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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母亲的忽然离世就像当年祁芸忽然消失一样。
      那天清早,阳光洒在灰蒙蒙的大地,驱散了一切夜的寂寥。当徐呈站在母亲面前,望着她冰冷僵硬的身体,像一尊粗糙的雕塑。舅舅含着泪望他,哽咽道:“你妈走了……”

      他听后行出门去,站在清冷的屋檐下点燃一支烟,由那萦绕的白雾消散自己的情绪。

      在母亲的葬礼上,他仿佛一个旁观者,不仅他没哭,就连那个四岁的小姑娘也没哭。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徐呈旁边,手指不停揉搓袖角。徐呈却忽然起了想逗她的心思,于是碰碰她细小的肩膀,待对方天真无邪的眼神看过来时,他说:“你妈死了,以后你就没妈妈了。”

      说完这话,女孩的神色明显一愣。徐呈继续道:“你如果没有妈妈了,别人就会笑话你,明白吗?”

      女孩的双眼涌出泪花来,待徐呈轻蔑一笑,她便开始张嘴哇哇大哭。哭声稚嫩又透露出悲凉,大堂里的其他人都被这哭声惊到,连连转头去看。
      她父亲忙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没事的,小婉,还有爸爸在呢……”
      女孩哭声不止,他便将其抱到屋外去了。

      葬礼结束后,徐呈打算在那地儿住最后一晚。母亲的丈夫言语上说让他留下来,他却看得出对方的不诚恳。对方知道他野惯了,不可能待在这无聊的乡村,所以才说这些挽留的话。他又想到,母亲这些年不与自己联系,说不定也是被那男人控制了。给他生小孩,然后染上一身病,躺在寂寞的床上冰冷死去。回想起当年母亲在庭院里种花,阳光从侧边照在她脸庞上,望着那些花儿,她露出的笑容竟比花儿还美。

      徐呈怎么也预知不到,这竟是母亲最后的结局。而对方留给自己的,也只有无尽的泪水,还有一张陈旧的存折。

      晚间他躺在屋顶看星星,女孩也上楼来,坐在他身旁。他望天,女孩望他,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开口问:“你叫什么?”

      女孩伶俐道:“佟婉,你可以叫我婉婉。”

      “婉婉……”

      女孩露出笑脸,她一抬头,忽然就见到有流星从天边划过,忙抬手指过去,激动道:“有流星!”等徐呈抬眼去望,却已经望不见了。

      “听说看见流星的人以后会有好福气,看不见的人以后就没有福气。”

      徐呈问:“你听谁说的?”

      “妈妈呀。”

      徐呈:“呵,她哄你玩呢。”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相信,我相信妈妈。”女孩笨拙的站起身,而后拍拍屁股上的灰,“我要下楼了,你自己在这吧,会感冒的。”

      她迈开步伐离开,不知为何,徐呈却想到自己儿时的天真。那份天真,也是母亲替他保留的。直到母亲离开,那份天真就永远消失了。

      第二天,他谢别了舅舅,独自乘上火车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条正在水中欢脱游动的金鱼。他没心情给金鱼喂食,也没精力换水,俯身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仿佛这些天就是一场梦。

      就在三天前,吴苟被放出来了。他回到家后,被母亲拿着拖鞋满街追着打。于是情急之下,只好跑来徐呈家。可家门紧闭,无论他怎么敲都无人应答。于是又只好去看望何子军,在何子军那蹭了一顿饭后,又慢悠悠走在东园的小道上。正当他垂头丧气之时,一不注意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他连连说对不起,等抬起头来,却见是位穿着制服的警察,甚至还很面熟。对方似乎也认出他来了,盯了他许久。

      吴苟撞上的警察是陆鸣沧,自然觉得面熟。而陆鸣沧记得他,也是因为徐呈,他知道俩人是朋友。想到徐呈,他心里就一颤。自从那天对方从自己家里偷偷溜走,并且顺了一块表,原本他应该生气的,按照平时,他铁定不会放过徐呈。可当他望着那个碗,徐呈一口一口将里边的面条吃干净,仅剩下的那个碗,心里一丝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按照徐呈以往的尿性,他肯定过不了两天就会出现。可能出现在东园内,可能是唱片店,也可能出现在派出所门口,又或者直接闯祸被人逮入派出所。但差不多十天过去了,茫茫人海里,却见不到他的身影。

      陆鸣沧是个很成熟的青年,他十分了解自己,但也如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原本无趣的生活里,徐呈的出现,仿佛一颗落在水面的石子,令他警醒,也令他偶尔惆怅。

      如果一个人毫无征兆闯进你的生活,他与大多数人都极不相同,望见的苍穹都是燃燃野火;但他寂寥时却如同北极的冰川,那双眼里的野火也就悄然熄灭,只余下一丝无尽的落寞。忽然这个人又毫无征兆的消失了,再也没有在固定时间出现在预知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时,陆鸣沧意识到,自己想徐呈了。

      当他遇见吴苟,便一把揪住对方,质问道:“那小子呢?”

      吴苟畏畏缩缩称:“哪个小子啊?”

      “徐呈!”

      吴苟推开他的手,喃喃道:“你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揪人啊……”陆鸣沧惊觉自己有些失态,便站直了身子,恢复以往的威严。

      “我也想问徐呈去哪了呢,你还问我……”

      陆鸣沧诧异:“你也不知道?”

      吴苟:“大哥,我刚从劳改局出来,哪能知道啊。”

      “那他家在哪?”

      吴苟知道这警察与徐呈不和,便警惕道:“你打听他家干嘛?”

      陆鸣沧干脆说:“那小子偷了我一块儿表,你说我打听干嘛!”
      “啊?”据吴苟所知,徐呈再有多少不好的习惯,却从来不会偷别人的东西。这警察的威严他是见识过的。既然是徐呈偷了别人的东西,眼下没理,他也就慌了。

      陆鸣沧说:“你带我去他家。”

      “现在啊?”
      “不然呢?”

      “行吧行吧……”吴苟嘟嘟囔囔,只能老老实实带他过去。

      站在那旧屋子门口,吴苟装模作样敲了敲门,嘴里喊道:“阿呈,你在家的话就开开门吧,别躲着不出声啊。”

      敲了半会儿,见无人回应,陆鸣沧问:“他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吴苟说:“他去的地方可多了,我可说不上来。不过我今天去问军子哥,他也说好多天没见到阿呈了。”

      陆鸣沧略微焦急,他说:“不会在屋里出什么事儿了吧?”

      吴苟却称:“放心吧警官,阿呈只会让别人出事,自己可不会。”

      听他这么说,陆鸣沧也就稍稍放心了。不过说来也怪,自己居然会担心一个坏事做尽的小混混。他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转身打算离开。

      吴苟忙追问:“警官,您不找他啦?”

      陆鸣沧挥挥手,随后消失在转角处。可当他回到家中,躺在柔软的床塌上,依旧还是放下不下那小子。也不知为何,如果对方不出现,自己竟然会往不好的方向上想。陆鸣沧在心里给自己开解,或许他只是贪玩到别的地方去罢。

      那天他行到唱片店,走进去后,老板亲切地跟他打招呼。他敷衍着应了声,目光将店内里里外外搜寻了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离开。当他坐在值班室内,翻着手中的文件,脑海里却想起那个夜晚,徐呈靠在门后,问自己名字时的神情。他那种清高的神情,竟有些痴愣可爱。

      想到这,陆鸣沧不禁露出个笑来。同事进门与他搭话:“中午去哪儿吃?”

      他仿佛刚回过神来一般,回答道:“哪都行啊。”

      同事又问另一个人:“小吴,你呢?”

      小吴说:“我就不去了,老婆给我带了饭。”

      “啧啧啧,有老婆就是好,比我这种单身汉强。”他说完又碰了碰陆鸣沧的肩膀,挑了下眉:“一起去撒泡尿?”

      陆鸣沧:“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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