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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7 ...

  •   黎子谦找遍了如意斋、醉花阴,终于在别苑的小厨房里找到了夏知意。
      看着正在和谢凝眉一起揉面,笑意柔和的少女,他不安的心在这一刻骤然落地。
      他不敢保证,那个女人会对她说什么。
      他更不想去想象,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另一面会不会离开他。
      此刻的他,已经离不开她。

      很快,厨房里的谢凝眉透过窗子注意到黎子谦,她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意儿,小侯爷来了。”

      夏知意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眼就见到了高耸的榕树下,少年一袭白衣静静的站在那里。
      见她看过去,扬唇一笑,比身后那金色的阳光还要耀目。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夏知意摘下围裙,快步走到了树下,仰头问道:“阿谦,你怎么来了?”

      少女挺翘的鼻尖沾着一抹白,看起来俏皮极了。
      黎子谦本想伸手给她擦去,却见厨房里的谢凝眉看了过来,脸一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夏知意会意,这才擦了擦鼻子。

      黎子谦静静的看着她,犹豫了许久,才问道:“田雪来找你了?”

      夏知意点点头。
      “对啊,都去如意斋堵我了。”

      黎子谦抿唇问道:“那她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要我帮她算计你,我没答应。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想的,我们家阿谦这么好,我算计谁也不会算计阿谦啊。”夏知意笑眯眯的说道。
      即便她没有和黎子谦经历重生后的种种,前世的敛尸之恩她都不还清,更遑论害他了。

      听着她稀松平常的说着自己的好,黎子谦凤眸里多了一丝笑意。
      对,他应该相信意儿的,意儿不会离开他的。

      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病,他试探性的问道:“那她还跟你说了其他的吗?”

      夏知意点点头。
      “说了啊,他说你有病,一病起来就杀人。”说到这,她抬头看向黎子谦,笑盈盈的说道:“我家阿谦这么温柔,怎么会杀人?”

      少女笑容甜的像是一颗蜜糖,让人不忍破坏。

      黎子谦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沙哑着嗓子说道:“若是我说,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他答应过她,不会骗她。
      哪怕她知晓了这个事实以后,会怕他,离开他,他也不能食言。

      夏知意踮起脚,伸手将他皱在一起的长眉抚平,温声在他耳边说道:“我认识阿谦这么久,从未见过阿谦发病,也并未见过阿谦杀人。退一万步讲,阿谦病了,那我们就去治,一直治疗到阿谦恢复为止。”

      明明她说的很轻,可这些话却安抚了黎子谦心头所有的不安、畏惧焦躁,让他混乱的情绪瞬间恢复平和。
      他红着眼眶问道:“意儿不怕我吗?”

      夏知意扬唇一笑,酒窝浅浅。
      “为什么要怕?阿谦从未怕被我这个农家女赖上,我又为什么要怕阿谦的病?”
      说到这,她轻柔的问道:“能告诉我,你的病是怎么来的吗?”
      虽然她不怕黎子谦发病,却担心他的身体。

      黎子谦轻轻颔首。
      “好。”

      在黎子谦一岁时,长公主楚静旋就已经身故。
      彼时北疆战事吃紧,黎耀父女齐上战场,小小的黎子谦就被留在了定北侯府,那时候,黎长夜和田雪早已苟合多时,趁此机会,黎长夜将她带进了府里。

      因为黎长夜并不喜欢这个黎子谦,所以很长时间为了讨好田雪他刻意冷待这个儿子,任其自生自灭。
      若不是后来有忠仆混入府中照料,他早已夭折。

      和北疆外的部落这一仗打了足足六年,在这期间,随着黎子凡、黎子悦兄妹的出生,黎长夜更加看不上黎子谦。
      为了少一个人瓜分定北侯府的荣耀,在临近黎耀父女得胜回朝时,黎长夜竟以带黎子谦去战场找祖父为由,直接将只有七岁的他扔在了战场的边缘。

      不幸的是,那天的仗打的很激烈,黎子谦所在的地方也被波及了。
      他亲眼看着一个个将士被长刀收割,在她眼前倒下。
      也就是从那时起,但凡黎子谦见到带血的长刀就会受到刺激,甚至癫狂。

      听到这,夏知意险些见将一口银牙咬碎。
      “该死的,黎长夜枉为人父!”
      这样的父亲畜生都不如。
      虽然看起来没有田雪参与,但少不了她在黎长夜身后谋划。

      黎子谦抚摸着腕间佛珠,一脸平静。
      “从我娘离世的那天起,我就没了父亲。”
      黎长夜只不过是一个顶着父亲称号的陌生人而已。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回来的?”夏知意追问道。

      黎子谦看着远方说道:“那场仗打了三天三夜,东宁大胜,祖父和姑姑并不知道我在那里班师回朝,而我,在战场附近的黄安城流浪了一个月。”
      在那一个月时间里,他饱尝世间冷暖,第一次明白人心叵测。

      “后来,我被一个小姑娘救下,她请我吃了饭,还将我安排在城中的客栈里,半个月后,我终于被姑姑找到带了回来。半年后,我突然发病,被师父带到了相国寺,他教我日日诵经念佛,平静己心,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复发。”

      夏知意听完,挠挠头。
      “黄安城,怎么这么耳熟?”
      她甩甩头,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她盯着黎子谦的侧脸看了好久,突然惊呼一声。
      “你是那个小叫花子!”

      黎子谦一怔,猛然回忆起什么。
      “意儿,难道你就是当初的陈珠珠?”

      没错,那时候意儿还姓陈。
      珠珠也是她随口取的。

      夏知意点点头。
      “对,当年陈振去黄安城附近的盈新城上任,在路上我遇上了一个小叫花子,我见他可怜,就将荷包里积攒了多年的五两碎银送给了他,还送给了他一颗红色珠子。”
      怪不得,前世她第一次见黎子谦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黎子谦手上一顿,将腕间的佛珠褪下,就见一百零八颗佛珠中央一颗通红的珠子被包围在中央。

      “你看,上面还有我的咬痕。”
      夏知意惊喜的翻开珠子,就见珠子下方两个小小的牙印子。

      当时她在一次宴会上给佟烟挣足了面子,为了奖赏她,佟烟将她带到了首饰铺子挑选头面,可她就看中了这颗小拇指大小的珠子,央求佟烟给她买了下来。
      后来,她见黎子谦可怜,又唯恐自己给的银子不够,忍痛将珠子送给了他。

      她抚摸着珠子笑眯眯的说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留着,我以为你肯定丢了或者换银子花了。”

      黎子谦静静的看着她,嗓音越发沙哑。
      “意儿,多谢你。”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当初的那个小姑娘,可萍水相逢,她又并未留下更多的信息,所以这一找就是十年。
      她不知道,她是他这十年来唯一的光,是这些幽暗岁月里唯一的救赎。
      原本他还不明白师父说的缘分是什么,可此刻他才明白,他们的缘分早已注定。

      夏知意也觉得缘分很神奇。
      前世他给她敛尸,也许就是他为了报当初的赠银之恩。
      她眨眨眼,笑的很开心。
      “阿谦,看来你和我那么早就相识了,所以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喽。”

      黎子谦眸子里弥漫着万千柔情。
      “是,不只是这辈子,无论何时何地,这辈子下辈子,我和意儿都要在一起。”
      他无法用词语来形容此刻心中的狂喜,他只知道,这辈子他再也放不开她的手了。

      听着他这郑重的告白,夏知意噗嗤一声笑了。
      “别说几辈子,现在你就得离开我。”

      黎子谦:“?”

      夏知意将黎青青的彪悍如实述说完,这才说道:“我和钱财、李先生约好了,晚上都来这里吃饭,你先去解决家里的事吧。”

      说实话,要不是那里是定北侯府,她真想凑过去好好看看热闹。
      毕竟,黎青青可太有意思了。

      黎子谦赶回侯府时,所有的事已经尘埃落定。

      黎耀不知道去了哪里,黎青青坐在椅子上,李舒玄正在殷勤的给她捏肩捶背。

      一身狼狈的田雪捂着半张脸瘫坐在地上,哭个不停,黎子悦正在轻声安慰她。

      黎长夜沉着脸,黎子凡站在他身旁,一脸阴鹜,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见他进门,原本沉着脸的黎青青顿时眉开眼笑。
      “呦,瞧瞧,我们家小谦儿回来了。你可让姑姑我好等。”

      黎子谦皱眉问道:“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说?”

      黎青青摆摆手。
      “回自己家有什么可说的?你是不是从小意儿那丫头那儿回来的?”

      黎子谦点点头。

      黎青青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
      “小谦儿眼光不错,那丫头我稀罕的紧,你们是很忙时候成婚,给我生个娃娃玩儿啊?”

      黎子谦满头黑线。
      “姑姑你扯远了。”
      这才到哪儿?

      李舒玄小声的咕哝道:“想要娃娃还不简单,找我啊.......”

      黎青青一个眼神横过去,他顿时噤声,讨好的说道:“嘿嘿,你们说,我继续给你捶背。”
      他怎么这么可怜,还比不上黎子谦这个臭小子。

      黎青青抓住他的手臂,笑眯眯的说道:“小谦儿走,回去跟姑姑好好说说你和小意儿怎么认识的,姑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了。”

      想听找我啊,黎子谦这个闷葫芦会告诉你?
      李舒玄也就只敢腹诽几句,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了起来。

      黎长夜终于忍不住了,他涩然开口。
      “青青,我是你大哥,你真的要这么绝情?”

      黎青青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凌厉的看向他。
      “说起绝情谁比得过你?我十六岁时,你当了逃兵,逼得我替你上了战场,公主嫂嫂怀孕期间你和那个贱女人苟合害的她难产险些身亡,我和父亲征战北疆,你将小谦儿丢在战场,不管他的死活.......桩桩件件,你配说绝情二字吗?”

      若不是顾念黎耀年事已高,黎青青早就将黎长夜这个废物大哥清扫出门了。

      李舒玄站在一旁,满脸的崇拜。
      他家青青就是霸气。

      黎长夜深吸一口气。
      “是,那些都是我做的不对,可是你凭什么给皇上上书要去了定北侯府的爵位?我才是这个家里的长子嫡孙!”

      半个时辰前,黎青青拖着田雪回了定北侯府,第一件事就是给皇上写奏折,废了定北侯府的爵位。
      黎长夜险些晕死在地。

      黎青青嗤笑一声。
      “定北侯府是父亲打下来的,也是我在外征战多年才守住的,就凭你一个废物,凭什么想要袭成爵位?这么多年你一无军功,二无奉献,带着这三个废物在府里享受了这么久,你够本了!”

      父亲年事已高,也不恋栈权位。
      军中有她一人足矣,他们家用不着更大的荣耀。

      黎长夜不甘心,指着黎子谦的鼻子骂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小畜生不要府里的爵位,你就要赶尽杀绝!”
      不然他想不到什么原因,让黎青青做出这等事。

      黎青青鄙夷的扫了一眼黎子凡。
      “就算是那爵位喂了狗,我也不同意将爵位丢给那个小畜生!”
      天底下也就只要黎长夜这个笨蛋,被这满腹心机的娘三个耍的团团转,既然他们那么想要世子之位,那她索性就毁了它。

      这一眼让黎子凡胸腔内气血一阵翻滚,一直以来他都很畏惧这个姑姑,可这次他知道若是再不说,他没机会了。
      “姑姑,我也是你的侄子,凭什么他黎子谦可以,我就不可以!”

      曾经他以出身定北侯府为荣,将祖父和姑姑当成偶像。
      可从小到大,无论他怎么表现,眼里只有一个黎子谦,而他想当她的影子都不配。

      黎子悦也不甘心的喊道:“哥哥说的对,凭什么,姑姑你不能这么偏心!”

      黎青青冷笑。
      “凭什么?怪就怪你们是这个贱女人的孩子,你们要怨就去怨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要脸的破坏别人的婚姻!”

      她的公主嫂嫂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那么温柔,都是因为田雪这个贱女人,郁郁寡欢,最后惨然离世。

      田雪猛然抬头,咬唇喊道:“既然在安国候眼里我才是罪魁祸首,那我没脸继续活着了!”说着,她竟爬起来向着墙壁撞去,还好黎子凡手疾眼快,抓住了她。
      “娘!你不要做傻事!”

      黎长夜也抱住了她,心疼的说道:“雪儿你怎么这么傻?”

      黎青青蔑视的看着她,冷声嘲讽。
      “我黎青青十六岁上战场,什么场面没见过?我告诉你,哪怕今天撞死在这,我保证你进不了黎家的祖坟。”

      这个女人当真以为她是黎长夜,看不穿她的把戏。
      胆敢唆使别人伤害她的小谦儿,就得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黎耀手里拿着一封明黄的圣旨,从外面走了进来。

      黎子凡上前。
      “祖父,您去哪里了?”

      黎耀晃了晃圣旨说道:“自然是去请了一道圣旨。”说着,他将圣旨丢到了黎子谦的怀里,可是黎青青的手更快,一把抄在了手里。

      不一会儿,她就看完了圣旨,笑着拍拍黎子谦的肩头。
      “小谦儿啊,从今往后我和你祖父就靠着你了。”

      黎子谦狐疑的看了过去,就见圣旨上明晃晃的写着,收回府里安国候和定北侯爵位,即日起定北侯府改为北川侯府。
      而他就是新封的北川侯。

      李舒玄怪叫一声。
      “呦呵,子谦啊,以后你这小侯爷的名头得改了,我得尊称你一句北川侯。”

      黎长夜还有什么不明不白的,他铁青着脸问道:“爹,我才是你的儿子啊!黎子谦,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得到这样的爵位?”

      黎子凡脸色阴鹜的可怕。
      真是可笑,他还在争夺世子之位的时候,黎子谦竟然成了侯爷?

      黎耀冷哼。
      “你以为我和青青是拿两个爵位给子谦换来的北川侯?我告诉你,这些年子谦虽然在外,但最近三年东宁的大案子都是他查出来的。你以为他和一样,是躺在功劳簿上等赏赐的人?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大错特错了!”
      要不是今天他去宫里恳求收回爵位,还不知道这臭小子竟然背着他干了这么多大事。

      黎长夜怔怔的说道:“怎、怎么会.......”
      这小畜生不是一直在相国寺呆着吗?

      黎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说道:“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北川侯府了,明天早上你们收拾收拾去别苑吧。”

      黎长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不要,爹,你不能这么做!”

      黎子凡几个也傻了,跟着跪了下来。

      离开了定北侯府,谁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这富贵的生活,别苑又哪里比得上?

      黎耀失望的摇摇头。
      “我老了,这府里现在是子谦做主了。”
      他不止一次再想,这么多年是不是他的纵容,才养出这么一个废物?

      黎长夜一把抓住黎子谦的手,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子谦,我是你爹,你不能赶走我,我不能走!”
      他离开了定北侯府,什么都不是了。
      他不能走。

      黎子谦后撤了半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如玉的脸上满是淡漠之色。
      “既然祖父已经决定,你就按照他说的做吧。”
      他从未想过以有这么一天,这个男人会跪在他身前,苦苦哀求他。
      片刻的心软,也在回忆起流浪的那一个月经历的种种烟消云散。

      黎子谦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跟着黎耀向着后院走去。

      黎长夜不死心的喊道:“我是你爹,你要孝顺我!你赶我走,你就不怕成为整个盛京的笑柄吗!”

      黎子谦站定,后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黎长夜急了,将黎青青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妹妹,求求你,别赶我走,帮我说句话!”

      黎青青静静的看着他,声音淡漠如冰。
      “黎长夜,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完,拉着李舒玄也离开了原地。

      黎长夜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目光一片呆滞。

      田雪慌了,她抱住黎长夜的手臂使劲晃了晃。
      “长夜,我们该这么办?你说句话啊!”
      当年她心心念念的重新搭上黎长夜,就是为了侯府的荣华,现在他们被赶出去,所有的富贵生活都会烟消云散。
      她不要过那种穷困潦倒的生活。

      黎长夜直勾勾的看着黎耀等人离开的方向,神色木然。
      第一次,他心头生出几分后悔。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要和父亲、儿子、妹妹离心离德?

      他想了半刻,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泪眼婆娑的女人身上。
      是了,开始他和宫主虽然做不到琴瑟和鸣,但也相敬如宾,就是因为这个女人重新回到他身边后,他开始听信她的话。
      也就是因为她,公主郁郁寡欢,父亲妹妹开始对他有了怨言,渐渐的,再也不想理会他。

      田雪继续摇晃着黎长夜的手臂。
      “长夜,我不要离开侯府,你说话啊!”

      黎长夜再也忍不住,抬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没事去挑唆那乡下丫头被抓包,我会被赶出侯府?你这个扫把星!”
      若是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哪怕父亲和妹妹不喜欢他,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这一巴掌直接将田雪打蒙了。
      “你、你打我?”
      她求救似的看向两个儿女。
      “凡儿,悦儿,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爹,为了那小畜生打我?”

      可黎子凡和黎子悦完美的继承了黎长夜的绝情,都觉得今天这事是田雪无事生非,纷纷闭口不言。

      田雪见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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