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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剧毒 ...

  •   烟火的余焰燃烧殆尽后,墨色的帷幕悄然拉下,伸手接管了整片夜空。天幕下城楼林立,灯火连天,街道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却没人注意到最高处的天边,两道角逐的影子针锋相对,此消彼长。
      幻月化形,骨质的扇面延边薄如蝉翼,吹毛立断。南暝瞄着前方的黑影,手腕轻巧一甩,幻月便高速旋转着脱手而出,寒光乍现,半点不留情。只听一个衣料的撕裂声响起,前方黑色的身影捂上左臂,可速度没减弱半分。南暝不由得暗忖,此人修为一般但轻功和耐性倒是一绝,速度甚至比攸澄还要快上一点。眼看两人间的距离一点点被拉开,南暝心中一沉,计上心来。
      远处天边划来一道莹白的细线,南暝纵身跃至半空,轻松接住飞回的幻月,对着黑影的前方打出六七道纤长的风刃。那人反应也极快,几个侧身或是躲开或是抵挡,而后身子一矮,单手撑地连续两个空翻,闲庭信步一般躲过了所有刁钻的风刃。
      不过南暝的意图已经达到。在他躲闪之际,南暝自空中落下,两个助跑式的跳跃后,全身发力向前跳起,借着惯性和轻功在空中滑过,直接超过了因躲闪风刃而速度变慢的黑衣人。
      银白色的火苗穿透黑暗,有生命一般在空中飞舞,勾出一条烈烈翻飞的尾巴,维持了南暝在空中转换方向时需要的平衡。极速落地,南暝看着对面仍没停下脚步的黑衣人,双眸微眯,提起幻月向他冲去。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狐火骤然发散,形成一道阻隔天际的银色火墙。
      如果有一把趁手的剑就好了。
      南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赶走了这个想法。眼前那道黑影迎面而来,越来越近,南暝握紧幻月,瞄向他的咽喉蓄势而发。
      还不躲?!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黑衣人动了。
      他以一种正常人无可匹敌的柔韧度和控制力,在不改变下半身动作的同时,猛地把身子向后折了起来。南暝甚至来不及惊讶,身体先反应过来,幻月锋利的扇沿追着他划过,却只划开了他蒙面的黑布和身后的兜帽。
      四目相接,南暝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足尖轻点,借助跳跃的动作在空中转过身,南暝单膝坠地,一手撑住地面,眼睛死死盯住那个黑影,看着他把近乎对折了的身体缓缓复原,看着他毫无惧意地穿过火墙,丝毫不在意身上燃起的银白色火焰,踉跄了两步后迈开腿继续狂奔,一路消散在暗夜的尽头。
      南暝缓缓站起,随手挥了挥衣袖,狐火尽数消散,重归黑夜。他看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呢喃着吐出一个字。
      “……蛇?”
      吹了会儿冷风,南暝蓝紫的眼眸波光流转,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才转身回了新房。
      檐下独步时,在窗口突然听到攸澄清冽的声音。
      “昀陵查得一线索,匕首。”
      “……那位公子呢?追出去了?能否追到?独身一人没有关系吧?”
      “他不会有事的。只是追踪很难,莫要期望过高。”
      “追踪很难?难道连翊桓君的实力都……”
      “抱歉,没逮到。”南暝从窗外翻进屋子里,对洛临低声道:“小生轻功没有对方厉害,着实追不上,让他跑了。”
      “没事便好。”攸澄摇了摇头。
      “你轻功略胜小生一筹,不知道如果刚刚换你去追能否追得上?”
      “未必。”攸澄摇了摇头,“我也不擅长追击。”
      “公子可曾得到些线索?”洛临问道。
      “嗯。”南暝点头,“小生心里有了些想法,稍后……换个地方再讨论吧。”
      “稍后?”洛临愣了一下。
      “现在可不是合适的时候,这里也不是合适的地方。”南暝看向周遭,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
      洛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新房,醒悟过来后最终叹了口气,默默良久。
      南暝拍拍攸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边的人。
      “贺知秋,陆青姝的夫君。”攸澄低声在南暝耳边提醒。
      贺知秋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正在沉默着,颇为认真耐心地擦拭陆青姝身上的血迹,对这边的动静置若罔闻。
      从南暝的角度,只看见他惨白的侧脸,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着,英气的眉眼也暗淡了下来,像一朵枯萎濒死的兰花。
      总觉得像是之前见过的什么人的模样。
      南暝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又扫了一眼身边的攸澄。抬眸望去,只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注意到自己目光时微微侧下头,轻轻挑眉,弯了弯唇,似乎在问怎么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南暝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最后收回了视线。
      外面传来脚步声,南暝看向门边,只见乐奕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视线在与南暝相撞的瞬间,她的眼中全是悲愤之色。
      “公子,接下来的追查请带上我吧。”她握着木盆的指尖泛上青色,“我精通易容和隐匿之术,定不会拖累公子和翊桓君的。”
      “其实……”南暝面露难色,拍了拍攸澄。
      “他途中受伤,接下来我们不便追查。”攸澄对乐奕道。
      “东北。”南暝接道:“他向东北方向走了,抱歉乐姑娘,小生……没法帮你。”
      “那就请公子把那人的特征悉数告诉我,我去接任追查。”
      “那我也去!”洛临闻言吼了一声。
      “出去说。”攸澄率先走了出去。
      南暝也不想吵了这对生离死别的鸳鸯,随即对乐奕点了点头,和洛临出了屋子。
      “外面好冷。”洛临哈了口气。
      “是啊,到冬天了。”南暝感叹。
      “咳……公子的伤如何?不要紧吧。”洛临看了一眼南暝,轻咳一声,问道。
      “什么?什么伤?”南暝看向他。
      “就是,就是追查时的伤,翊桓君说的。”四目相接,洛临扭过脸,似乎有些磕绊。
      “……啊,还好,没死就不是什么大伤。”南暝看他这口是心非的别扭样到颇像他旁边的某个小傲娇,不由得笑,“谢谢。洛临公子平日里是个内敛的人吧?关心两句人脸红了。”
      “公子你……公子说笑了!”洛临听闻慌不择言,大声否认,“洛临不善言辞,公子无恙便好、我……”
      南暝没忍住,一边拍着攸澄的肩膀,一边埋在他胳膊上低笑出声。
      “好了,别笑了。”攸澄拍着他颤抖的背,无奈道:“净知道欺负人家。”
      “是是是,公子别急,小生开玩笑的。”南暝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趁着洛临尴尬地转了过去,踮起脚在攸澄耳边笑道:“你觉得他像不像你……呃!”
      “没听清,”攸澄嘴角是笑着的,可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下,“什么?”
      南暝赶紧连连求饶,忍着腰间的酥软,全然表明攸澄的独一无二和自己对他的爱意,这才让自己的腰从攸澄的爪子里逃出生天。他瞥了一眼洛临,幸亏那位正看着天空发呆,没注意到他俩的动静,要不然成何体统。
      而且为什么攸澄对这种事越来越熟练了喂……这皎皎冷月第一公子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南暝心里抱怨,刚刚和攸澄拉拉扯扯着分开,乐奕便从屋子里出来了,眼眸溢着水光的,肿起一片,妆花的一塌糊涂,看来是又哭了一场。
      “公子,翊桓君,洛公子。”乐奕看着三个人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揉了揉眼睛,道:“姐姐与我一起长大,十数年的情分,还望三位公子帮我追到凶手,给姐姐报仇!”
      “放心,不止你姐姐,还有我师妹!”洛临反手拔剑,冷哼道:“一定要让那个凶手血债血偿!”
      “冬季过后我们便会继续追查。”攸澄点点头。
      “好了,说说具体情况吧。”南暝道,“他应是蛇,因此如若同他对上,千万不能大意,他可以用意想不到角度改变肢体动作。”
      “蛇?”洛临皱眉质疑,“单凭肢体的柔韧度推测?”
      “不。”南暝摇头,“黄色竖瞳。”
      “看到长相了?”攸澄问。
      南暝苦笑一声,“没。此人极怪,脸上缠着白布,别说长相了,一块皮肤都没露出来。不止脸上,身上应该也是,”他举起幻月,看着边缘暗红色的血迹,掏出刚在地上捡的一块纱幔,边擦边道:“小生瞄到他胳膊上的伤口处也是布,一条一条的,全被染红了却没滴下血,鬼知道缠了几层。”
      “浑身缠着布条的人……”
      “武器是匕首,黑色的,手柄处盘着一条蛇……这血怎么擦不掉啊……”
      忽然脑海里划过一阵恶寒,激的南暝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个甩手扔了擦扇子的轻纱,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地上那一坨。他身边的三人都被南暝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洛临捂着心口,“公子动作那么大干什么?”
      “吓死小生了!”南暝看着地上的纱,“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一瞬间莫名觉得它很危险,下意识就扔了。”
      “总觉得公子的头发好像蓬松了很多。”乐奕呼出一口气。
      “……等等。”攸澄视线定格在那块纱上,“不对劲,有声音。”
      “它……是不是变小了?”南暝视力格外好,“沾到血的地方消失了?”
      “不是消失,是被腐蚀了。”攸澄皱眉,“你扇子上的血有问题。”
      “这是凶手的血吗?”乐奕取下发髻上的银钗,银白的尖端沾染上幻月便立刻变得乌黑,并极速向上爬,吓得她赶紧松手。钗子掉在地上竟断成了几段,冷风一吹,直接化成粉末。
      “……这,这是血?”洛临瞪大了眼睛,“毒成这样还能是血?”
      “还是条毒蛇……”南暝看着地上的银粉,“剧毒的。”
      攸澄听闻看了南暝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那你这扇子怎么办啊?”洛临看向幻月。
      “要不然小生鉴定一下成分?”南暝挑眉,“一般的毒没什么关系,毕竟扇子还得用,没了它真的一把武器都没了。”
      “怎么鉴定。”攸澄凝眸看向他,幽深的眼眸里有些许不满的意思,“别告诉我你用闻的。”
      “当然是用闻的。”南暝笑眯眯道:“放心,幻月沾上血没有问题,小生就也同样不会有问题的。”
      “公子,算了吧,这也太冒险了。”乐奕开口劝道。
      “没事没事。”南暝身为上位族,血统又极其纯正,一般的毒是直接免疫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你就这么敢肯定?”攸澄扯住南暝的手腕,语气藏着担心的意味,却仍是有些冷淡:“幻月是你的尾巴不成?”
      南暝目光一滞,随后调笑道:“你怎么知道?”
      虽然眼神的切换只在一瞬间,但对于攸澄这种心细如发的性格来说,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变幻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他握着南暝的手陡然一松,面上有些歉疚。
      南暝却对他笑着摇摇头,继而道:“知道翊桓君和乐姑娘担心小生,这样吧,离得远远的,就稍微闻闻,如果真是剧毒无比,离得远,最多就晕一下,不会有大问题的。”
      他盯着幻月上的血迹,没有说出真正的意图。
      怎么可能血里有毒的蛇是毒蛇。除去没找回来的十五年记忆,目前他只知道一个人血里带有剧毒,那还是因为他非人非妖,与蛊虫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南暝从前接触过他的血,虽说一滴百里草木尽数枯萎,但还不至于到要了他的命的程度。如果现在的血和那个人的血气味差不多,或许他有解决之策,说不定还能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端了那只小蛇的老窝。
      还有更重要的,听说那个人好像已经死了,如果这血和那个人的味道一样……
      那北疆可要炸了锅了。
      南暝勾出一抹浅淡的坏笑,收回思绪,端起幻月隔着老远轻轻嗅了嗅。
      “怎么样?”乐奕颇为紧张。
      “太远了,没闻到味……”南暝挠了挠头,又把扇子挪近了点。
      吸气的一刹那,南暝只觉得鼻子一疼,热辣的疼痛随后一路延伸到鼻腔,嗓子,心口,而后漫至全身,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南暝!”攸澄察觉到不对劲,夺走他手上的幻月,低声吼了一声。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南暝一个踉跄,直接栽在了攸澄怀里。
      “公子!”乐奕探了探南暝的脉搏,有些微弱,不过没什么大碍。
      “没事……”南暝勉强开口,“只是身体……不受控了。”
      “南暝你能不能听我的话!”攸澄抱紧他,声音有些颤抖:“没被你吓死也要气死了!”
      南暝痴痴地笑了两下,随后嗓子一甜,一口紫黑色的血就吐了出来。
      “他怎么吐血了!不是说没事吗……”洛临被吓了一跳。
      “废……废话,”南暝白了他一眼,“不吐血怎么……排毒!咳咳咳……”
      说完他又是一大口血吐了出来,世界天旋地转,眩晕感愈发强烈。
      “南暝,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事!”攸澄给他擦了擦染血的红唇,沉声道。
      “放心……”南暝只觉得困倦,意识越来越沉,安抚地对攸澄扯了扯嘴角,便双眸半闭,昏了过去。
      无法致命,却能麻痹身体和意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血,虽然气味相近,怎么比那个人毒了近十倍。
      昏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就是攸澄火一样炽烈的黑眸,危险又迷人,似乎要把他囫囵咽下,连皮带骨,血肉相连,燃烧殆尽。
      完了。
      南暝想,醒过来后他怕是要被攸澄严加看管,不得自由了。
      ——
      “呦,你是人类吧,为什么跟着北鸢?”
      “君上于我有救命之恩。而且……我早已经不是人类了,若不是君上肯收留我,我也无处可去。”
      “可是之前在征讨魅魔的前线也没看见你啊,你修为不低,怎么不去帮北鸢?他不说,本公子还不知道有你这号人呢。”
      “我也想!可是我不争气……”
      “什么?”
      “我……有恐血症,很严重,看到血就会晕过去,没法帮君上分忧。”
      “恐血症?哈哈哈哈……还真有这种病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哈哈——”
      “……”
      “笑什么呢,好远就听见你的笑声了。”
      “见过君上。”
      “哈哈哈北鸢,来得正好,你这小属下真好玩啊,竟然有恐血症哈哈哈哈……”
      “好了暮离,别笑话我的人了。他一直很困扰这件事,你要是再笑我可生气了。”
      “好好好,北鸢要生气啦,好可怕呦~”
      “改笑话我了是吧?南暮离,伯父伯母身体如何?改日我去南疆看看吧,顺便讲讲你在北疆的这段闯祸日子?”
      “咳咳!哪有~咱俩谁跟谁啊,本公子怎么敢笑帝君大人呢!父王母后身体好的不能再好了,不麻烦您了嗷!不过,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本公子还是头一次见北鸢这么护人呢!咦,你耳朵怎么红了?怎么,喜欢你们君上害羞了吗哈哈哈哈哈!”
      “我……属下……”
      “南暝!”
      “啊——北鸢!君子动口不动手!阿姐救命啊你青梅竹马打人了!”
      “什么啊什么啊!阿离!北鸢!”
      ——
      “咳咳咳……”南暝缓缓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屋子里并没有人,南暝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头,掀开被子下地。刚走了两步,右腿僵了一下,绊倒了左腿,他还没反应过来,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啊疼疼疼……”南暝揉着肩膀,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有些生气。
      后劲这么大!
      许是听见屋子里的动静,门被推开,攸澄挑眉看着坐在地上的南暝,冷哼了一声。
      “攸小澄!”南暝看向他,语气有些委屈:“右腿动不了。”
      “怨不得旁人,自讨苦吃。”攸澄凶了两句,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动作温柔地抱起了他,边走边道:“你每次说没事准会出事,以后别再乱来了,听懂了吗?”
      “听懂了,小生保证,你别生气。”南暝万分诚恳。
      “没生气,”攸澄深邃的眸子里藏着跃动的火光,语气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我记下了。”
      南暝笑容一僵。
      怎么总觉得还不如直接生气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这几天更新可能会比较晚,今天五千算我补周六的,明天还更五千,补全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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