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西洲》喵粉冰砂

12、第十一章：檐上

　　“寒沐，近来可好？代我问候阿姐。”

　　“我在人间很好，让她放心；甩开那四个已经六次了，如果可以，希望她能别让他们再追我。”

　　“我找到了和我的小祖宗有关的人了，还未确定是否是他。若能确定，我便会把他带回域北。”

　　“不过在人间遇见了些麻烦，可能要费些心思。另，可以帮我查找一下北疆那边有关牵机蛊的消息和涉及到内脏的阵法吗？”

　　“政事还要再麻烦你费心一段时间，回去请你喝酒。”

　　“销骨可否有异？结界仍需严加看管，万不可懈怠。它如果出了异常，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要过年了，可儿还没回去吗，改日我试着联系她，这丫头大了，越发野了。”

　　“通讯保密，再联系。”

　　“南暮离亲笔。”

　　南暝吹干纸上的墨迹，指尖燃起一簇狐火，点燃信件，看着它在银白的火光中化为灰烬。

　　“这是狐族专有的通讯方法吗？”桌旁的黑猫问。

　　“不是，是小生仅有。”南暝揉了揉手腕，满不在乎手上漆黑的墨痕，“小时候发明的，别人的狐火都不行。”

　　“那公子怎么收到他们的回信？”他眨着眼问道。

　　“小生在族内留了狐火，他赶过去就好了……这么快？”

　　空气开始扭曲，伴随着哔哔波波的火星炸裂声，南暝眼前突然显现出一缕跳跃的银色火光。那道火光愈燃愈烈，隐约浮现出笔墨的痕迹。

　　“暮离，殿下去了北疆，我走不开。等殿下回来，我再去北疆查阅。”

　　“销骨暂无大碍，可儿也和我保持联系。你不必担心，保重身体。”

　　“阿姐怎么又去北疆……”南暝皱眉，“北容到底什么意思……嘁，谁都能看得出来阿姐喜欢他，就他看不出来，傻子。”

　　南暝正在为族内的事发愁，忽然耳朵一动，灵敏地听见一道脚步由远及近地传来，越过了攸澄的房间，在他门前停住。

　　“公子。”熟悉的女声，“你们托我调查的事有着落了。”

　　是秋瀛。

　　南暝应了一声，为她开了门。

　　秋瀛站在门外，一袭鹅黄色轻衣，眉眼含笑，手里还托着两坛酒。

　　“外面还下着雪，姑娘差人跑一趟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南暝道。

　　“外面雪已经停了。不久前县衙下了告示，百姓们一听消了威胁，都在筹备两日后的酒会。天还阴着就有人家出来摆夜市了，公子们若是缺什么不妨去看看。可惜公子们有要务在身不便延误，所以我带来了酒会的酒。醴城弹丸之地，没什么特产，也只有酒能拿得出手。”

　　南暝从她手上接过两坛酒，打开其中一坛，霎那间便被一股浓郁的酒香包围，醇厚甘醴，闻气味便知道是上好的陈酿。

　　“好酒。”南暝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把两坛酒收好

　　“刚才接到来信，昨日东方的邀月阁花魁剜心自绝，轰动全城。不知道是否和公子们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秋瀛正色道。

　　“自绝？有人调查过了吗？”南暝问。

　　“听说调查过了，完全没有他杀的痕迹。”秋瀛道。

　　“未必……”南暝想到那牵机蛊，不免对自杀的真实性产生怀疑，“辛苦秋姑娘。既然风雪已停，那小生便和隔壁那位商量一下，事不宜迟……”

　　忽然，桌上打瞌睡的黑猫猛地抬头看向屋顶。

　　南暝同样听见了异响，示意他不要出声，对秋瀛摇了摇头。他压低脚步，边走边如毫无察觉般继续着话题，不动声色地移到窗边。

　　“我们便立刻动身——”

　　话音未落，南暝一下子推开窗，飞身上了屋檐，却只见黑云低垂，四向无人，向南望去，珊珊灯火，私私人语，终于给这座城添了些人气。

　　因为雪下的很薄，屋顶上还留有几个脚印，和一处并未覆盖上雪的区域，看来这梁上君子在雪里淋了许久，不知要干什么。

　　南暝在原地扫视了一圈，默默地回了房间。

　　“没抓到？”黑猫问。

　　“没影了。”南暝应道。

　　“公子是惹上了什么麻烦？”秋瀛问道。

　　“也许……”南暝眼眸微光闪动，隐隐透出算计的色彩：“也许是谁喜欢小生跟到这儿了呢。先不提，小生要去隔壁找他，秋姑娘一起？”

　　“算了，”秋瀛笑容有些尴尬，“那位公子虽容貌俊逸，可气质有些冷得吓人呢。公子去便好，我便先回家了。”

　　“路上还有曾薄薄的积雪，天色昏暗，姑娘小心些。”南暝对她点头，随跟在她身后，去了攸澄的房间。

　　“攸澄，有线索了，是否动身啊？”南暝一边敲门一边问道。

　　“好。”攸澄开门，走了出来。

　　“你旧疾好点了没有？”南暝踮脚摸上他额头，虽然恢复了正常体温，但和攸澄平日里偏高的温度相比还是低了些。

　　“要不要再休整一晚？”南暝皱眉问。

　　“不用。案件要紧。”攸澄拒绝，率先迈开步下了楼。

　　“小不点，我们要走了。”南暝对着自己的房间喊，随后那黑猫便从房间里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几步跳上了南暝的肩头。

　　“你好沉，下去。”南暝拎起他的后颈。

　　“公子带着我走吧，可以让你揉。”黑猫也是个懒散的主，直接出卖了做猫的尊严，挣扎着回到南暝怀里，顺势露出肚皮做贿赂品了。

　　“你可是妖，能别像家养宠物一样丢妖族的脸吗？”南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又忍不住揉了揉他软软的肚皮。

　　“可是我懒啊。”黑猫扭了扭身子，对着南暝眨了眨眼睛：“公子，你摸了我的肚子可就要对我负责了。”

　　“如何负责？”走在前面的攸澄突然问道。

　　南暝抬头看他，有些意外他会搭腔他们之间的对话。

　　“呃……抱着我走一路？”黑猫此时还并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好。”

　　话音刚落，攸澄停下脚步转身，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拂去南暝正撸猫的手，随后便对着他肚子上的小肥肉狠狠一捏，掐着把他提进了自己的怀里。

　　“换个人负责吧。”攸澄把黑猫卡在腋下，低头语气颇为温和：“我来抱你。”

　　只是他这少有的温和语气却让一旁的南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攸澄抬眸对南暝淡淡一笑，一改平日冷淡，随即转过身迈开步伐。

　　只不过走着走着，他胳膊旁缓缓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爪子。

　　“公子救我——”

　　南暝眼睁睁地看着攸澄那只弹琴的美手风轻云淡，毫不留情地把那只爪子拽回了怀里。有些可以称得上粗暴的动作和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毫不相配，倒有些恐怖的违和感。

　　小生救不了你啊……

　　南暝在心中给那小不点点了根蜡。

　　告别掌柜，两人向城门走去。耳边渐渐传来喧杂的人声，看来是走到了秋瀛所说的夜市区。

　　“攸小澄，给小生买个面具吧。”南暝看到不远处的摊子，忽然想起来缺了什么，抬起头对攸澄道。

　　“白日休息，下午晚间赶路，冬日将近，鲜少有人。”攸澄回。

　　南暝摸了摸自己的脸，挑眉道：“防不胜防。之前小生也是这样想的，但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三个月前，小生没带面具，又穿了显眼的红色衣服，夜间遭遇山贼劫车，差点被抢到土匪窝子里当压寨夫人。”

　　“你？压寨夫人？”攸澄挑眉，难得开了句玩笑：“莫不怕把寨子压垮？”

　　“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最烦的是那首领非觉得小生是女扮男装。小生是好看，但又不是面相阴柔的那一类，真是岂有此理！最后就差脱衣服比比大小了才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谁料到那首领看了小生一会儿，非得说男的也没差！”南暝转了转拇指上的幻月，摇了摇头，“你们人间的男人只要有一张好看的脸就够了，根本不考虑别的。”

　　攸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古怪，以沉默回应。

　　“狐族志同道便可结为伴侣，哪像你们人间的男人，挑三拣四，甚至连区区一副皮囊的诱惑都遭不住。”

　　“他们。”攸澄轻咳一声。

　　“行行行。小生还听说什么门当户对，真是奇怪。想来你也是名门出身，你不会……”

　　“买面具，挑。”攸澄把他推到一个摊位前。

　　南暝见好就收，专心致志地挑起了面具。

　　攸澄立在一旁，漆黑的双眸看向他，似乎落在了他身上，又似乎透过他，落在了时间深处的远方。

　　“这个狐狸的好看还是半遮着脸的好看？”南暝一时犯难，只好扭头问他。

　　“狐狸的。”

　　“这个半遮的吃饭更方便。”

　　“半遮的。”

　　“可狐狸的调色真的太漂亮了。”

　　攸澄眸子深处星光沉浮，坚冰融化，一点点漾出溶溶春水，把他过于清冷淡漠的脸润出点点温柔之色。

　　“……那便这两个。”

　　南暝笑眯眯地撞了撞攸澄的肩膀，搂着两个面具对他道：“就知道你最好。先欠着，以后再说。”

　　“给你记上一账了。”攸澄付钱。

　　“随便记，小生这么大地主还差你……”

　　话音未落，南暝却觉一阵眩晕，腿上失了力气，一个趔趄撞到了攸澄身上。

　　“南暝！”攸澄反应极快，一手接住他，一向沉稳的声音终于有了波澜。

　　“你怎么了！”

　　“小生……”

　　南暝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晕，眼前的一切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皮也越来越沉，而后世界一黑，彻底倒在了他宽阔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