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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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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群人,喷出来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更何况恶语似刀,伤人无形。
林潇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看她爸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她比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要心痛。
她攥紧了拳头,推开那些没脑子的村民,把坐在轮椅上的她爸挡到后面。
“我没有勾引他,是他对我动手动脚!”
“你不勾引,我家老刘会对你动手动脚?”
这是什么歪理?
胖女人扑过去要打林潇:“小贱人,把我家老刘砸成那样,我打死你!”
她胖乎乎的手刚伸出去,秦晔就跑上来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扯。胖女人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栽到地上,嘴里哎呦哎呦的喊疼:“勾引我家男人,现在还打我,疼死了呦,真是没天理了!”
“就是,怎么还打人呢……”
“这小伙子现在都向着她了,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真是不知羞!”
林潇爸爸拿起扫把就朝那些村民砸了过去,指着他们骂道:“我家孩子使什么手段了?你们哪只眼睛看见的?积点口德吧!”
“她做错事还不让人说啦!”胖女人瞪着眼睛:“不赔钱,我就报警,到时候让你们连着精神损失费一起赔!”
林潇顺着她爸的心口,没有丝毫畏惧地对上女人的目光:“好,那就让警察来处理。”
“赔得你倾家荡产!”
林潇怼回去:“是那个姓刘的混蛋要坐牢了!”
“看谁能笑到最后!”
“一定是我!”
笑到最后的还真不是林潇,第二天警察就找上门了。
他们说,刘老板家里没有监控,不能证明是刘老板先对林潇动手动脚。而且就算是刘老板先做的坏事,也不能证明林潇在他头上砸酒瓶子属于正当防卫。
林潇都要被气吐血了,所以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她活该咯!
凭什么?又不是她的错!
警察做完笔录就离开了,也没说赔偿的事。
安稳的日子过了没几天,警察和胖女人又找上门来了,要林潇赔十万块钱,不然法庭上见,还说要判她个故意杀人罪,要她坐牢。
林潇压根就没当回事,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直到有一天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她才慌了。
她还怕是骗子,特意打电话核实了一下,传票确实是真的。
要是不赔钱,她就完了。
有人拿十万块买一个包包玩,有人辛苦一辈子都存不到十万块。
这十万块把林潇压垮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让钱压垮了。
穿着那条好久没有触碰过的白裙子,林潇来到了平时工作的海边,这次不怕干活不方便,不怕把裙子弄脏。
她走在海滩上,浪水争先恐后地袭来,带着很不友好的目的。
水很凉,像是在说:潇潇,走进来陪我。
水退回去,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拽着她的脚往海里拖。
理智很难战胜这片海对她的诱惑。
她妈要是知道她现在处境,会不会对她产生一丝心疼?
她不会知道了。
也不想知道,因为那个狠心的女人不会心疼她,一丝都不会有。不然当初又怎么会走得那么决绝。
这片海陪着她长大。
她要沉眠在这片海里,变成厉鬼,永远守着她爸和憨憨,不让那些只知道看热闹的愚蠢村民欺负他们。
林潇轻轻地吸了口气,脱掉凉鞋。
海水淹过脚,小腿,大腿,小腹,胸口……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其实她很怕水,小时候溺过水,到现在都没有学会游泳。
水钻入鼻腔里,她下意识咳嗽了一声,呛进来的水越来越多,呼吸越发困难。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解脱,她陷在死亡来临前的恐惧里。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她后悔了。
凭什么是她死?
她没有错。
就算她死了,也不见得那些人会认为她是无辜的。
想到憨憨和她爸,以后一人一狗要相依为命,她就要难过得哭出来。
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生命是不可逆转的。
她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幻听了,竟然听见了憨憨的叫声。
“嗷嗷嗷嗷嗷……”
憨憨难过的时候,就嗷嗷叫,跟狼似的。
林潇哭了。
憨憨乖,这种时候就不要来找她了。
“林潇!林潇!”
是秦晔的声音。
远在天边,又近在耳旁,林潇分不清这是不是她死前的幻想。
直到一条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把她从海里拖出来,朝岸边游过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
游到岸边,秦晔筋疲力竭,和林潇一起倒在了沙滩上,累得爬不起来。
林潇已经昏过去了。憨憨跟抽疯了似的,不停地在她身边蹦跶,嗷嗷嗷叫个不停,圆圆的眼睛外面有毛被泪水打湿了黏在一起。
秦晔撑着身子起来,用食指探了下林潇的呼吸,然后捏着她的鼻子和下巴,让头往后仰,嘴张开了。他深吸口气,低下头凑过去,往她嘴里吹气,之后又做胸外按压,吐了不少水出来。
林潇咳水的时候被呛醒了,半睁着眼睛,视线里的脸有些模糊重影,但能看出来是秦晔。
“我好累。”林潇又闭上眼睛。
“嗷嗷嗷嗷嗷嗷!”
憨憨又疯了。秦晔拎起它不算温柔地扔到边上,瞪着它:“不要叫!吵死了!”
“嗷……”
憨憨的耳朵耷拉下来,蔫了。
秦晔在海滩上找到林潇的鞋,塞进憨憨嘴里:“给她带回去,别弄丢了。”林潇抠门得很,丢了双拖鞋都不知道要念叨多久。
憨憨哼唧了一声。
秦晔摸了摸它的狗头,把地上的林潇拎起来,背到了背上,朝家走去了。
小憨憨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后面,寸步不离。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晚上。
林潇刚脱离了危险,她爸又出事了。
秦晔推开房门,想带着林潇向他报平安。
没想到入目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手腕横着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肉翻卷,流血不止,地上凝聚的血渍上叠加新鲜血液。一片刺目的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嗷嗷嗷嗷嗷嗷!”
都不知道憨憨今天疯了多少次了。秦晔脑子里一团乱麻,直接把它丢进厕所,锁上了门。
秦晔一边拿干毛巾裹紧林潇爸爸的手腕,一边叫救护车。等车来的空档,他安顿好林潇,藏起了桌上的那封遗书。
安排好一切,秦晔累得都要睡过去了。
可救护车又来了,他把林潇爸爸抱到担架上,跟医护人员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就一起上了救护车,去医院了。
◇
恍恍惚惚听见狗叫声,像憨憨,又不像憨憨,叫得特别难听,跟鸭子似的。林潇被吵得睡不着觉,就下了床,寻着声音的源头去了,最后停在厕所前。
她打开门,憨憨窜出来。
憨憨狂蹭林潇的裤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蹦蹦跳跳安分不下来,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模样。林潇知道自己昨天吓着它了,就赶紧把它抱进怀里,顺着它后背的毛,轻声安慰着:“憨憨乖,没事了。”
憨憨从林潇怀里跳出来,咬着她的裤脚往一个房间里拽。
是林潇爸爸的房间。
门是开着的,屋里白色的瓷砖上布满凌乱的血脚印,林潇看得一阵头晕,双腿发软,扶着墙才勉强站住了。
这么多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秦晔!”
没有回应。
“爸!”
还是没有回应。
林潇回屋里找手机,没找到。
手机可能在她爸或者是秦晔身上。
林潇用座机给自己的手机打去电话。
“嘟——嘟——”
“喂?”
“是秦晔吗?”
“是我。”
“我爸呢?你们在哪?”
“在医院,你爸出了点事。”秦晔报了医院的名字:“你现在过来吧,有事要跟你说。”
林潇嗯了一声,看向地上的血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
尿毒症中期。
手里的检验单轻飘飘的,又仿佛有千斤的重量,拽着林潇不停地往下坠。她昨晚才重获新生,可今天感觉又死了一次。
她妈走的时候,她想,幸好她还有爸爸。
现在,她爸也要抛下她了吗?
“林潇。”秦晔喊了声她的名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找医生问过了,没事的,找到肾/源就没有大问题了。”
没有大问题,不代表没有问题。
林潇攥着检验单,靠墙坐在地上,低着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声音颤抖地喃喃自语着:“我知道这个病要换肾啊,可关键是……我没有钱啊,怎么换呢?我现在就可以把肾挖出来给他,可是我没有钱啊,怎么给他换……”
她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无助得像个孩子。
秦晔蹲着身子,两手抬起林潇的脸,看着她空洞茫然的红眼睛,薄唇微抿:“我来想办法。”
林潇双手伸进发丝里,快说不出话来了,一张口就要哭。她平复了一下情绪:“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吃住都在我家,你能帮我什么?”
“你相信我。”
林潇摇头,推开了他:“我只相信我自己。”
看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秦晔不言语了,给她时间冷静一会,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这个女人,比他的身世还要凄惨。
本不想这么快回到那里,现在看来不回去不行了。秦晔用袖口擦着林潇脸上的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净。他的手朝前伸出一小段距离,犹豫着要不要有下一步动作。看她哭得浑身发抖,他最终忍不住轻轻抱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说:“别做傻事,你在这里等我,我两个小时之内回来。一定不要做傻事!”
后面那句话语气很重。
林潇咬着唇,点了点头。
她爸还活着,她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