　徐呈意识到他这句话指什么，便冷哼了声。饭桌上的吊灯微微摇晃，俩人的影子也跟着在地板上来回晃动。他拿起勺子舀咖喱吃，没有言语，用表情评价了味道的绝美。陆鸣沧说：“我厨艺不好，这还得归功咖喱本身。”

　　徐呈竖起大拇指，鼓着腮帮子咀嚼：“你很厉害！”

　　陆鸣沧听后一笑：“我哪厉害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我的，不是跟我过不去么？”

　　“……”
　　徐呈抬起头看着映在灯光下的他，脑海里同时浮现出第一次见他时，也是在灯光下看清他的模样。经过这些时日的沉淀，他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那个画面如此印象深刻，兴许就那一眼，其实自己的内心就注定以后都忘不掉他了。

　　他扒着饭，掩饰住自己的心动，转化为平淡的饥饿感。

　　“对了，我之前送你的书，你看了吧？”

　　徐呈愣了愣，接着点点头：“看完了。”

　　“喜欢这种书吗？”

　　“蛮喜欢的，尤其是意想不到的结局。”

　　陆鸣沧笑道：“你要是喜欢，我房间里还有几本那个作者写的悬疑小说，都可以借你看。”

　　“真的啊？”

　　陆鸣沧点头，接着称：“她有本《东方快车谋杀案》翻拍过电影，我还有碟片呢。”

　　徐呈：“那我们一会儿可以看看吗？”

　　“你要是想看的话，当然可以。”

　　徐呈满心欢喜，他继续吃着饭，笑得眼睛弯弯，越来越像个乖巧的少年。

　　过会儿，陆鸣沧又问：“你想好今后要干嘛了吗？确实也不能整天无所事事的。”

　　徐呈神情转为平静，漫不经心称：“军哥说让我继续去上学。”

　　陆鸣沧听罢两眼一亮，放下手中的饮料杯，说：“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我以前干的事，没有学校会要我的。”

　　说到这，他自己也泄了气，好不容易由衷而来的喜悦瞬间破灭，便只好将口中溢香的咖喱饭嚼碎，一骨碌咽下肚子。

　　陆鸣沧却淡淡安慰：“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看徐呈苦闷的神色，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或许还是依旧像以往一样，有一天没一天混日子，混到哪算哪。

　　见识到他的瞬间失落，陆鸣沧也就没再提了。等吃完饭，徐呈主动收拾着碗碟，原本是打算去洗碗的，但却被对方制止。

　　就在陆鸣沧待在厨房内清洗碗碟的间隙，他站在客厅望向窗外，似乎听不见滂沱的大雨声了，而是转为淅淅沥沥，落到窗台的树叶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声音。

　　于是他说：“雨变小了，我得回去了。”

　　厨房内的陆鸣沧探出身子，他兴许早已发现雨变小了，但一直没提。这会儿听对方说要回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你衣服还没晾干呢，明天再回吧，今晚就在这住下好了。”

　　徐呈望向他，眼睛直勾勾又不说话。他又补充道：“我睡沙发你睡床，或者你睡沙发我睡床，看你。”

　　话音刚落，徐呈忙称：“我睡沙发就好……”

　　“行，不过……”

　　“不过什么？”

　　陆鸣沧警告道：“别再胡来！”

　　徐呈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定是指那个送程菲回去的夜晚，自己控制不住强吻他的事。于是转过身去，十分心虚的摸了摸额头。幸好他那天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然要是知道自己偷偷亲他，绝对从此以后都不会再跟自己有来往。

　　徐呈坐回沙发上，望着眼前的一切，厨房橘色的灯光，男人忙碌的背影，静谧的四周，水缸里睡去的鱼。好似做梦一样，令他欣喜又不安……

　　晚些时候，客厅里只亮起一盏暖色小灯，俩人依旧窝在沙发，如约观看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周遭十分静谧，似乎连雨声都听不见了。看电影时他们都没怎么说话，陆鸣沧很随意躺着，而徐呈却坐的笔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僵硬，而这全是因为对方侧身躺，有一只腿伸直了挨在他臀后。陆鸣沧没注意他的姿态，毕竟这是自己家里，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殊不知当他一贴近徐呈，尤其是贴近肉/体，那少年就极其不自然。

　　或许是因为已经看过这部电影的原因，又或许白天在单位花费太多精力，电影播到一半，陆鸣沧就打起盹来。他睡觉时很是安静，抱着手，靠在沙发枕上，闭上眼睛，只留下静谧的呼吸声。

　　过会儿徐呈见他没动静，便侧过脸去望他，看到他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心里便放松了些许，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兴许是灯光暧昧，这个地方像家一样，虽然与自己毫无关系，但确确实实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他换了个坐姿，彻底放松下来，知晓对方睡着了，他的心也就不在电影里，而是飘飘然游到了对方身上。

　　“不能，不能再干这种事了！”
　　他在内心警告自己，强抑制那股子少年的冲动。可转念一想：“就最后一次，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当有了这个念头以后，他也就放弃了抑制，放弃了伦/理，就像先前午后那样，悄悄凑近，直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他的心又开始活跃蹦跶了起来。可即将贴近陆鸣沧嘴唇的时候，他原本静止的手指却忽然动了动。徐呈一惊，立马弹开，装作无事发生过，端正坐好。

　　陆鸣沧确实醒了，翻了个身，将腿从他臀/后挪开，直起身子，略带慵懒的嗓音，称：“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徐呈词钝意虚：“没，没关系……”

　　陆鸣沧打了个哈欠，他穿鞋起身，端起茶几上的清水喝了口，说：“你继续看吧，我得先去睡了。”他说着走到房间，过会儿又走出来，抱着一床毯子，问：“确定要睡沙发而不是睡床？”

　　徐呈斩钉截铁：“睡沙发！”

　　“那行，祝你好梦。”
　　陆鸣沧说罢将毯子丢给他，随后回房关上了门。

　　此刻，徐呈还没从方才的状况里出来，胸口像有小鸟在跳降落伞，蹦跶个不停。他独自将电影看完，然后关掉电视机，又去卫生间撒了泡尿，迂回沙发上，抱着毯子打算睡去。陆鸣沧平日里肯定也是抱着这一床毯子睡觉的，不然怎么会有与他身体相似的味道？

　　光抱着那床毯子，他就感到很是雀跃。

　　即便这样，在陌生的地方，他还是难以入眠，更何况是在陆鸣沧家里，想想对方就在几米之外房间的床上，只不过一墙之隔，他就越发想象起对方随意躺在床上的模样。

　　于是，他在沙发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凌晨时，陆鸣沧起夜，要回房时探到客厅望了眼，见那小子睡得沉。趴着睡，一只腿还垂在地上了，毯子也滚落到沙发下。于是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将那小子的腿挪上去，捡起毯子重新盖在他身上。

　　忽而，徐呈喃喃道：“陆警官……请你放开我……”

　　陆鸣沧神色一怔，以为他醒了，可随即听见他微弱的呼声，这才意识到那小子说梦话呢。他不由一笑，悄声说：“做梦都还怕我呢。”他说罢起身，重新回到床上睡觉。

　　次日清晨，徐呈还未醒，蜷缩着身子。因为要去上班，陆鸣沧早早起来洗漱，见到窗外清澈的朝阳，暴雨过去，心情也大好。他挪动椅子坐下时，徐呈被声响吵醒了。刚开始还换了个姿势准备继续睡，结果脑子里闪过‘这不是在自己家’的念头，便猛地坐起身，像是做噩梦了般，还把一旁的陆鸣沧惊了下。

　　“你做梦被吓着了？”
　　陆鸣沧垂眼望他，打趣道。

　　他睡眼惺忪，随即摇摇头：“没……”

　　“没有就好。”陆鸣沧已经换上警服，正整理衣领扣子，他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徐呈沙哑道：“挺好的。”

　　陆鸣沧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打算去给金鱼换水，提醒说：“你去洗把脸吧，一会儿跟我一块儿出门。”

　　“哦，好！”

　　徐呈便匆匆爬起来，行到卫生间洗漱。等他再出来时，陆鸣沧已经给鱼缸换好了水，并且正在帮他把晾得差不多的衣服取下来，抛给他说：“换上衣服，我们该走了。”

　　于是，徐呈再度背过身去，在他面前脱掉对方松松垮垮的衣服，换上自己的。这回动作迅速，倒没觉得多害羞了。

　　俩人出门后，清晨的道路一切都是鲜活的，路面的雨水在逐渐干涸，气温也不再是炎热不堪，晨风吹过，甚至有些凉意。看来这个三伏天已经结束了，可三伏天的那份炙热却长久停留在徐呈的身体里。

　　路途上，陆鸣沧问他：“想吃早餐吗？”

　　徐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忙撇开，摇头称：“不用了。”

　　“不吃早餐对身体可不好。”

　　“我自己回去吃吧，那个……太麻烦你了。”

　　陆鸣沧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随你吧。”

　　而后到了东园，陆鸣沧遇上同事，上前去跟人打招呼。趁隙，徐呈匆忙说了声：“我先走了。”随即大步流星离开，也没等对方说一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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