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西洲》喵粉冰砂

85、第八十四章：掌棋

　　让一个八字轻的通灵体质进入一片鬼气弥漫的空间，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南暝用手抵住胸口，偏过头费力地喘了一口气，随后眯起眼睛环顾四周。

　　黑暗。

　　不知是黑雾笼罩的缘故，还是此间本就暗无天日，南暝放眼望去，除了南可儿金色的羽箭穿透的地方外，全部都是不辨光暗，混沌至极。

　　古籍有云，阴界与阳界边际相接之处，有这样一道地界，阴暗荒芜，时间与空间全部失效，千万年如一日，一隅之地却永无尽头，无数邪灵阴魂滋生于此，亦被困在此处，这便是阴阳之里。

　　而此时，即使南暝被这层荒芜的黑笼罩着，也能感觉到无数份扭曲的时空之中，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邪灵厉鬼。

　　索性还有南可儿的光箭的余晕作为方向指示，不然在这片极度混乱扭曲的时空中去找一只木偶，南暝还不知道要找多少年。

　　回头看去，由于阵法已经失效，阴阳之里的缝隙已经趋于关闭状态，但被傀儡怨灵的雾气撑着，还勉强维持着一个可供南暝出入的口子。这也便意味着在他斩断傀儡怨灵的本体之后，若是不能及时找到出口，很有可能会被困在其中。

　　另一方面，受着四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阴气与鬼气影响，他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更别提拖久了会成什么样子。

　　唯一能让人稍微松一口气的就是销骨。自从进了这片地界，它便没再散发煞气去影响南暝了。虽然有些意外的反常，但南暝乐得见此，毕竟谁也不想在对抗那些让人难受的鬼气同时还要分出神去抵挡能操纵自己心智的煞气。

　　他现在已经不想探究南可儿究竟是怎么知道那怨灵本体的具体位置了。那丫头的箭晕虽然并未有消散之迹，但也不确定能撑到何时，当务之急，还是跟着那道金光尽快去砍了那怨灵本体俯身的木偶。

　　“真冷啊……”

　　南暝提起销骨斩断一个向自己冲来的邪灵，打了个冷颤，呢喃道。

　　此等地界若是换一个人来，恐怕也只有攸小澄那种等级的修士才能破除这些阴气的影响了。

　　不过说到他，也不知道外面是否进展顺利……

　　不愧是人人谈之变色的阴阳之里，南暝几乎很快便失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只能盲目地跟着那道穿过黑暗的金色光线漫游，说不清楚走了多久，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兜圈子，或是根本就在原地踏步。

　　也许是金光退散阴气的效果在减弱，也许是越走阴气越浓郁，南暝只觉得越来越呼吸困难，能撑出的屏障越来越小，阴森的冷气由四面八方接踵而至，开始无孔不入地渗入身体，让他举起剑刃破开袭击的动作都减慢了几分，远比平常更加费力。

　　还没到吗？

　　正这样想着，那束光羽在前方到达了尽头。

　　是傀儡怨灵俯身的木偶！

　　南暝眼睛亮了亮，深吸了好几口气以缓解头脑中的眩晕，提起精神向前方迈开步伐。

　　阴阳之里中一切都是混乱的，看似遥不可及的路途可能只需一瞬，而看似近在咫尺的东西可能实际难以到达。

　　而他，则在不知许久的漫长跋涉抵达后，剑锋与其相接的一瞬间，坠入了另一方光怪陆离的狭间。

　　——

　　“你有没有觉得……”南沫湘眯起眼睛，看着湖面正中央的缝隙，不确定道：“那道缝隙在聚拢？”

　　“有的。”南可儿在她身边点了点头，“而且周围的水墙要崩塌了。”

　　她话音刚落，之间四周因阵法腾空而起的流动水幕终于支撑不住，在震耳的轰鸣声中轰然倒塌，飞溅起无数银白的细雪，碧浪滔天时，眼看就要没过阴阳之里的裂缝。

　　“阿离还没出来！”南沫湘眉头皱的更紧了，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急切。

　　“会出来的，”一旁的南可儿依旧面不改色，笑眯眯地抡圆那张巨弓，直接扫散二人身边所有蠢蠢欲动的阴灵，轻飘飘地说道：“算算也该差不多来了。”

　　“来什么？”南沫湘看向她。

　　南可儿笑而不语时，万顷凛冬降临般的寒气踏浪而至，瞬间冻结了倾倒的水墙。在数道散发着寒气的冰晶之间，汀芷湖如同又从春日回到了天寒地冻的年初，满目尽是银装素裹，与周遭隐约抽芽生叶的嫩柳格格不入。

　　“主角这不就来了。”南可儿看着头顶掠过的一道白色身影，笑容中意味不明。

　　攸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却依旧纵身落在一道冰墙之上，挥洒着霜河的极寒之气，把那些即将没过阴阳之里的湖水全部冻结在原地，才凝眸看向那道正在缓慢收拢的狭长缝隙，神情带上了几分凝重之色。

　　他偏头咳嗽了几声，按着心口调息半晌，提起剑便向无尽黑暗的深渊中飞去。

　　只是才刚刚靠近那道缝隙，其中便高速冲出了一道身影。

　　“阿离？”南沫湘还没松了口气，看清楚情况后心便又一次提了起来，勉强地问道：“是……阿离吗？”

　　“可儿觉得不是哦。”南可儿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残存的幻想。

　　另一边的攸澄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南暝，眉尖轻蹙，缓缓提起霜河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

　　而在他对面的人，见此微微扬起了头，双眸深处闪烁着不正常的赤色火光，提着煞气与黑雾弥漫的销骨，冷笑着向他飞身攻去。

　　南沫湘看着前方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两道白影，似乎想起了什么，莹白的脸庞瞬间失了血色，英气的眉眼间缓缓染上几分化不开的忧虑之情。

　　“又是销骨……”她呢喃着，召唤出鬼泣，便要投身入战局。

　　“阿姐！”南可儿及时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景岚带着伤，你二哥拿起销骨会发什么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放心让他们两个这样打？”南沫湘皱眉。

　　“你去了只会让嫂子束手束脚，不如不去。”南可儿一针见血，难得语气强硬了一些，坚定道：“况且，这次不是销骨，你看剑上的那团黑气。”

　　“傀儡怨灵？”南沫湘惊呼出声。

　　“而且二哥并未被全然控制住，”南可儿语速飞快，来不及让南沫湘产生怀疑，便拖着她向后退去，边走边道：“你也想二哥破开那道阻隔，与过去和解吧？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嫂子剑术在二哥之上，在二哥醒过来之前尚有一战之力，若是担心还有可儿，阿姐你就别过去添乱了！”

　　“可儿你先放开我……”南沫湘挣扎时还不放心地回头看。

　　“别看了别看了，他们俩打起来还不快跑吗？”南可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离开，“阿姐与其担心这边，还不如去看看外面，那里都要乱成一锅粥了，快去帮忙吧！”

　　“我——！”

　　南沫湘还未说话，便被南可儿抡着胳膊甩飞了出去。她在空中停住身子，皱眉欲要说什么，但随即想到南可儿和她背后亦正亦邪的师傅，紧了紧拳头，随后转身去了南可儿说的需要帮忙的地方。

　　南可儿对着南沫湘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又侧头躲开一道贴着面庞而过的寒气，清澈的蓝色眼眸中划过一份意味不明算计光芒。

　　她足尖轻点，缓缓升至空中，张开那张金色长弓，拉开弓弦的手中凭空燃起耀眼的金色光芒，慢慢凝成一道纤长的光箭，散发着朦胧圣洁的光晕。

　　“终于要收工咯。”

　　她歪头笑着，眯起眼睛调整了方向，静待猎物步入她的射程之上。

　　而南沫湘在抵达混乱的外围战场之后，终于明白为何南可儿要自己来到这了。

　　“沫湘前辈！”远处的小孩儿雪白的衣服上染了大片鲜血，一看到自己便冲了过来，额上带着汗，是那对兄弟中的其中一个。

　　“你受伤了？”南沫湘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色，连忙在身上翻找起药来。

　　“不是我！是师姐！”攸溶修可算见到靠谱的人了，拉着她便往回走，“我们原本在这里杀敌，可是师姐突然被一只细小的金色光箭穿透的肩膀，随后便一直血流不止！”

　　光箭？南可儿！？

　　“我看着像是可儿姑娘的箭，所以您快来帮忙看看吧！”

　　南沫湘糊里糊涂地被他拉着走了，心中突然觉得他的动作和刚才的南可儿有几分相似。

　　“那光箭是突然出现的吗？”南沫湘问道。

　　“不是。”攸溶修摇了摇头，“当时我们被那些鬼怪围困住，正在突围，然后那只光箭就从湖中的方向飞了过来，穿透了师姐肩膀后又消灭了一只正要出手的厉鬼，仔细想来……还像是从它鬼爪下救了师姐。”

　　南沫湘听着他的话，还并未把伤情放在心上。又被他拉着走了一会儿，闻到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后，才真正意识到不对。

　　树下血泊里的女孩儿面色白的吓人，双眸浅浅地阖着，浅蓝的的单衣已经全部被染红。随着她胸膛微弱的呼吸起伏，侧臂上还在持续晕开汩汩血花。

　　“这样严重？”她瞪大了眼睛，立刻凑到了明婉身边。

　　“那光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接在肩膀上穿出了个洞，血肉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乐奕就在她旁边照顾，听见南沫湘的声音便抬起了头，正色说到。

　　南沫湘看着面前呼吸轻得随时都要停止的女孩儿，又想到南可儿背后笑容后冷锐轻佻的眼眸，一时间觉得头痛无比。

　　“我来看看吧……”她接过乐奕手上的巾帕，心中却另有所想。

　　“南暝前辈和翊桓君……”

　　“嗯？”南沫湘回神，“他们还在湖上对招。”

　　“……他们打起来了？！”

　　攸澄接下南暝全力一击，手腕用力，堪堪错开与剑锋一同到来的炽热狐火。

　　“咳咳咳……”

　　对面的人神情冷漠，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战斗机器，一招一式带着杀意，行云流水，招招致命，一不小心便会成为他剑下的幽魂。

　　“南暝……”

　　攸澄的声音因为寒气的反复更显得低哑几分，听上去其中有了一层化不开的低落之意。

　　只可惜对面人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依旧提着黑气缠绕的销骨，戾气与狂躁翻涌之间，毫不留情地向他再次袭来。

　　攸澄虽心有无奈和担忧，可在此境地也只能被迫提起霜河与他交手。都说不打不相识，但二人自相识起都没有打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架，如今兵刃相接，生死攸关之际，才能切身感受到对方实力的强劲，尤其是有了趁手兵器的南暝。论剑法，他虽口上说自己并不擅长，可如今动起真格来，丝毫不在攸澄之下。销骨虽煞气浓重，但若不趁手，南暝也不会一直带着它那么多年。如今再加上神出鬼没的妖气与狐火，攸澄应对起来已经开始有些吃力了。

　　“咳咳！”

　　攸澄擦去唇边咳出的碎冰屑，心知再拖下去绝对撑不到南暝自行清醒，眉尖轻蹙，闪身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翻出西洲琴，短暂的犹豫过后，指尖倾泻出一首略有宁静，毫无攻击意味的曲子。

　　“如果按照你丢失的记忆来算，这本应该是一首你不会记得的曲子。”攸澄看着不远处停下动作的身影，沉声道：“南暝，无论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醒过来吧，不要再……咳咳执着于那些过往了。”

　　“醒过来吧！”

　　那首欢快又不失温和的乐音似乎起了些作用，南暝垂着头，握着销骨的手隐隐在发抖。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道金色的箭雨纷扬而至，织成一个金色的囚笼，将静默的人困入其中。似乎颇为畏惧那些金光，销骨剑身上缠绕的黑气暗自消散了几分。

　　攸澄眯起眼睛，回眸看向射箭的方向，便看见天边一柄金色长弓缓缓收起，随后一个黑影头也不回，消失在了远方的天暮。

　　“第三箭！收工！”

　　南可儿扬了扬头，收起金弓，伸了个懒腰，迅速离开了汀芷湖这个混乱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飞着，忽然像是有所感应，径直落在了脚下的一片山林顶峰之上。

　　“又怎么啦！”

　　南可儿拂开挡路的荒草，走到悬崖前打了个哈欠，不耐地问道。

　　她身边的人声音温和，却实则严肃万分，拒人千里之外。

　　“你——救了人？”

　　南可儿眨了眨眼睛，面上扬起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

　　“师傅您说什么？”

　　“下不为例。”

　　“嘿嘿嘿……”

　　南可儿挠了挠头，面上神情有着歉意，只是唇边微不可查地扬起了一抹笑容，清澈的眼眸分明写着四个大字：

　　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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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最近好忙！可恶！明天上课到晚上九点半！可恶，刚刚开学就好想放假！
排个正面战力表吧：师傅＞北鸢＞南暝＞＝攸澄＞可儿＞曛＞阿姐＞北容＞墨昳＞明婉。
可儿，我命定的老婆，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