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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忠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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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澄在水边放河灯时,突然觉得袖口被谁从后面拽了一下
他转头时看着收回手对着她笑眯眯的小姑娘,低沉的声音中有些惊讶。
“可儿?”
“嫂子好。”南可儿清脆的声音响起,“可儿是来传师傅的话的,要不找个人少的地方聊吧。”
攸澄眉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点了点头。
“嗯……今年还算恢复得不错。”南可儿把手从狐狸头上放下,“多亏了嫂子照顾,这次醒来二哥的身体也一定会舒服的多,至少不会像从前一样天天犯懒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休息的?”攸澄拍着狐狸的头,轻声问道。
“大概六七年前吧?就是重伤恢复醒来后。”南可儿也放轻了声音,垂眸看向熟睡的狐狸,叹了口气:“二哥不愿意提,可儿也不在他身边,那几年的情形只有阿姐知道了。”
“可儿,南暝嘱托你回去陪你们姐姐,你可看过了?”攸澄询问着。
“回去了,不过阿姐没在南疆啊。”可儿尴尬地笑笑,“可儿回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等到初五也不见阿姐回来,应该是去容哥那里过年了吧。可儿刚要去北疆那里看看,就收到了师傅的消息,他老人家让可儿上元晚在这里等嫂子,可儿便紧赶慢赶过来了。”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打了个响指,笑眯眯道:“不过嫂子放心,二哥托可儿带的话,就是关于你们俩的事,可儿都留纸条了,阿姐回去就能看见,不会耽误的。”
攸澄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道:“好,南暝醒来我会告诉他。”
南可儿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了一声,拍了拍手,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对,嫂子,这是可儿师傅托可儿带给你的药。”
“药?”攸澄愣了一下,接过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番。
素白的瓷身没有任何点缀,不及手指长,温润简洁,在手里摇晃时还能听见药丸碰壁的清脆响声。
“对,有关于二哥的。”南可儿点头,“他说,如果二哥醒来后有什么异状,要是想快些结束,就用它。”
“异状?有何异状?”攸澄皱眉,语气严肃。
“可儿不清楚哦,就是个传话的。”南可儿吐了吐小舌头,“不过可儿问了,那些异状和二哥的身体状况没有关系,换言之,二哥好得很,嫂子不用太过担心。”
“既然没问题为何又会有异状出现?”攸澄并未松下眉头,手无意识的捏着狐狸耳朵,显然还是在担心。
“不知道,好像是成年后每只九尾神狐都会出现的吧。哎呀嫂子,可儿会骗你嘛,师傅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你且放一百个心吧,”南可儿对他眨了眨眼,安抚道。
“可儿,冒昧问一句,你师父是……”
南可儿一愣,随后面上的笑容淡了些。
“不知道耶,”她歪了歪头,忽然笑得诡异,幽幽道:“可能——是神仙呢?”
攸澄不留痕迹地退了一步,微微眯起眼眸,沉默着没接话。
“害,谁知道呢。”仿佛刚才的违和都是假象,一息之间她便又恢复成平日甜美可人的模样,笑眯眯道:“好啦,话传完了,可儿该走了。”
“不来玩几天吗?”攸澄问。
“不了不了,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还要给师傅跑腿。”南可儿叹了口气,随后又打起了精神,兴奋道:“不过,嫂子,你那个学生,攸溶修,他也在灯会吗?”
攸澄点头。
“好、好。”南可儿跳了一下,笑眯眯道:“那可儿走了!有缘再会!”
“小心。”攸澄对她点头,看着她消失在人潮之中。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温润的瓷瓶,又看了看怀里睡得正熟狐狸,眼波流转,终究是叹了口气,转身向返回宇泽山的方向走去。
刚刚迈出城门,明丽的烟火就在他身后的夜空炸开,恍惚近在眼前,却又好似万分遥远,永远无法靠近他的身边。
攸澄低头,仔细地扣住狐狸的耳朵,运起轻功飞速离开的人声嘈杂鼎沸的灯火绚烂之地。
明婉咬破汤匙里白滚滚的胖元宵时,浓郁的黑芝麻味道逸散在唇齿间,浓稠香甜,一瞬间让人觉得幸福无比。
“烟花!”明奈蓝漉漉的大眼睛里是迷你烟花炸开的五颜六色的光晕。
明婉不紧不慢地把元宵里流心的芝麻馅吸进舌尖,感觉到有些腻了,抬起头时正好看到远处天边翩然欲飞的白影。
她盯着一会儿,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明轩问她。
“还想一会儿找他说清楚。”明婉囫囵吞下另外半个元宵,含糊道:“这下好了,人回去了。”
“你若下定了决心,晚个几天都没差。”
“可就怕我没下了决心啊。”明婉耸肩,“谁都知道我鼓打得好。”
“是拨浪鼓吗?”明奈蓝笑嘻嘻地凑过来问。
“是退堂鼓。”明轩抢救着明奈蓝即将要掉进元宵碗里的长发,直言不讳地揭短。
“退堂鼓怎么了,我是退堂鼓我骄傲,要你管。”明婉懒得搭理他,起身离座。
“怎么走了?”明轩问。
“放河灯,然后回去睡觉。人不在了,我还留在这干什么?”明婉不耐道。
“你元宵还没吃完,没人吃你的剩,吃完再走。”明轩道。
“腻。元宵真是只有第一个好吃。”明婉回去把剩下的两个元宵吞进肚子,拿了一只莲花模样的花灯走到水边。
点燃,祈愿,明婉看着那朵莲花顺流而下,呢喃出了一句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自上元过后,退堂鼓手明婉又无所事事放空了两天,终于下定心来丢了鼓槌。
听闻近日除了侍坐各位长老,攸澄一直在藏书阁翻阅古籍。明婉约摸着挑了攸澄近几天都会在的时段,日头西斜时摸进了藏书阁。
走过一列列带着笔墨气味的书架,明婉终于在有些昏暗的角落找到了人。身姿挺拔,琼林玉树,藏蓝色的衣袍上绣着含苞待放的银莲,而他亦然,清幽端庄,不食人烟。攸澄正捧着一本古籍看得认真,烛火摇曳,在墙上投射出他侧颜的剪影,睫毛蜷曲纤长,眨眼时像是一只墨鸦振翅欲飞。
“澄哥哥。”明婉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轻声唤道。
“嗯。”攸澄只是应了一声,纤长的手指翻过新一页,并未抬头看她。
明婉看他这样严肃认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在攸澄翻书的间隙,明婉瞥见他正在看的书好像是……
《域妖志异》?
那本书她之前看过,里面记载的全是域北妖族的风俗习性、奇闻异事等,内容多有猎奇,但胜在数量众多,言语生动,叙述简洁,看起来倒也不算沉闷。
澄哥哥怎么会对这种书感兴趣了?
许是很久没听见明婉离开的声音,攸澄略微抬头,看着她问道:“我挡住你找书了?”
“哦……没。”明婉道,“哥,有空和我说几句话吗?”
从前她总觉得喊“哥”显得多是亲情,轻唤他的名字,再缀“哥哥”这个叠词才有一股叫心上人的软糯意味。小女孩那些羞于启齿的小心思总是隐匿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十几年这样喊着便养成了习惯,现在把亲昵的名字归还,削减撒娇意味的叠字,单纯地称呼起来总觉得光秃秃的,有些不习惯。
倒也没什么可不习惯的,想想他不过和明轩一样,原本就只是哥哥。
攸澄眉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后点头道:“好。我要回去了,到外面说?”
明婉点头,看着攸澄合上手中的《域妖志异》,又在架上抽了一本更厚的《鬼妖奇谈》,一并拿在手里,端着烛火走出了狭窄的书架之间。
“走吧。”他低声道,率先向门口走去。
“哥,怎么不见你那只狐狸?”明婉问。
“它闻不得灰尘的味道。”攸澄道。
“娘亲说……你有仙侣了是吗?”
“是。”攸澄回答的干脆。
明婉没想到他能承认的如此坦荡,不由得噎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是……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婉儿,你想说的是这些?”攸澄没回答,只是停下脚步回头问她。
“不是……”明婉看了一眼那双澄澈的黑眸,低下头道:“哥,你应该清楚我的心思。从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也是时候长大了。”
“婉儿,”攸澄吹灭烛火,盯着那缕青烟,轻声道:“我希望你的想通是因为你自己,而不是因为我。”
“我都明白。”明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他笑:“是我一直太任性了。哥,往后我们就还像小时候那样吧。我该……为自己想想了。”
攸澄沉默良久,低声道:“和我来。”
明婉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跟上了他。心中除了失落,还有一种隐秘的轻松,像是积压多年的包袱朝夕间卸下,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二人沿路上山,明婉看路线应该是在朝攸澄的住所走,大概还要有一会儿,犹豫片刻,心一横,开口坦白:“哥,对不起,我看到你房里的画了。”
前方的身影溢出一抹有些无奈的叹息。
“……罢了。”
“你找到那位公子了吗?”
“嗯。”
真的是个公子,还找到了?那就是……同他查案的那个吧。
明婉心里下了定论,继而问道:“可汀芷湖……”
“不是她。”攸澄停住了脚步,转身把手中的烛台交给明婉。
明婉这才看见前方就到了他的住所。
不是她?那为何母亲会告诉她这样的传闻?而且,不是“她”,难道是别的什么人吗……
等等,怎么又习惯性的猜了起来……
算了,知道了是谁又能怎么样,反正都决定要放手了,还不如等他在合适的时间自己说出来。
“等我一下。”攸澄道,快步进了屋子。
明婉点了一下头,随后对着远山旁玫红色的晚霞发起呆来。
没到半刻钟攸澄便出来了,手中多了一个木盒子。
“哥,这是?”明婉看着那只大盒子,愣了一下问道。
“生日礼。”攸澄唇角稍微勾了勾,接过她手里的烛台放在窗边,轻声道:“七年来每一年你的生日礼我都有准备,只是觉得时间不妥,并未拿出来送给你。”
明婉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久久没能说出话。
温柔。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他眉目中有些许温和的笑意,过于清冷的面容也柔软了几分,一时间竟比天暮的绯红更加瑰丽。
“我以为……你不会再送我生日礼物了。”
“哪个哥哥会欠妹妹礼物?”他轻轻笑了一下,把手上的盒子放在明婉怀里,道:“不早了,
回去休息吧。下山小心些。”
明婉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摩挲着木盒上精致的镂空莲花,鬼使神差地,她开口道:“那些画里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如此恋恋不忘……
攸澄沉默了一下,而后沉声道:“世间万象,心间一相。”
明婉眼前突然浮现出攸澄满墙的画作。
纵有万相,始终如一。每一幅都不尽相同,却又都相同。
变化的是神色,姿态,衣着,场景;不变的却是画上的人。
从始至终就是他的心上人。
十年如一日,未曾改变,一分一毫。
作者有话要说: 我存稿不够了。今日之后,如有延误,阿森在努力秃头,请大家多多包涵!
明天回家,在路上,如果有精力(不会睡着)的话,酌情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