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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汀芷 ...

  •   也许是身体里的毒素还未散尽,南暝还是没法利索地控制身体,清醒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开始晕了起来。
      “再睡几个时辰吧。”攸澄坐在床边仔细为他掖着被角,声音低柔,春水溶溶。
      “唔……你呢?”南暝撑着眼皮问。
      “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南暝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晕,便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无数往事片段一拥而进,多得让他头疼。
      短暂的清醒再次来临,正当南暝准备翻身继续睡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小声音,像是踩空了瓦片,在万籁俱寂中格外明显。
      他听觉一向灵敏,察觉到了这声音就在房顶,南暝瞬间彻底清醒了过来。
      尝试着活动一下手指,几乎全部恢复了正常,看来身体里的毒已经散了。南暝便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压着脚步走到窗边,侧耳倾听时,果然捕捉到了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南暝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翻身上了屋顶,果然看到一个皎洁的身影。
      “攸小澄。”南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撑剑坐在屋顶上的攸澄,笑着:“果然是你。”
      攸澄抬眸看向他,面色如常,倒也没有被抓到的窘迫。
      “何为又?”
      “醴城。”南暝笑着走到他身边坐下,“之前便怀疑是你,这次可让小生逮到了。大半夜不回去睡觉,总在屋顶上干嘛呢?”
      “闲来无事,观月寄思。”
      他话音刚落,南暝便看了过来,四目交接,终究是攸澄率先落败,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看你自己信吗?”南暝勾了勾他的下巴,贴上了他有些寒凉的半边身体。
      “坐了多久了,身上这样凉。”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把手搭在二人腿间,掌心缓缓燃起一簇银白的火焰。
      “身体如何?担心着凉。”攸澄答非所问,顺手把南暝带进了怀里。
      被一股独属于攸澄的温懒气息包围,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目之所及,星野璀璨,磨得南暝心也跟着轻了起来。
      “小生没那么金贵,倒是你,又想惹寒气入体了?”他哼着,不满地轻轻掐了攸澄一下。
      回应他的是攸澄喉间逸散开的几声宠溺的低笑。
      “攸澄,我不会跑的。”良久,南暝开了口,“你不必这样紧张。我认定了你,就算你反悔了我都不会放开,更何况我们现在这样。别在屋顶守着了,若真不放心,来找我。”
      “……嗯。”攸澄声音很轻,却是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扣住了南暝。
      倒像是个铁钳,看似无力,实则越挣越紧,绝无逃脱的后路。
      二人就这样坐在屋顶,难得的享受着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南暝眯起眼睛,定睛看去,是贺知秋在打点陆青姝的丧事。
      “他好冷静。”南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
      “是不得不冷静。”攸澄回答,“陆青姝年幼丧父,而后丧母,借住在明月坊。坊主和夫人都十分疼爱她,得知噩耗已经是悲痛欲绝,他若是再不冷静,就真的无人能料理后事。”
      梦中的往事浮上心头,南暝眼波漾起一丝歉疚之色。
      不知道当初阿姐是不是也是以这样的样子处理父母后事的……
      乐奕进来了。她红着眼睛,也不知道对贺知秋说了什么,贺知秋愣了一下,对着她摇了摇头。乐奕抹了抹眼角,转头离开。
      “哭出来应该会好受些吧。最难受的不过是他这种没法哭的。”
      “心都死了,哭与不哭都一样。”攸澄叹了口气,继而道:“南暝,幻月……真的是你的尾巴吗?”
      南暝一顿,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或许是吧。”他苦笑一声,“小生小时候还给九条尾巴起过名字来着。其中有一条纯白的,小生最喜欢,可重伤醒来时却无故变小了,和新长的小尾巴差不多大,无论如何都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就在那时候,小生手里多出了幻月,纯白色的骨戒。没人能解释清楚它的来历,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就这么认为了。”
      “明明你我分开的时候,你的尾巴是没问题的。”攸澄低下头,语气有些心疼。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南暝听出来了,握住他的手,“接下来去哪?回宇泽山?”
      “不,去汀芷湖。”攸澄道,“白天见到了师兄,他说溶倾和溶修在探查汀芷湖灵气异动一事,我们会和,一起回宇泽山。”
      “师兄?是枫漫山见到的那位吗?他为何与你不同姓?”
      “他是我表兄,从小在姑父那边家里生活,准确来说并不属于宇泽山的弟子。但小时候我们一起习过武,以师兄弟相称,后来就一直叫师兄了。”
      “哦。什么时候走?”
      “明早。汀芷湖在巽阳的东北,洛临和乐奕与我们同路。”
      南暝点了点头,突然坏心思冒了出来,撞了一下攸澄,压低嗓子道:“攸小澄,一会儿要不要和小生一起睡啊。”
      “闹什么!”攸澄咳了一声,瞪了南暝一眼。
      “没闹,”南暝伸出手拉了拉攸澄的衣带,眨眨眼睛,笑得暧昧无比,低声道:“让你体验一下仙侣用途。”
      突然手被钳住,南暝抬眸时撞上攸澄幽暗深邃的眼眸,一瞬间停住了思考。
      “记你一笔,”攸澄手上加了力道,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一字一句道:“南暝,你是怕等不到那天,急着找死吗?”
      被那双眼睛吸引住,南暝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心脏疯狂跳动,他的指尖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却越发觉得攸澄掌心的温度热的吓人,手中的力道更是让人无力挣脱。
      攸澄把南暝的手从自己腰侧拿开,而后笑了笑,带着春风轻吻柳间嫩叶的温和,柔声道:“不早了,去休息吧。”
      说罢,他放开南暝的手,率先转身跳下屋顶。
      南暝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刚刚被攸澄握住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烫,仔细一看已经红了一大块,无一不提醒着他是被攸澄威胁和警告了一番。
      攸澄的“温柔”笑意……真是让人背后发冷。
      最后依旧是独自一人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南暝就被攸澄从被窝里拽起来洗漱吃饭,和乐奕,洛临一同赶往汀芷湖。
      只是一路上四人的气氛有些尴尬。攸澄冷冷淡淡的气质在那,除了南暝那两个人是不会主动和他说话的,而南暝又想到攸澄平日的传闻,一面心虚着二人的关系,也不好多和他说什么平时的玩笑话,只能暗暗闭上嘴赶路。乐奕还伤心着,自然没什么心思交谈,而洛临怕是还想着昨天被南暝调笑的事情,并未主动搭腔。所以这一路上可闷坏了南暝了,只盼着早点见到那两个小孩儿找人说说话解闷。
      汀芷湖处于人间地界的中央,灵力氤氲丰沛,而孕育灵物不计其数,常年适宜修行,是各大仙门乃至人间灵物的命脉。各大门派以汀芷湖为中心,相继崛起,共同管理勘定着汀芷湖每年的灵力波动及相关问题。四人风尘仆仆,两天之后终于到了汀芷湖。深冬腊月,湖水已经结冰了,远看倒像一轮白色的玉盘镶嵌在堤岸之间,圣洁秀美,庄肃安宁。
      四人在湖边分别,回到各自门派的驻点歇息。分开前乐奕说要暂时在汀芷湖待一段时间,一是现在他们对黑衣人的动向没有任何头绪,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二是她怀疑汀芷湖灵力的异动可能与黑衣人有关。洛临表示同意,南暝便说他们临走前会再去找他们,如果想起来什么他也会过去叮嘱提醒。
      两人在回宇泽山驻点时路过一处台子,还有人忙忙碌碌地搭建,看起来像个要表演节目的地方。南暝没来过,好奇地问攸澄是什么东西。
      “差不多后天就是小年了。”攸澄垂眸算了一下日子,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小年夜的庆典吧。歌舞烟火一类的,可能还有奖。”
      南暝“嘁”了一声,百无聊赖:“好没意思,尽快回去吧。”
      攸澄点头。二人到了驻点后就看见一蓝一白两个小孩儿。白的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神情严肃,一丝不苟,而蓝的怀里不知道揣了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会动,玩得正欢。攸溶倾正和这只猫较劲,冷不丁一抬头就看见了南暝和攸澄,连忙把猫扔到一边,敲了敲桌子装着给攸溶修磨墨的样子,满脸笑地对两人招了招手。
      被扔出去的黑猫不满地叫了一声,纵身一跃跳到桌子上,端坐在墨前舔起了爪子。
      “翊桓君,南暝前辈,你们怎么来了?”
      “小朋友们,好久不见啊。”南暝笑眯眯地进来,“大老远就看见你偷懒了,现在装有什么用,呦,这只黑猫好眼熟啊,你们捡的?”
      “嗯,我……”
      “当然不是!”小黑不满地打断攸溶倾,“是我走到这后发现了宇泽山的驻点,自己来的。没想到真的能等到你们,公子我厉害吧!”
      “切,你少显摆了,”攸溶倾拽拽小黑的尾巴,“也不知道是谁被捡回来是差点没饿死。”
      “啧,闭嘴!”
      南暝搓了搓小黑的猫头,转过头看向攸澄那边。
      “调查怎么样了,你们和我们一起回去。”攸澄道。
      “是。已经差不多了,”攸溶修吹着纸上未干的墨渍,“明天收尾,总结内容是青雪门的事,宇泽山负责的部分已经写好了。”
      南暝瞥到了攸溶修的字,工整俊逸,礼法周全,遒劲沉稳,字如其人,稳重利落,说话做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看就是攸澄亲传。
      “哥,今天我御剑飞到湖的正中央时隐约看见冰层下面有什么东西。”攸溶倾拍了拍头。
      “好,”攸溶修点头,“明天我和你去看看。”
      “你们查多久了?结论如何?”南暝问。
      “差不多两个月了吧。”攸溶倾答。
      “我们先查了周围,没有刻意的法阵,随后又找到了历史上记载的汀芷湖灵力异动的时间,做了个推演,发现是汀芷湖的灵力异动有三十年小周期和一百二十年的大周期。而这次正好是大周期和小周期的重合,大概会持续到明年夏天,这期间只要增派人手,多注意动向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当然,这也只是我们推算的,具体的情况这短短两个月和六七个人可能不够用……”攸溶修补充道。
      “辛苦了。”攸澄不吝夸赞,“效率很快,剩下的交给上面吧。”
      “翊桓君,那我有个不情之请!”攸溶倾眨眨眼睛,突然道。
      南暝看他有些心虚的神色,右眼皮替他跳了一下,咳嗽一声低声道:“小朋友,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
      攸溶修像是已经习惯了攸溶倾的这种犯傻行为,沉默着把报告塞进信封,专心致志地封口,不打算理会他。
      “说。”攸澄看向他,轻轻挑了挑眉。
      “那个……”攸溶倾看了看南暝,又看了看攸澄,小声道:“上次还欠您二百个俯卧撑,您看能不能看在劳累两个月,给减一半?”
      俯卧撑?二百个?南暝愣住,看向攸澄,眼眸里有些惊悚的意味。
      这是人能定出来的数吗……
      还没等问清楚,就看见攸澄唇边扯出一点笑,表情却是极冷,带着似笑非笑的促狭,耐人寻味。
      一路走好。
      南暝心里提前给小孩儿点蜡。
      一旁封信的攸溶修偷偷抬头,瞄见那个笑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心疼自己这个傻弟弟一秒。
      “全免,怎么样?”攸澄薄唇开合,没等攸溶倾高兴,继续吐出后半段:“改抄十遍门规。”
      攸溶倾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凋零凝固了,看着倒像鬼哭狼嚎龇牙咧嘴。
      “翊桓君我错了,我再也……”
      “二十遍。”
      “不不不!我……”
      “五十遍。”
      攸溶倾立刻闭嘴,只是一张俊脸皱的和包子褶一样,完全看不了。
      攸澄率先走了,他还要找负责人交代事宜。南暝看着自己身边被定住的人形包子,默默问了攸溶修:“门规多少字?”
      攸溶修想了想,“五百六十四条,再算上开篇结尾和引经据典的释义,不到六万字?”
      “啧,”南暝拍了拍攸溶倾的肩膀,一脸同情,“所以都告诉你了,你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干脆别说。小生也走了,你们早些休息。”
      小黑没去追南暝,打了个哈欠,直接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
      “哥——”攸溶倾终于回魂,哀嚎着扎进攸溶修的怀里,“我可要怎么办啊——”
      “好了……翊桓君不会真的让你抄五十遍的。”攸溶修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头,“实在不行我帮你抄。”
      “呜呜呜……”
      南暝象征性掏了掏耳朵,循着攸澄的气息去找他。还没进屋就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汇报式的对话,内容大概是宇泽山的一些事物。南暝无意听,又怕出门时撞上被误会,特意走了远点,对着院子里的大红灯笼发呆。
      真是要过年了啊,到处可见的红色,还有烟火也变得多了,人潮攒动的大街小巷,小贩的摊位上也多了些春联和灯笼。喜气洋洋,连空气都有些灼热了起来,没那么冷了。
      最近总觉得身子骨越发沉了起来,好想歇歇。
      不过,要是能和攸澄一起过年就好了……
      “翊桓君不妨多留一天,看完后天的庆典再走吧?”
      “不了。”
      “听说今年的奖品是一块玉呢,好像叫什么……云纹双鲤……”
      南暝耳朵一动,猛然回头,窜过去问。
      “什么?什么样的云纹双鲤!”
      和攸澄并肩的修士被南暝吓了一跳。
      南暝眯起双眼,抓住那修士的双臂,指尖不自觉用上力气,声音沉的吓人:“你确定是云纹双鲤?你确定?”
      “南暝?”攸澄看出他的不对,抬手搭上南暝的手,温声道:“你先放开他,冷静一点。”
      南暝扭头看向他,眼眸颜色已经隐隐发红,又被他生硬地克制住,恢复清明。
      “不好意思。”南暝放开手,“是小生激动了,抱歉。”
      “呃没事,没事。”那修士挠挠头,继续道:“公子对那块玉感兴趣?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主办方说叫云纹双鲤,听说是几十年前一个很著名的舞女的东西,不知道被谁找到了。”
      “既然是奖品,就会被送出去?”南暝问。
      “对。因为是舞女的东西,所以今年的庆典是舞蹈比赛呢,拔得头筹就能得到了。”
      “小生知道了,谢谢。”南暝五指捏成拳,转身走了。
      “呼吓死了,那位公子是翊桓君的朋……翊桓君?”修士看着前面并行的两道身影,喃喃自语道:“奇怪,什么时候追出去的……”
      “明天走不了了,”身后传来脚步声,南暝头也没回,低声道:“抱歉。”
      “没事,不着急。”攸澄的声音依旧清冷,“你想要那块玉佩?”
      “小生必须拿到。”南暝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故人惟一的遗物。小生原以为它和她一起葬身火海,没想到几十年后竟然被人找出来,还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一份奖品。”
      “嗯。我帮你想办法。”攸澄答。
      “事实上,小生已经想到法子了……”只是还没下定决心。
      南暝苦笑着侧过头,只看到攸澄冷淡的侧脸,心间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南暝只觉得攸澄越是这副清冷淡漠的样子,他便越想踏过雷区不知死活的逼着他失态,想看他冷淡的脸上多一分独属于他的表情。
      “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吗?”攸澄低头看他,点漆一样的眼眸深邃明亮,溢出些许温软的柔情和笑意,却更显得那张脸过分疏冷,不近人情。
      攸澄真的很好看,却天生冷淡相,即使是微笑着也会有一种化不开的冷意。他没有南暝那样弯弯的桃花眼,也没有上扬的嘴唇,轮廓也不似南暝温和,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两个极端,一个看起来总在温柔的笑着,另一个就如同一座冰雕一样自带冷意。所以每当他露出一点别的表情来,南暝总会觉得惊喜,总会想看更多。
      那么这次……攸小澄,你又会露出什么好看的表情呢……
      “啊,”南暝在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中做了决定,挑眉道:“或许你真的还能帮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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