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西洲》喵粉冰砂

86、随你

　　南暝眯起眼眸，看着身后黑气萦绕九尾生物，捏着幻月的指节泛上了一抹青白。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本君了！”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妖气斩断身后的心魔，南暝烦闷地迈开步，继续在这个未知空间寻找出去的方法。

　　他找到了那个傀儡木偶，正要销毁它时，一阵恍惚后，他便来到了这个地方。不是心魔幻境，不是阴阳之里，不知道是哪里，但毫无疑问，绝非现世之地。

　　就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后这个如影随形的心魔便出现了。但一改上一次的常态，这次的心魔十分沉默，依旧不会主动出击，但却走走停停，一直跟在他五步之外，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这到底是哪啊……

　　南暝再一次碾碎身后的尾巴，颇为头疼的皱了皱眉，环顾着周遭朦胧的沉雾，心下有些急躁。

　　他进来时销骨不见了，估计又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如今被困在这里，若真是销骨怎么样了，它完全能操控自己的身体去大开杀戒。所以如果他出不去，便极有可能酿成大祸。原以为这次能像上次一样能在它喋喋不休的话语里找到破绽，但谁能想到这次竟然和被控制的傀儡一样，只知道跟着他。

　　等等……傀儡？

　　南暝回过头看着重新凝结的心魔，真切地看见它尾巴上缠绕着的萦萦黑气，像极了汀芷湖上的雾灵。

　　难道傀儡怨灵还会转移俯身的对象吗？如果连心魔都被控制住了的话，那它岂不是……俯在了销骨身上？

　　得出了这样一个有些惊悚的猜测，南暝才想起来自从进入了阴阳之里后销骨异常的平静。当时他还不以为意，但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一种预兆。

　　这也便解释了为什么他是在销骨剑锋与木偶相接的一瞬间被拉入了这个世界。

　　所以现在最坏的境地，莫过于销骨和那怨灵联合在了一起，意欲把他的意识永久的困在这里，从而达到压制本体，鸠占鹊巢的目的。

　　“不妙……”

　　南暝握紧幻月，看着前方呆立不动的心魔，低声呢喃道。

　　不知道这片空间是否有迷惑心智的效果，他得尽快出去，以免长此下去，最后落得上次与心魔交手时那样，被拉入了幻境还不自知。

　　打定主意，南暝向着心魔背后的九尾划出两道纤长的妖气刃，回旋的紫色月牙并未消灭那团浓重的雾气，只是让它们暂时消散了几分，随后又再次缠了上去，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尝试未果，南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彻底不想管它，转回身再次踏上漫长的寻路旅途。

　　他从不敢小看销骨的破坏力。尤其是他本身大开大合的剑法便与销骨适配度极高，即使是战场厮杀，在意识清醒时他也不会用出全力；如今若是被控制，毫不压抑销骨的煞气，无疑破坏力极大，不分敌我，会失控暴走到脱力为止。

　　而在汀芷湖这片战场上，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就只有攸澄了。

　　一想到在外面和发疯的自己交手的是还带着伤的攸小澄，南暝心中的焦急之意便又多了几分。看着周遭暗无天日，无边无际的大雾，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你在担心他。”

　　南暝猛地回头，就看见一路跟着自己的心魔终于说话了。只不过它的尾巴上还缠绕着雾气，不知道是否被控制住了。

　　“为什么说是控制呢？”心魔歪了歪头，面上突然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不如说是做了笔交易？”

　　它又开始鬼话连篇了。

　　“当初销骨成剑后和我交手的。是不是你？”南暝看着它猩红的眼眸，皱眉问道。

　　“……算是一部分的我吧。”心魔回答的倒是慷慨，“那时还没有什么经验，败在你手下，宿于销骨之中，心服口服。只不过现在的我就不是那样简单了。”

　　“多的别说，你可以闭嘴了。”南暝心道真不应该指望它说些什么，还是就像之前那样跟着自己就好，至少不会被吵得分心。

　　“我在销骨之中跟随了你这么多年，记得与你有关的一切，更是知晓你内心的所有想法，所以我觉得，其实我就是——你。”

　　“我是你祖宗，闭嘴。”南暝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拿起幻月扇了扇忽然变得浓重的雾气，头都没回地吼道。

　　“景岚，大雾。南暝，他就像这周围的雾气一样，一直把你困在了原地。”

　　“我愿意。”南暝敷衍地回应，却是在心中想破开雾气的方法。

　　“你知道你们分开后你为何会失控吗？只不过是为了他，强行压制了三年销骨的煞气，它喝不到血，自然越发疯狂；你让它喝不到别人的血，那它自然要喝你的血解渴。我呢，不过是夹在你们双方看戏的人，或许你不必对我敌意这样重。”

　　它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彻底阻碍了南暝前进的步伐。

　　“好啊，”南暝冷笑，不耐道：“你能让我出去，我就不对你怀有这样重的敌意了。”

　　“你放不下他，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困住。”它扬起手，掌心上浮现出一条被鲜血浸透的尾巴，面无表情道：“或许，你可能需要它。”

　　南暝目光锁定那尾巴，认出了是他损伤的那条。

　　“你什么意思？”他皱眉，冷声问。

　　“既然放不下那些事，那不如自己去看看？”

　　它话音刚落，一阵刺目的光芒自它掌心上的尾巴中逸散而出，南暝睁开双眸，周围的雾气悉数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面前的无数道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光球。

　　他提起幻月，颇为警惕地做出防御架势。

　　“不用担心，这些都只是那些记忆而已。”心魔的声音在背后浮现，似一条斑纹艳丽的毒蛇，不断在南暝耳边蛊惑着：“如果你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伸出手去触碰，便能想起一切了。”

　　想起一切。

　　“是，你们的过往，你自己是否失控，父王母后的死因，这些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当初都是因为这条尾巴而失去的，不是吗？”

　　——南暝，没有人会想被困在过去，不是吗？

　　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星光下他容颜越发冷俊，却在望向自己时多了几分春风一样的温柔。

　　南暝眼眸动了动，慢慢远离了那些闪烁着诱人微光的光球。

　　“你从未知晓过去，又何谈被困于此？”

　　——阿离，石阶凉，别再跪了，父王母后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

　　树影摇晃之下，她昔日意气风发的脸庞多了万分疲惫，英气的眉目间溢满了不知名的哀伤之色。

　　“或许你需要的，是知晓那些纷乱的过去，并与之和解。”

　　——暮离，何故如此执着过往？无论失控与否，在狐族将士心中，你便是我们最尊敬的君上。

　　校场的篝火明灭，他温润的面容似乎夹了几分无奈，不厌其烦地陈述者千千万万遍忠心与誓言。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

　　——毕竟没人希望二哥想起来呀。

　　“我想！”南暝眼眸缓缓明晰，沉声道：“但长久以来，那些给我继续走下去的力量的他们，却是在帮我走出那段过去。”

　　——我只想着与你的现在与未来。

　　“没错，”南暝自那份光明面前抽身，语气坚定道：“我从前确实在执着着那份过去，但今是昨非，现在，我要去未来见那些重要的人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轻柔温和的琴音自远处传来，打断了二人剑拔弩张之势。

　　南暝侧耳听去，突然发现是那日从域北回来时，自己在攸澄面前用西洲弹的那首曲子，也是心魔幻境中，自己在攸澄十六岁生辰那年为他弹的乐曲。

　　是攸澄！

　　就在此时，面前悉数闪耀的光球纷纷黯淡了下来，继而彻底崩塌，碎裂，与周围的黑暗归于一体，共同湮灭在南暝的眼眸之中。

　　侧耳仔细分辨琴声的来源，南暝并未理会身后心魔疯一样的叫喊，转头飞向那片看似昏暗无比的深渊。

　　越向前走便能感受到一份阻碍，而冲破阻碍过后，耳边的琴音也越发清晰，似乎在提醒着他终于要冲破了这方困境，与那份困住自己的告别。

　　“你就不怕我撕烂了你这条残存的尾巴，让你再也找不回这段记忆了吗！”

　　南暝眯起眼眸，手上的幻月挥洒出几道行云流水般的妖气刃，摧毁了心魔的同时，也将它手上的尾巴彻底撕碎。

　　“不劳你动手。那段记忆，本君不要了！”

　　如释重负的轻快感自心间传遍全身，卸下那些长久积压的负担之后，心神恍惚间，南暝猛地睁开眼，却看见剑锋对面，攸澄纸一样苍白的面容，和他唇边鲜红的血迹。

　　“攸小澄！”

　　南暝反应极快，飞速撤回剑锋与他分开。刚刚站稳，一阵强劲的力从右腕传来，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销骨甩飞了出去。

　　在空中坠入一个冰冷的怀抱，南暝飞速起身，回眸时就看见一簇鲜红的血痕从攸澄苍白的唇角流下，而他也是一个闷哼，随即放开他偏头咳嗽了起来。

　　“你没事吧！是我伤了你吗？”南暝连忙帮他顺气，声音中带了几分自责与心疼。

　　“咳咳咳……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攸澄缓了一口气，擦去唇边的鲜血，看着前方，继续道：“小心销骨。”

　　南暝回过头，就看见销骨上蔓延的黑气渐渐凝结，再次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雾灵轮廓。

　　“绝对不能再任由其蔓延了。”南暝呢喃着，对攸澄道：“有没有办法再撑住阴阳之里的缝隙？”

　　由于没了远古怨灵雾气的强行支撑，阴阳之里逐渐开始闭合，现在只有一人大小了。

　　“你要把它们逼到阴阳之里？”攸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我用霜河试试。”

　　“也可以用韵灵试一下。”南暝对他点了点头，忽然笑着道：“小生的安危便托给我家翊桓君啦。”

　　攸澄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面容稍微缓和，低笑道：“好。”

　　仅一个字，便能让南暝莫名有一种扑面而至的安心。

　　他提起幻月，绕过那道正在成形十分笨拙的雾灵，径直向销骨袭去。

　　销骨灵活地躲避，南暝步步紧逼，出招极速，游刃有余地逼着它退到了阴阳之里的前方。

　　有霜河的寒气凝结而成的坚冰作为支撑，又有丰氲充沛的韵灵辅助，在交手时那道缝隙并未像南暝预料的闭合到难以进出的地步，相反，一来一回应该足够他把销骨和傀儡怨灵按死在阴阳之里了。

　　“让我们进去！”

　　南暝眼看雾灵即将成型，来不及停歇，抬头对着高处的攸澄喊道。

　　前方支撑的坚冰被韵灵粉碎殆尽，南暝见此继续逼近，在捕捉到销骨动作的破绽之后，抓住机会，一击便把它挑飞回了阴阳之里。因为裂缝是缓慢闭合之势，所以南暝不得不再次进去守住这道缝隙，避免让它们溜出来。

　　阴阳之里的时间与空间是错乱的，销骨一进去就没了身影，南暝并未莽撞上前主动寻找，而只是撑开一层妖气屏障，守在缝隙前方，避免自己被卷入其中错乱的时空。

　　好在外面有攸澄守着，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他已经开始在弹琴，用乐音来提醒自己剩余的时间了。

　　南暝偏头躲过不知名时空中一只邪灵的攻击，听着攸澄指下已经带上几分急促的乐音，心中仍不敢放松，边退边环顾四周，生怕漏看一丝一毫。

　　又过了半晌，南暝回眸看着身后的缝隙，再等下去他都未必能出得去，于是当机立断，飞身而出。

　　就在即将出去的刹那，一股冰冷的触感从脚踝传来，随后就是沉重的眩晕感自脑内弥漫。南暝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团黑雾不知何时缠上自己的脚腕，并顺着小腿一路向上攀绕，似乎知道是它唯一出去的机会，速度让人措手不及。

　　南暝眉尖死死地皱起，动作没停，手腕轻扬，在空中捏出一道火球，向那份黑雾袭去。受这份至阳之火的炙烤，那道黑雾消退了半分，速度也慢了下来。南暝见状加快速度，一举冲出了阴阳之里。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间，在坠落的半空，南暝合上眼眸之前只记得自己隐约撞进了一个带着冷香的胸膛。

　　“……接住你了，安心睡吧。”

　　还有一道忽远忽近的低哑声音，听着便让人舒下心来，疲惫至极地彻底闭上了眼睛。

　　——五日后——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没醒。”南沫湘揉着额头，皱眉看着床上还在昏睡的南暝，“可能是体质问题，也可能是收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不过现在脉搏还算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

　　“好。”攸澄点了点头，垂眸为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你也睡一会儿吧，”南沫湘看着他眼下隐约的乌黑，叹了口气，温声道：“阿离自从十年前重伤后总是会有一些小毛病，你不必太过担心。不是还有伤吗，若累坏了身子，他又得自责了。”

　　“我还好，没事的。”攸澄摇头，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我便先走了，那边还有病人，我过去看看。”南沫湘摆了摆手，从床前起身。

　　“婉儿就交给阿姐了。”攸澄送她到门口。

　　“知道，快休息吧。”

　　送走南沫湘，攸澄便继续坐在了床边，体贴地探了探南暝额上的温度。

　　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昏迷不醒。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空气中飘散着清远的冷香，在阳光的影曜下，那道青烟的雾影被拉的缱绻懒散，最终消散在空中，弥漫了整个屋子。

　　“嗯……”

　　“南暝，你——”

　　“谁！”

　　对面的人飞速撑起身子，打断攸澄的话，满脸戒备地盯着他。

　　攸澄话被卡在唇边，缓缓眨了眨眼眸，纯黑的瞳中带着些茫然。

　　“不会又是异族送来的美人儿吧？”南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唇边缓缓扬起一抹邪笑，拉长声音，歪头凑到了攸澄面前，掐住了他的下巴。

　　“人族吗？”他蓝紫色的眼眸泛起一丝暧昧的风情，绮丽的声音带着刚刚醒来的低哑，别有一番魅力，“长得真好看，怎么表情这样冷？不情愿吗？也罢，本公子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哪族送来的，留下吧？”

　　攸澄面色阴晴不定，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向了别处。

　　“别不开心嘛，”南暝见此，强迫着让他正视自己，笑眯眯道：“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本公子立刻派人送来。渝呢，渝——”

　　“南暝！”攸澄把他压倒在床铺上，声音有一些颤抖：“你……又忘了？”

　　“别这样主动嘛，”南暝只是轻佻地笑着，掐了掐他的侧脸，“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攸澄把他的手钳在身侧，胸膛剧烈起伏，双眸隐隐染上几分红色。随后如同困兽一般，缓缓垂下身子，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南暝……”他声音闷在衣服中，听上去有着说不完的委屈，“你又扔下我了。”

　　身下的人愣了一下，静默片刻，回抱住了他。

　　“我开玩笑的，对不起。攸小澄，你别难过，我不会扔下你了。”

　　南暝感受到了他把自己死死搂在了怀里，几乎紧得让他呼吸困难。

　　“……恶劣，这笔账我记下了。”

　　南暝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想怎么算都随你。”

　　未来，便全部随给你了。

　　【正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终于写完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之前我说一共五卷，第五卷只有八章，前四章是案件还原，死者的故事（雪织、雪月花、七月、陆青姝）；后四章分别是5、南暝和攸澄的过去；6、林寒沐与南暝；7、南沫湘与北容；8、温染与北鸢，有需要的自取，我大概会陆续放出来。
我本身是个半现充吧，码字时间不是很多，又是写的比较慢的类型，导致存稿早早用完每天咕咕咕，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感谢能看完全程的读者，是因为你们我才有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我个人认为这本书的题材并不算吸引人，只是我高二写小说梦想的启航，一个简单的小脑洞。第一本书经验不足，有些地方略有青涩，希望这本书能作为我写小说的起点而不是句号。
新书简介也改好了，是一个牛到爆炸的故事，费了我很多心思，由于四级考试，所以暂缓到圣诞节发书！
谢谢看到这的你，天天开心，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