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点壹｜八尺之境》山海观

23、第 23 章

　　聂勋需要进行一些器官移植，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宜长途旅行，手术在第六星进行，唐极新政派了顶尖的医疗团队来到了第六星。
　　轩辕澄对聂勋的事颇为意外，虽然他和聂勋一向不和，也绝没想到聂勋差点死在星际海盗头子手上。他怀疑是聂勋结了什么仇家被暗算了，特地调查了一番，却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发现。

　　他这些年将重心都放在了升级统帅机甲和提高军队战力上。虽然暂处休战期，但唐极新旧政权终将一战，而自己对收复所有领土、彻底击溃李氏志在必得。
　　聂勋是否回第一星任职对他来说完全无所谓。聂勋这小子虽不至于叛国，但轩辕澄绝不会指望或信任他带兵全力进攻李氏政权，只要方达彦还身处那个阵营。

　　方达彦，这个只要一想起心尖儿依然会发颤的名字。
　　轩辕澄无法忘记当年方达彦昏迷的那些日日夜夜，自己整晚地祈祷——方达彦你不是想离开吗，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放你走。
　　后来方达彦醒了、走了，鲵被杀了，自己和那个人的联系完全中断。
　　轩辕澄派了一些眼线去蛮夷星。据线人报告，方达彦这些年虽然有不少床伴，但仅仅都是床伴而已。
　　起初轩辕澄无法接受方达彦的“生活方式”，但后来只能强迫自己想通——那些人都是工具罢了。方达彦只爱过自己，也只会属于自己，只是现在并不是将方达彦找回来的合适时机。有他在身边自己会乱了心绪、从而影响判断力。
　　等自己实现了唐极的统一大业，继承了皇位，就将方达彦找回来，把他拴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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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星军医院特护病房。
　　聂勋躺在医疗舱里安静地睡着，裸露在外的脸上和肩臂上是一片片新生的淡粉色皮肤，看上去他的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坐在医疗仓旁看书的女人有容貌惊人，五官和聂勋有些肖似，看上去很年轻，像是聂勋的姐姐。
　　一声低沉的门铃过后，曹宁开门走了进来。他对看书的女人行了个礼。
　　“聂夫人。”
　　“曹副官。”聂夫人点点头。
　　“之前和您请示过，兄弟们想看看聂少校的样子。”
　　“嗯，你去拍吧。”
　　“是。谢谢聂夫人。”

　　曹宁走过去看了看聂勋，轻叹了口气，然后点出手环的摄像头。
　　聂夫人起身，站在曹宁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完成了拍摄。

　　“好了吗？”聂夫人问。
　　“已经拍好了。”曹宁说。
　　“可以借一步和你说句话吗？”聂夫人问道。??”当然聂夫人。“
　　”我们去隔壁房间？“
　　“好的。”

　　特护病房的隔壁是一间私密性很好的休息室。
　　聂夫人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看了看曹宁，然后开口问道：
　　“曹副官，你一直跟着云儿，你可知道云儿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一位姓方的先生？”云儿是聂勋的小名。

　　曹宁耳廓微红，面色极其镇定，问道：“方先生？聂夫人您知道这位先生的全名吗？”
　　“方达彦。”
　　曹宁皱眉思考了一下说：“好像没有。这位方先生长什么样子？”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就我所知，聂少校没接触过有着蓝色眼睛名为方达彦的人。”
　　“是吗。”聂夫人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好吧。”
　　“十分抱歉聂夫人，我没帮到什么忙。”曹宁说。
　　“没关系。”
　　“您还有其他想要知道的吗？我看看能不能帮到您？”
　　“没有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还要去看看云儿吗？”
　　曹宁犹豫了一下说：“不看了，下次再说吧。我先把照片给兄弟们传过去。”
　　“嗯。我刚才问你的事，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是。聂夫人您放心。”

　　和聂夫人道别走出医院坐上自己的飞行器的后，曹宁猛地吸了几口气瘫在座位上——聂夫人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每次和聂夫人说话自己都会面红耳赤，想必聂夫人也习惯了，这才让今天撒谎时耳朵红了的自己顺利混了过去。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聂夫人的脸和“朝夕相处”了6年的老大很像而产生了一定的免疫效应，看着她动人的眸子，曹宁很可能就摒不住将什么都说了。
　　老大和方达彦的事整个基地就只有自己及老大的一位近身侍卫知道；方达彦那边，阿晚做事也是极为妥帖和靠谱儿的，因此官方应该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但聂夫人是怎么知道方达彦这个人的？
　　算了——曹宁叹道——以自己的身份估计探不出什么究竟，他只要继续守口如瓶就行了。

　　曹宁驾驶着飞行器回到了空间站基地，将聂勋的照片传给了方达彦，和他更新了一下聂勋的治疗情况。
　　犹豫了一会儿，他也将聂夫人询问的事儿说了出来——聂夫人应该已经在查了，方达彦好歹也得有些准备。然后他和方达彦说聂勋手术后会返回第一星。

　　方达彦盯着聂勋的照片看了好久，照片里的聂勋即使处在昏迷中眉头也微微颦着，他不由地伸出手想要抚平那个浅浅的川字，他的手穿过了全息照片，触摸到的只有空中的浮沉。

　　“军方调查有结果了吗？”良久之后他问到。
　　“目前的调查依然显示，老大的战机遇袭前没有任何问题。”
　　“好，我知道了。谢谢。”

　　方达彦已经得知了对于海盗头子审讯的细节——那个人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们只是偶尔路过却遭遇了围剿。海盗头子声称聂勋的战机瞬间移动到了自己面前，那一刻他吓得魂飞魄散觉得自己一定会没命了，求生本能让他将全部火力径直发了出去。至今他都不相信那一刻爆炸的是聂勋的战机而不是自己的。
　　聂勋的部下也觉得当时老大应该是想速战速决直接剿灭海盗头子——虽然他们以前对星际海盗的围剿一向是以收缴物资为主而很少斩尽杀绝。聂勋当时各方面的状态都十分正常，绝不会出现任何重大失误，他被击中后队伍整个乱掉，劫后余生的海盗头子趁乱跑了，几经辗转后藏到了蛮夷星。

　　——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其中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细节——方达彦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聂夫人是否在调查自己这完全不重要，就算查出两人最近的关系也无所谓，只不过睡了一年而已，聂勋驻扎这个又穷又破的空间站那么多年，手里不可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军事机密，不存在泄密危机。

　　聂勋一定不能有事。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个幕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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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良谦亲自飞来了蛮夷星。
　　“这是我们那里最新研制的止痛剂，你可以试试。”良谦拿出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
　　“谢谢。”方达彦说。
　　“你状态很差啊。”
　　“还好吧，有那么明显么。”
　　“看上去伤筋动骨过。”
　　“呵呵。”方达彦轻笑了几声。
　　“作为合作伙伴我必须得提醒你，你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处理要事。”
　　“哦？”方达彦微微挑眉。
　　“我感觉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对，这会影响思维及判断力。本来我有些事要和你说，但现在恐怕得暂缓一下了。”
　　方达彦沉默地注视着良谦。
　　“毕竟我也得慎重地评估自己对于潜在风险及损失的承受能力。”良谦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
　　“理解。”

　　聂勋是个精明的商人，不会做赔本买卖。例如他一开始是对方达彦怀有好感的，但接触几次后发现这人存在双向感情障碍，自己在感情方面的付出是不会得到他的回报的，于是他及时刹住了车。
　　两人的合作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他帮方达彦调查一些事情，方达彦也会向他引荐更多的关系和渠道。虽然自己依然很欣赏方达彦，但这并不足以让他为了方达彦铤而走险，尤其是在方达彦拜托他调查的那些事上。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方达彦说。
　　“这倒没有，很久没见还是挺想你的。现在不喝酒了吗？”良谦看着方达彦面前那杯温水。
　　方达彦摇摇头：“不喝了。”
　　“你有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记不清了。”
　　“达彦，在合作之外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需要一个倾听者，或是来自朋友的建议，我随时都在。”

　　良谦确实是可以信赖的人，但方达彦能对他说什么呢？他从未和任何人聊过自己的感情，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有需要的话我会让你知道的。”方达彦说。
　　“对自己好一些可以吗？”良谦说。
　　方达彦表情滞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儿都这么说，我真有那么差劲吗。”
　　“我这么说只是因为你很好，并且值得更好的。”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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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勋终于醒了。
　　他看上去精神还可以，对各项检查很是配合，但对于遇袭的细节只说是因个人判断失误造成的。怕引起PTSD再加上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对于这事暂时也便没人继续追问。
　　又过了大半个月，聂勋已经可以自如活动，生活基本回复了正常，回第一星的准备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出发前的那天下午，聂夫人找聂勋单独聊了一次。
　　“云儿，告诉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聂勋平静地看着他的母亲，一言不发。
　　“没有人会听到我们的对话，你什么都可以和妈妈说。”
　　“我说了，当时判断失误而已。是我自己的责任。”
　　聂夫人眉头轻颦，问道：“你和方达彦之间怎么了？”
　　聂勋看着母亲，沉默了好久。
　　“不要打扰他，我以前便和你们说过。”他冷冷地说。
　　“没人去打扰他，我甚至都没去调查他。”
　　“那就好。”
　　“但这世界上能让你失控的就只有他了。”聂夫人打断了聂勋：“不然你为什么要去寻死呢，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