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西洲》喵粉冰砂

31、第三十章：巽扬

　　“哪怕是野生的小狐狸也很少有需要冬眠的品种吧，更别提小生本就具有上位族九尾神狐的血统，一出生便能化形，具有足以和妖王媲美的实力。”南暝勾了勾唇角，可眼眸中并无笑意，“可小生需要。”
　　“我记得，你从前便不喜欢冬天，虽有困倦，但也没到需要冬眠的地步。”攸澄轻声道。
　　“是啊。”南暝点头，“说是冬眠，不过是挑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季节睡过去而已。小生正巧不喜欢冬天，便美其名曰冬眠了。其实是小生的妖丹出了问题，无法充足供应一年四季身体必须的妖气。小生是每年春天醒来，临近冬季妖气就缺乏得厉害，虽说平日里妖丹运转，可形成妖气的速度太慢，维持化形和隐匿尚且入不敷出，如若遇见需要动妖气的时候，便只能靠上个冬天休眠时积攒的撑着了，你看。”
　　南暝伸出手凝结出一团妖气。跳跃的蓝紫色比他的眼眸深上几分，如同将黑未黑的残夜，妖冶，危险。
　　“曾经，”攸澄皱眉，“你的妖气是……黑色的。”
　　南暝苦笑，五指收拢收回妖气，叹了口气道：“是啊。它们原本……不是这个颜色的。已经记不得多少年了，小生都快忘了妖气充盈全身所那股的轻快感了。可你若问小生发生了什么，为何妖丹会变成这样，小生全然不知，半点记忆也不剩。”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听说，是小生自己捅的，用销骨。”
　　攸澄沉默了许久，握紧了南暝的手，道：“销骨剑带煞气，你……”
　　“嗯，”南暝语气中染上几分漫不经心之意：“或许小生铸剑的那一刻便是错的。算了，跑远了，随后就是记忆的事。小生重伤醒来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丢了记忆，后来和阿姐说话时才发现有很多事情对不上。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瞒着小生，以至于小生费了许多力气才大体推测应该是丢了十五年的记忆，还有三十多年的回忆是混乱的，和事实发生顺序对不上。更重要的是到现在小生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什么线索吗？”
　　“堕妖的鲲鹏。”攸澄道，“当初你说你来宇泽山就是因为砍了一只鲲鹏的翅膀，被它撕裂空间的能力带来的，但具体如何……”他微微垂眸，顿了一下，“你离开时什么都没说。”
　　“……仔细想来，确实醒来后东边森林的鲲鹏窝突然消失了，煞气经久不散成了无人洞窟，”南暝挑眉，“小生原以为是它们自己惹了鬼族的麻烦，可你这么一说……那个煞气似乎有点像是小生的销骨。”
　　“南暝，你自己说过霜河认主，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攸澄看向他，声音低沉。
　　“奇怪什——”南暝一愣，“等等，刚才在乐家的祠堂，小生拔的是……霜河？！”
　　“你临走的时候，强行以妖气驯服了霜河。”攸澄道，“这也是我能感知你妖气的原因。我一直不明白你那番举动有何意义，不知这算不算线索。”
　　“呃……”南暝陷入沉思，“时过多年，小生和那时候的性格不一样了啊。不过既然特意做了，那便肯定是有企图的。难不成……”
　　“难不成？”
　　“要想驯服一个人，就先驯服他的剑？”南暝笑着捏了捏攸澄的手。
　　“一本正经地胡说。”攸澄避开他的视线，语气里带着宠溺。
　　“哈哈，依小生之前的性格没准真有可能呢。”南暝大笑，“不逗你啦。所以，无论案子如何，这个冬天小生都没办法和你继续查下去了。刚才在祠堂，七月的鬼气能轻易撕裂小生的妖气，虽说通灵体质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但还是因为妖气稀太过薄。算算日子，如今腊月几日了？再过几天小生就该找个安稳地儿睡觉了。”
　　“今日腊月十五。”攸澄道，“和我回宇泽山吧。我本就该在冬季回去，我带着你，有我在你便安心睡，不会有人来打扰。”
　　“好啊。”南暝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一抹新月，“那这个冬天就和翊桓君一起睡了，承蒙照顾，小生无以回报，以身相许怎么样？”
　　“你本来就是我的，”攸澄说完轻咳一声，微微侧开了脸，小声道：“不算数。”
　　心像是被柔软的薄云包裹，南暝愣了一下，随后便不自知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说一遍呗。”他拽了拽攸澄的胳膊，凑过去低声诱哄。
　　“没什么。别凑这么近。”攸澄身子躲了躲，耳边又隐隐爬上几抹绯云。
　　“小生可是都听到了。”南暝继续靠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攸澄身上。
　　“听见了还让我说。”攸澄神情淡然，可眼眸深处藏着笑意，低声道：“别闹了，走吧。”
　　“巽阳有没有好吃的？”南暝打了个哈欠。
　　“有。”攸澄点头，“先休息，等你修整好身体再说。”
　　“你这么一说小生还真觉得有些困。”南暝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抹了抹眼角了泪水，拉着长音道：“要走多久啊？”
　　“我背你，在路上睡会吧。”攸澄停下脚步。
　　“稳不稳啊。”南暝调笑，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攸澄的背上。
　　“不妨试试。”攸澄稳稳托住南暝的两条长腿，“冷吗？”
　　南暝动了动身子，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姿势，贴着攸澄耳朵坏笑着道：“原本是有些冷的，不过翊桓君身上好暖啊，现在小生都觉着热了。”
　　“少胡闹。”攸澄笑骂着，“安心睡觉，不然我可不背了。”
　　“好，好，”南暝环住攸澄，把头抵在他肩上，轻声道：“那就睡觉了……”
　　紧张的情绪一旦松懈下来，困倦便会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席卷全身。耳边是自己和攸澄的心跳声，一下两下，逐渐融合统一，沉稳而有力。昏昏欲睡时，只觉得攸澄身上的檀香味不再冷冽，呼吸之间尽是清甜木香。被这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南暝的眼皮越来越沉，耳边的风声逐渐减小，思绪变得模糊，而后坠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
　　“……直到再……为止。”
　　“……不回来……我便等、忘……没有资……记忆！”
　　“笑话！……比我有资格！”
　　“你疯了！我……你！”
　　“……”
　　“南暝！我讨厌你！”
　　——
　　“啊！”
　　南暝猛然惊醒，喘息间发现自己还在攸澄的背上。
　　“做噩梦了？”攸澄把他向上托了托。
　　“啊……不知道。”南暝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应该是做了个梦，但具体内容……奇怪，刚才还想着要和你说来着，这会子全忘光了。只记得小生貌似在和谁说话……嗯？这不是小生的狐裘吗？”
　　“我怕你着凉，半路围上的。”攸澄腾出一只手拉了拉狐裘的带子，“还要睡吗，再走不到一刻钟便是巽阳了。”
　　“睡一觉就到了？天都要黑了，你也是，走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叫醒小生。”南暝一手搂紧了攸澄，另一只手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攸小澄，你说你是不是傻，嗯？傻的可爱。”
　　“你说是那就是吧。”攸澄任由南暝的爪子在自己头上作乱，“别乱动，你刚醒，小心吹风。”
　　“好了，小生也该下来了。”南暝拍拍攸澄的肩膀，“先不说让你背了这么久，巽阳是明月坊的地盘，应该很多人认识你吧，若是看见自己敬仰许久的第一公子背上突然多了个人，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攸澄点点头，把南暝放了下来，细心地把狐裘给他围好。南暝眯着眼睛享受着攸澄的照顾，正尽力回想着刚才梦里的内容，电光火石间一个奇异的感觉划过，反应过后他瞪大了眼睛，拽起攸澄的手把轻功运转到极致，飞一样冲向巽阳。
　　“妖气！是小生留的痕迹！”虽然气息已经很淡了，但南暝还是捕捉到了大体的方向。
　　“在巽阳？”
　　“若有若无的……应该是。”南暝锤了一下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感应那股微弱的波动。
　　前方城池的轮廓已经显现，明亮的灯光冲淡的星辰的光芒，耳边鼎沸的人声越来越近，高大的城门之上，张扬又不失风骨的“巽阳”二字映入眼帘。二人刚刚进城，只听一声尖锐的爆鸣刺破空气，闪烁的金线缓缓升起，直指天际，最后于漆黑的夜空中炸开，连成一片金色的花海，纷纷攘攘，燃尽了星河。
　　“烟花？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人群中的南暝转过头看向攸澄。
　　攸澄皱眉摇了摇头。
　　“呦，这都热闹一天了！二位公子刚进城的吧。”攸澄旁边的年轻人笑，“今天可是明月坊的陆姑娘大喜的日子，烟花，还有中午的花车游街，都乐坊主亲手操办的。”
　　“陆姑娘？”南暝懵。
　　“有什么疑惑的，就是乐坊主的侄女啊。”
　　“陆青姝。”攸澄道。
　　“对对，就是她。从前她巡街时我远远地见过，虽然性格豪放，但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呢。她那一身武艺听说在那些仙家都是排的上号的，想不到能曾经那个徒手制服山贼的陆统领也穿着凤冠霞帔嫁人啦。”
　　“呃……这股难闻的烟火味。”南暝捂住鼻子，颇为无奈地看着源源不断炸开的烟花，“好吵，没办法集中精神了……”
　　“近几日城中可否有异？”攸澄问与二人搭话的青年。
　　“没有啊，”那青年挠了挠头，“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事。巽扬治安一向不错，公子就放心吧。”
　　“遭了！”南暝拽住攸澄的衣袖，“气息在动……此人正在城中！”
　　“可否感应？”攸澄看着他。
　　“刚刚一闪而过，在东边，烟花处！”
　　攸澄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把南暝拉到无人处，纵身一跃便飞上了屋顶，向城东进发。
　　南暝眯起眼睛，依稀看到一栋挂满大红灯笼宅子门口，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门前空地正是城中烟花燃放的地方，而刚刚感应到的气息就来自宅中的某个屋子。
　　“走正门？”南暝问。
　　“过于拥挤，翻墙。”攸澄回答。
　　“你挺熟练啊。”南暝有些意外。
　　“从前被你带的。”攸澄回头赏了南暝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南暝嘿嘿一笑，没再接话。二人全速前进，干净利索地翻进宅邸的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南暝左右看了看，忽然捕捉到一股从没闻到过的香味，甜美活泼，隐隐带着果香。
　　“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前方檐上传来，带着几分戒备的意味：“我可都看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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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