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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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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夜间凉爽的微风,他揣着那本书跑回家中。
吴苟那疯妈又喝醉了坐在门前等他。妇人披头散发,穿了一条旧裙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那两条腿毫不客气的叉开,令人不忍直视。
徐呈路过时不以为然,妇人见他回来醉醺醺的扒住他大腿问:“阿呈啊,你告诉我,我家吴苟到底死哪去了?”
她抓人腿时没个轻重,徐呈给抓疼了,便啧地一声跺脚闪开。他不以为然,趁对方还没能站起来,赶紧开了门进屋去,随即将门锁死,末了骂一声:“疯婆子!”
后来,他匆匆洗完澡,迫不及待想要看那本陆鸣沧送的悬疑小说。于是那晚依在床上看了三个钟头,终于捱不过困意翻身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他收到女友程菲寄来的信。信中称她过两天会偷偷跑回来,不能让自己父亲知道。还说了些女生的恋爱心思,想没想我之类的话。
徐呈沉着脸看完,也没打算回信,想着过两天就要见对方了,还不知道准备点什么呢。
于是下午他到集市上闲逛,转头又溜进了花鸟市场。鲜花他可不打算买,又贵又没意思,放不了两天就凋零了,而到那时候不过就是几根枯枝,与路边的枯枝没什么两样。
令他欣喜的是那只会说话的八哥,从它面前经过时,大黑鸟扯着沙哑的嗓子直喊“恭喜恭喜,请进请进。”
他觉得十分有趣,便停下脚步打量了起来。也有不少人围在一块儿,多数是逗那鸟玩儿。最终也没人把它领回家。徐呈虽想那么干,可口袋里的钱不够,一开始就打消了念头。
在那物种丰富的花鸟市场,他足足逛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只买了条金鱼离开。
金鱼装在灌满水的塑料袋里,他十分小心地提着,生怕在哪蹭了导致水撒出来。一旦水撒了,那鱼也就保不住了。于是他干脆到垃圾桶旁寻了个玻璃罐,将塑料袋里的水和鱼倒进去,这样捧在手里也算安全了许多。
其实那鱼啊根本就不是买给程菲的,他只不过自己喜欢,就想带回家养起来。
傍晚,他将金鱼倒进自己的洗脚盆里,看它在里面游来游去。不过那洗脚盆多少有点不美观,于是他又在门口别人抛弃的杂物堆里翻出一个玻璃制成的器皿。虽然沿上缺了个口,但并不影响一条小金鱼的活动。
就那样,他有了小金鱼作伴,时不时扒在小缸前观赏。
这两天里,他梦过陆鸣沧一次。一般醒来就忘记差不多了,倒不是邪梦,其实不值一提。可梦见这人两回了,以往他就不是多梦的人,如此一来,他便对此耿耿于怀。
有天晚上他吃过饭出门散步,无意走入一个从未去过的公园,那园中夜晚一片黑暗,只有边沿的一盏路灯还亮着光。可那处人少,尤其是夜晚,几乎没人过去。
不知为何,他觉得心情有些低落。后来坐在那个陌生公园的椅子上想了想,忽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这些年,在他脑海里有印象的生日,似乎只过过一次。并且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他记得那天晚上下了雨,母亲买了个蛋糕回家,做了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赌鬼父亲在俩人吃蛋糕的时候回的家。也许是输了钱,他黑着脸,走起路来像猫,一点声儿都没有。要不是走到饭桌前吼了声,母子俩根本注意不到他。
他吼道:“他妈的,老子赚的那点钱全让你们给糟蹋了!”
当时听完这句话,徐呈握到手里的蛋糕不敢往嘴里送,眼巴巴看着母亲。
母亲自然脾气上来了,直指着父亲骂。说儿子十岁给他过个生日,你不上心就算了,不顾家就算了,有什么权力大喊大叫的。
父亲一听有人威胁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立马火气就上来了,直接走过去掀翻了蛋糕。
一整盘蛋糕几乎都落在了徐呈的身上,他被吓得不轻,一动也不敢动。
母亲看这情形就忍不了了,哭喊着要跟那赌鬼老公拼命。
于是在徐呈那唯一的生日里,是以极其不体面的方式收场的。他记得那天晚上母亲的额头被打破了,自己哭喊着拉她去医院。血粘满了他年幼稚嫩的手掌心。
在医院里,好心的医生领他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并蹲下去揩掉他脸颊上的泪水。之后警察把父亲带到派出所教育了一顿又放出来了。
那几天徐呈不敢回家,放了学就在学校玩竹蜻蜓,一直玩到天黑。
后来母亲伤还没好,在夜晚把他叫到房间里。那会儿他还在写作业,停顿在一道算不出来的题上很久了。
母亲的脸十分暗淡,她的眼里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眼泪却流个不停。
徐呈心里还是很害怕,他不敢说话,即使父亲几乎不归家。
母亲说:“小呈啊,作业写完了吗?”
他犹豫了下,接着飞快摇摇头。
“写不完今晚就先不写了,早点睡觉,好吗?”
望着母亲十分异常的神情,当下他想到的只有乖乖听话。于是点点头,接着被带到了床上。
他趴在柔软的被子上,母亲的手不停抚摸他的头发,轻柔又温和,他很快就睡着了。
等醒来时,床头留了一封信,一旁还放着一叠钱。他感到奇怪,心却莫名狂跳起来。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感应,就在夜晚他做梦时梦见自己被关在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周遭的黑暗逐渐朝他袭来。他无法逃离,只能一遍遍喊着妈妈,可再也没有妈妈的回应。
于是他跳下床,也满屋子找妈妈。房子空荡荡的,果真无人应声……
十岁那年是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之后他便再也没想到过生日了。
那会儿半轮月亮从浮云里爬出来,他抬头望了好久,望累了就躺在椅子上打算睡一会儿。
一闭眼没多久就进入了熟睡,等他昏沉沉醒过来时,隐约见到面前有个人影。刚开始因脑子迷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那人影朝他靠近,似乎十分小心的,将脸凑到他面前。对方几乎贴了过来,紧接着是对方的嘴,轻微“叭”的一下在他脸颊上亲了口。
蓦地,他瞬间睁开眼,强制自己清醒了过来。
那人似乎慌了神,一时没反应要跑。兴许他也没打算跑,可能觉得徐呈并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但不幸的是,徐呈不但意识到了,还十分清醒。
眼前这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就那样静悄悄的潜入他身旁,先是轻声唤了两句小伙儿,直到确认对方是真的睡着了。
首先小心翼翼摸了徐呈的手,接着注视那张少年的俊脸,即使灯光昏暗,他也看得出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俊后生。于是没能控制住内心的火,凑过去,朝他脸上吧唧了一下。
“操你大爷……”
徐呈一把揪住他的那只手,站起身来就是一脚。踹得那男人直喊求饶。被对方挣脱后,他追上去,嘴里念叨着:“还敢调戏我,我让你亲……老子是男是女你分不清吗?”他跑上前又揪住了男人的后领,毫不犹豫朝他脸上一拳。
不过他只打了一拳就没继续动手了,男人趁他松懈之余,忙爬起来屁滚尿流逃走。
月亮已经当空,街道几乎没了人影。徐呈带着满肚子恼怒回到家,洗了个冷水脸,之后倒在床上,继续睡觉。
眼睛一闭,那个在黑暗中的男人便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像个影子一样,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紧接着他翻了个身,闭眼继续睡。这回算是睡着了,床头的旧电风扇咯吱咯吱吹着。他垂下来的头发盖住眼睛,被风吹开后,没一会儿又盖住,又吹开……如此不断反复。
而后他做了个梦,不是诡梦也不是噩梦,而是个奇特的“美梦”。
他再度梦见了陆鸣沧,其实一开始梦里分不清对方的脸。不过徐呈认得那个身高,那顶警帽。
他梦见自己被陆鸣沧关在陌生的小屋子里,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腰身被捆住,双手被绑于身后。绳子十分牢实,任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陆鸣沧就站在自己面前,垂着脸,对他露出居高临下的笑容。
他喊不出声音,其实在梦里他是想说点什么的,但一张嘴,什么都喊不出来。
而后陆鸣沧缓缓蹲下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说:“你逃吧,不管逃到哪我都能把你逮住,然后抓回来。逃一次我抓一次,逃一百次我抓一百次……”
他那双眼憋得通红,但陆鸣沧没在意,而是缓缓凑近了,闭上双眼,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子。而后亲吻他,不知那算不算亲吻。那股特别的气息令他不敢喘息,他只好忍住,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当他醒过来时,梦一瞬间就消失了。但那种古怪的情绪还留在脸上,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极快。
“妈的,一晚上全给毁了!”
想到陆鸣沧在梦里对自己做那种事,不知为何,心里十分气愤。与第一次梦见他抚摸自己不同,那次的抚摸像是亲切的关怀,而这回直接上嘴了。这可不行!
眼下,见着桌角上放着的那本《无人生还》,他一生气直接抓起书本抛到房间的角落里,之后天亮前再也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