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西洲》喵粉冰砂

66、第六十五章：毒发

　　索性往后几日，南暝再醒来时都会看到攸澄闭着眼睡在自己身边，呼吸匀称，面色苍白，无论是熟睡还是浅眠，都带着些疲惫之色。几缕碎发滑落至面上，衬的他脸色白到几乎透明。

　　“咳咳咳——”

　　南暝还在看着他，他却是猛地咳嗽了起来，袖口掩上面颊，只露出了一双紧蹙的眉眼。这阵咳嗽像是永远没了尽头一样，磨得他细密的睫毛稍微濡湿，呼出的气都在颤抖。因为过分剧烈，他苍白的脸反倒添了丝血色。

　　南暝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眉毛死死皱了起来，一时只恨自己不能早些痊愈。

　　“阿澄……”他声音五味杂陈，欲言又止，最后却皱着眉没了下文。

　　攸澄翻了个身坐起来，背对着南暝摇了摇头。南暝看他背影，应该一手掩面一手在按着胸口。

　　霜河的剑伤在心口，所以那寒气也伤心肺最严重。南暝眼看着他刚刚压住那阵咳嗽，来不及仔细喘口气，就又打了个冷战，再次咳了起来。心知肚明这次的寒气十分严重，想帮他却是有心无力。

　　他动了动手臂想去拍拍他，刚一动作，就牵连到了背上的皮肉，随后便是一阵尖利的刺痛传来。南暝不死心，放下手想凝结出一团狐火，盯着自己的掌心半晌，那抹银白的火焰依旧没有如愿亮起。

　　“你越来越严重了，阿澄，你和我说实话，你现在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南暝那手捏成拳头，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我……还好咳咳咳、”攸澄终于缓过了这阵咳嗽，哑着声音道。

　　南暝想起之前在他书房里翻看过的宇泽山用药记录本，从火舌草之后，攸澄大概每年冬日或秋日都会或多或少再使用些零散的药材。有些他虽然不认识，但看了名称和写法，大概知道可能是性温驱寒药。

　　“喝药了吗？是不是这里没有你能用的药？”一想到这，南暝连忙道。

　　“喝了，你别……担心。”攸澄缓缓回过头，逆着光一张脸白的有些吓人。

　　“我能不担心吗？喝了药怎么还会这样？”南暝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只觉得一股难过和焦虑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语气也开始急了起来：“你现在看起来比我更需要人照顾，你要不然你别等我了，先回去吧。”

　　“说什么呢。”攸澄轻轻弯了弯唇，“约好了要一起，而且我走了你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硬生生的自己熬啊！”南暝皱眉，继续道，“到现在我发热的频率明显降了下来，所以你不在也可以。”

　　“谁给你换药？”攸澄伸手抚平他眉尖的褶皱，“而且那尸虫毒不是还在影响你，我怎么放心先回去。再等两日，等你完全稳定下来。”

　　“可你现在还能再拖吗！”不知为何，南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之意，于是怒声道：“你别以为我病着动不了就什么都不知道，昨夜醒来时我看见你在发抖了！还有，你是不是在咳血！北鸢！我知道你在看着，说实话！”

　　因为愤怒，他眼底隐隐充了血。

　　“别生气，”北鸢苦笑着显形，面上有些为难：“暮离，尸虫毒引导情绪，也会受情绪影响。怒急攻心容易惹得毒发，你先平复一下心情……”

　　南暝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像是一直被什么牵引着才会突然间发这么大的火。可他一看见攸澄那张总是沉默着的，带着病态的苍白面容，一时就是遏制不下那份冲动。

　　“说话。”南暝冷声看着北鸢。

　　“南暝，你别被那毒牵着走！”攸澄也难得语气激烈了起来，他眯起眼睛平复了心情，随后温声道：“你说的，难过和心疼是双向的。那你想咳咳咳、你想，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先离开吗？”

　　“虽然你们两个至少应该有一个人痊愈，但暮离，你觉得能怎么选？”北鸢接下了他的话，耐心道：“你们双方都不愿意让对方受那个苦，我也不好说什么，所以他这样做也能理解。总之先别生气，我更担心你的身体里的毒。”

　　“可你——”南暝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忽然一愣，停住了。

　　他眼眸深处燃起了一道银白色的火光，随后隐约倒映出了几行细密的小字。

　　“暮离！事态有变！收信速回复！”

　　“五日前我派渝哥去北疆打探殿下的消息，准备找到合适的机会救出殿下。阿煊、胭姐姐和我都觉得近期政事紧张，最好别分神对外摩擦，所以叮嘱渝哥莫要对北容出手，若实在无力营救，只是确认殿下平安再做交涉。可北容没说明任何情况就对渝下了死手。你不必担心，渝只是受了些剑伤，可殿下的情况仍旧不明。”

　　“北鸢！”南暝看到这儿，那些刚被压下的怒气又一次咆哮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看看你这个好弟弟！”

　　北鸢看神情，心知事态不对，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昨日那些旧党果然安耐不住了。但皆在我们的局中，事发紧急，没征你意见，政变中混乱一片，我便全部杀了，没留活口。但还是要你来决定剩下的家眷如何处置。”

　　“最严重的是可儿！昨日政变太乱，我让曛照看着可儿。本来盘算着叛军根本不会去到那里，但当我收到消息时，曛已经见到了血。你也知道那疯丫头的性格，她虽然全灭了那些人，但可儿却也在中途失踪不见了！截止到现在我一直在派人找，但还没收到任何消息，既不知道是叛军掳走的，还是被什么潜藏的势力劫走的！”

　　“暮离，是我思虑不周，万分抱歉！有关事宜和你后续的安排务必通知我！有查到政变和北容有关，我们对北疆应作何处理也要听你的安排。”

　　“十万紧急！林寒沐亲笔。”

　　南暝瞪大了眼睛，又把眸中的那些字一个一个地重新看了一遍，面上的怒意一片，甚至眼神都冷得让人心慌。

　　渝是他的人，这点渝北各族的领主无一不知。如今他扣了他们的摄政王、长公主，又伤了他的人，现在连政变似乎都是有所勾连，甚至还牵连到了可儿。南北疆世代交好，上至领主下至子民亲如一族，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受他们的背刺！

　　“北、容！他怎么敢——”

　　南暝说着，忽然觉得喉间一阵猩甜，歪头吐出了一口血。

　　“南暝！”攸澄焦急地看着他，见他双眸赤红浑身发抖，又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向北鸢。

　　“暮离，无论阿容做了什么，该怎么算你们便怎么来，但你现在不要动怒！”北鸢面上也不好看，一双温润的眼眸里带着薄怒，“那毒会诱导你的情绪，我知道很难，但你别……”

　　“呃！”

　　北鸢还来不及说完下文，一声压抑着的痛呼便从南暝唇间逸了出来。

　　一阵由愤怒引起的眩晕过后，南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泛起一股细密如同被啃食的疼痛，那份疼痛最终汇集到心口，同时继续蔓延至骨髓。

　　“怎么做！”攸澄反应极快，压住了南暝剧烈抽动的肩膀，防止他撕裂背上的伤。

　　“尸虫毒……”北鸢好像恍惚了一下。

　　“唔咕、呃啊！！！！！”

　　他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精致的眉目全部扭曲在了一起，崩溃一样惨叫出声。南暝力气大得攸澄都没压制住，直接被他甩开到了床脚。而他却是浑身蜷缩了起来，手指掐上心脏附近的衣服，抽搐着几乎要昏死过去。

　　攸澄被他甩得撞上了墙，费力地撑起身，咳出些细碎的血色冰粒。他看着半空中脸色惨白的北鸢，皱眉吼出了声。

　　“你还愣着做什么！怎么帮他！”

　　他少有这样吼人的时候。胸膛剧烈起伏，喘匀那口气后，他便又去按住了南暝挣扎扭曲的四肢，固定住他的手脚，强迫他重新趴回了床上。

　　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血腥味，攸澄费力地呼吸，额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啊……灵脉！”北鸢像是终于找回了说话的方法，连忙道：“封住他的灵脉。别让他再继续动了，度些灵力，帮他把那口聚集在心口的毒血吐出来。”

　　南暝还在忍不住地抽搐着，即使动作幅度已经牵扯到了背上的伤也毫不在乎，因极端疼痛引发出的力气甚至隐隐又要掀翻了攸澄的桎梏。

　　攸澄皱了皱眉，偏头再次呛出些冰屑，便咬牙用了力气又一次稳定住了颤抖的南暝。他腾不出手，便只好俯下身，在南暝疯癫的挣扎中找准机会，死死地咬上了他的唇，随后开始渡送灵气。

　　可能是有作用了，南暝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攸澄这才缓缓起身，腾出一只手，仔细地引导着灵力的运走。

　　“咳——”

　　终于，最后带着那点毒的血液完全被吐出，南暝也如虚脱一样瘫了下来。压在他身上的攸澄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见南暝终于没事了，他也再没支撑住，抖着身子从他身上跌下来，撞在墙边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北鸢看着床上面色一样苍白的两个人，眼眸底压着担心的神色，却依旧没办法开口说出什么。

　　南暝觉得大脑空白了许久，从那阵惨绝人寰的疼痛中回过魂来时，耳边还持续充斥着尖锐的鸣声。血腥味飘到鼻尖，他才恍惚应该是刚才的挣扎让背上的皮肉又裂开出血了。

　　朦胧的疼痛与眩晕间，南暝便听到攸澄同样堪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他不得不害怕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你没事吧……”

　　南暝费力地转头，没看到人，却看到了身旁一滩正融化的红色冰粒。

　　而此时，浮在空中的北鸢面色忽然一变，瞬间消失在了屋子中。

　　南暝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了，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随后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

　　“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