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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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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多月,聂勋突然收到首都的指令,让他即刻回第一星参加全军将领述职。出发得很匆忙,以致他并没有时间和方达彦当面道别,只是简短地通过阿晚带了个信儿——“我很快就回来”。
聂勋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还好,然后是两个星期、一个月,方达彦每天沉默不语的时间越来越长,酒也喝得越来越多。
一开始他还会尽量找些事做,让自己从早忙到晚,也会和迪诺打打拳,渐渐的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不对劲,经常难受到站不起来。
“达彦你怎么了。”去看望方达彦时迪诺这样问道。
“这段时间有些放纵吧。”方达彦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低声说道。
“放纵?我们已经将近一年没做过了。”
方达彦指得当然不是那种“放纵”,这段时间他快把黑金当水喝了,不舒服或者睡不着的时候就随便抓一把助眠药或止疼药就着酒吞下去。他知道酗酒、滥用药物对身体不好,但他没办法,他的胃几乎24小时都在痛,晚上也根本睡不着觉。
“才过了……不到一年?”他没特别算过据自己和聂勋重逢之后已经过了多久。
他觉得自己和聂勋在一起很久了,久到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几乎都成了习惯,也因为如此,聂勋离开的这段日子自己才过得越来越混乱。
聂勋没给他发过任何消息,虽然他说过很快回来,但他真的会回来吗。
经历过那么多,方达彦早就学会无限度地降低对别人的期望,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好就行了。但聂勋不一样,自己从最开始对他就是信任的,虽然中间发生过一些变故,但要不是聂勋自己应该早就死了。
他始终记得聂勋在第四星冰川前的告白,在和聂勋相处的时候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当发现自己对聂勋的感觉已经超越朋友间的信任时也没想过后退。
在经历被操纵被利用的前半生之后,他深刻地懂得什么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最珍贵的美好。
但介于两人目前的身份立场,方达彦暂时没捅破这层纸,他得先找到办法帮聂勋摆脱轩辕的控制。
“起来吃点东西吧。”迪诺说:“你状态太差、脸色太吓人。我都不忍心看。”迪诺说。
“吓人吗?”方达彦问。
“要么你起床自己照照镜子。”迪诺说。其实方达彦现在的样子是有股子病态美的,但迪诺并没心情欣赏,他只感到心疼。
——聂勋说不定马上回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子——方达彦心想,然后挣扎着爬起来。
“你吃点东西吧。”
“我先去洗个澡。”方达彦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
打了止痛针后,方达彦勉强吃了点东西。饭桌旁的屏幕上此刻正在播放关于轩辕新政的新闻,方达彦抬头瞟了一眼,正看到轩辕澄的脸部特写。
他脸色一滞,然后低头皱着眉头听完了新闻。唐极第一星最近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动向,但为什么聂勋还不回来?
新闻播放完,接着是轩辕澄的专访。
“关了吧。”方达彦说。
一旁的阿晚连忙关了屏幕。
轩辕澄早已是过去,现在的他能在方达彦心里激起的唯一波澜应该来自于厌恶——即使上学时聂勋和李澄之间的不和完全是演给别人看的,按照轩辕澄的性格,在聂勋多次忤逆他、对自己伸出援手之后,一定会记恨心中。不知聂勋在军中被边缘化,以及这次长久未归和轩辕澄有多大的关系。
方达彦情绪上的波动在阿晚看来却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这些年来关于方达彦和轩辕澄的旧闻虽不像娱乐八卦那样人尽皆知,但稍微对两个人有些许留意的话多少都会有所耳闻——两个人曾经很真挚热烈地爱过,后来因为政治立场不同而被迫分开,但两个人依然无法在心中放下彼此。
轩辕澄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出色地表演了对被迫失去爱人的黯然神伤,但方达彦没兴趣去揣测轩辕澄的出发点,也懒得和别人解释。
阿晚知道老板与轩辕澄的那段过去和传闻并不尽相同,而是充满了充满了单方面欺骗和利用。但老板一直对此避而不谈,因此他也无从得知更多细节。
他恨死了轩辕澄,因为他认为老板这么多年酗酒、滥用药物、甚至在拳击中故意受伤,都是因为没能从这段经历中彻底走出来,更不要提那些形形色色的x伴侣了。
虽然多年跟着方达彦混迹赌场,阿晚出身于一个传统而保守的家庭,方达彦以上的所有出格行径在阿晚看来都是在自残。
即使在聂勋出现后,方达彦也没有停止这些行为,虽然有着一段时间的收敛,但最近又开始爆发。
刚才老板在看到轩辕澄的脸之后情绪明显不对劲,再没动过一口饭菜,这让阿晚愈发对轩辕澄恨得牙根痒痒。
他在心里默默盼着聂勋能早点回来。聂少校看起来在老板心里有着一定影响力,他在的时候老板至少生活能规律一些。
阿晚很喜欢聂勋也很尊重他,他长身玉立风光霁月的朗朗气质比起轩辕澄的阴翳乖戾顺眼多了。虽然对于他沦为工具人这点很是于心不忍,但只要老板能开心,其他的都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
当晚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聂少校回来了,明天就到。”阿晚冲进方达彦的书房说道,甚至没有敲门。
“明天?”方达彦刚喝过酒,神志并不在最清醒的状态。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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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止疼剂对方达彦已经没有太大的效果,方达彦打过针还是觉得十分难受,但依然咬着牙第一时间去见聂勋。
由于刚回基地,聂勋不方便马上飞去边境,于是方达彦跟着曹宁来到了基地。
聂勋看到方达彦的脸色吓了一跳。
“生病了?”他问道。
“没事儿,有点儿不舒服而已。”
“胃疼?”
“嗯。”
“那你应该好好休息,不要赶过来了啊。”聂勋皱着眉说道。
“我得亲眼看看你是不是真回来了,那么久没消息万一你跑了呢,毕竟在这个基地砸过挺多钱的。”
聂勋笑了:“我说过会回来的阿。”
“怎么在那边呆了这么久。”
“挺久没回去,有很多事要处理。”聂勋轻描淡写地说。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方达彦心想,聂勋的脸看上去削瘦了些,眼神中的克制更明显了。但此刻他没精力多想,身体的不适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忍耐。
聂勋感觉到了方达彦的不对劲。
“疼得很厉害?”聂勋问道。
“嗯。”方达彦尽量稳住呼吸。
“要叫医生吗?或者现在送你回去?”
“没事儿,我缓一缓。”
聂勋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联系等在边境外的阿晚,方达彦突然起身,踉跄地冲进卫生间。
聂勋愣了一下,站起来飞奔过去,然后看到了几乎让自己崩溃的一幕——方达彦弯腰撑着水池,一下一下地呕着血,他的手上,身上,洗手池中,全都是刺眼的鲜红色。
“达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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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勋紧紧盯着载着方达彦的飞船,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然后他疲惫地趴在了操作台上。
他只能送方达彦到边境,好在阿晚及时派了飞船赶过来交接。
方达彦尚有意识的时候,还在安慰自己:“没事儿,不用担心….我遇到过比现在糟得多的状况,也都活过来了……我命很硬的…….”
然而这些话简直像是向聂勋心里捅刀子,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在到达边境前,方达彦已经昏睡了过去。如果他有什么意外,聂勋不觉得自己活得下去。
但他却连选择死的权力也没有。
对于方达彦之前受的欺骗和折磨,聂勋一直认为自己也是帮凶,这是他心里永远过去不去的一道坎。
然而他无法摆脱轩辕的控制,他的内心是割裂的——一面是从出生前就根植的效忠轩辕别无二心的意志,他甚至无法动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自杀”在轩辕的意志中是绝对禁止的;一面是对方达彦的爱以及对自己的恨。
这次他的父亲本来想将他调回第一星,但被他拒绝了,理由是——自己好不容易开始“在第六星有了一些群众根基”,不想放弃这些小小的成果,并认为这对他今后的仕途是非常有利的。
父亲斟酌了一番后,将他在这个小太空基地的任命延长了一年,并要求他更多更主动地向第一星汇报这里的情况。
同时,他接受了一个“小手术”,目的是为了巩固轩辕意志在他大脑中的执行力度。
之前将近一年与方达彦共度的时光,在他心里一直像个不真实的梦,他知道自己不配,知道这种关系不会长久,知道自己应该悬崖勒马,但还是放任自己沉醉其中,越沉醉越痛苦。
但自己最多只能在这里再呆一年,第一星对这里的关注比以前增加了很多。他这次回来本来就做好了逐渐疏远方达彦的打算。
突然的不告而别不是自己的做事风格,况且自己说过会回来。虽然方达彦或许并不在意,但还是做到有始有终吧。
好在方达彦并不爱自己,经历了轩辕澄那种程度的伤害之后,方达彦应该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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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基地,聂勋恢复了日常作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日的操练,巡逻。他一如既往地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妥妥帖帖,只有曹宁才知道他整晚都睡不着觉。
在方达彦昏迷的第四天时,曹宁偷偷在聂勋的水里下了药,他想让自己的老大好好睡上一觉。但他下药的时候手抖了抖,药放得有些多,聂勋一下子睡了两天半。
这期间,方达彦醒了,他怕聂勋继续担心,想第一时间见到聂勋,但阿晚却告诉他:
“聂少校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