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颗星星给她》夏鹤清

14、第14章

　　落日的残阳把半边天熏成橙金色，咸湿的海风迎面吹过来。林潇光着脚，走在浅浅的海水区，每一步带起微微涟漪。

　　已经入秋了，秦晔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对走在海水里的林潇说:“把鞋穿上，不要在水里走，凉。”

　　“我没觉得凉。”林潇弯下腰，把被水沾湿的裤子往上卷了些，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

　　她的脸和胳膊的肤色比一般女生黑，因为以前要常在太阳下干活。不过被衣服遮起来的地方很白，比如她的腿，那是她原本的肤色。

　　“那个女人真的有精神病吗？我看她挺正常的。”林潇说。

　　秦晔走到海水冲上来的地方，握住林潇的细胳膊，把她从冰冷的海水里拽出来:“她躁郁症好多年了，平时没事的时候看着正常，一发起病来就闹自/杀，或者好几个晚上不睡觉。”

　　林潇眉头紧皱，不悦秦晔把她拉上了岸。她像个玩心大的孩子，又要去海里。

　　察觉到林潇的意图，秦晔把她手里的拖鞋夺过来，扔到沙滩上:“穿好，脚着凉了对身体不好。”

　　林潇把拖鞋捡起来，趁秦晔一不留神，又跑进浅水区了:“我以前经常这样走，身体也没啥毛病啊。”

　　“你就是不让人省心！”

　　秦晔又把林潇从水里拽出来。

　　这次他拿过拖鞋，蹲着身子，握住林潇的脚踝往上抬了一些，把脚穿进鞋里。

　　眼前是她白花花的小腿，看得秦晔移不开眼。怎么会有这么白净的腿，连根汗毛都没有，皮肤那么细腻，毛孔都看不到。她玲珑的小脚让海水泡成了冰白色，在湿漉漉的海滩上呈现出一种冰肌玉骨的白皙剔透感。

　　这两只鞋，秦晔穿了好久。

　　林潇不做声，不拒绝，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晔这样低三下四地给她穿鞋。第一次有了被人照顾，被人在意，被人宠溺着的感觉。

　　她压下心头的强烈悸动，抬脚在水里轻轻一划，溅起的水花落到了秦晔脸上。

　　看他先是怔愣，又逐渐显出愠怒的表情，林潇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笑弯了眼睛，戏谑地看着他:“你以前给多少女人穿过鞋呀？这么熟练。”

　　秦晔也笑了。相比于林潇那阴阳怪气的笑容，他笑得失落又无奈，整个人蒙上了一层蒙蒙的暗影:“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有了解我吗？总是这样试探我，有意思吗？”

　　林潇的笑容僵在脸上，让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她快速地转过身去，不看他，心不在焉地又走进了海水里，被冰凉的温度刺激了一下，又赶紧回到沙滩上。

　　“他们应该好了吧？”林潇快步走出去好远的距离，才后知后觉地转移开话题，但还是没有看身后的秦晔，自顾自地朝前走。

　　已经出来了快三个小时了，秦默和罗笙肯定已经办完事了。秦晔追上前面的林潇，和她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可以回去了。今天就住在这吧，等我们家里的门修好了再回去住。”

　　他说的是我们家，在无形中拉近了与林潇的距离。林潇听到这三个字，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竟生出了和秦晔已经成为了男女朋友的错觉。我们家……不知道他说出这三个字时心里是什么感觉，还是只有她在胡思乱想。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晔快要追上她了。

　　林潇加快速度，却在下一秒被搂紧了腰带到后面，落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海风吹过来，她淡香的自来卷发飘到秦晔脸上，痒痒的，可他的心比脸还要痒上百倍。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抱着林潇，不肯撒手。

　　“放开我。”

　　她语气冷淡，仿佛一只落入捕网的鸟，在秦晔怀里挣扎着。

　　秦晔有好多话哽在喉咙里，却不知道该用哪一句告诉林潇他的心意，看她挣扎得厉害，他先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好冷啊，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等她安分下来了，他又得寸进尺把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稍稍侧着脸，这样就能看到她了。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推开我？”

　　他几乎是挑明了，林潇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这样的人不适合谈恋爱。”

　　“要谈过才知道合不合适，你没有和我谈过。”

　　林潇咬着牙，要掰开腰上的手。

　　秦晔那细嫩的手背都被弄红了，但还是没有松开，在林潇耳边轻轻地说着:“手好痛……”声音很委屈，试图让她心软，心疼他。

　　“秦晔，我跟你不合适！”

　　林潇低吼道。

　　她只想找个跟自己条件差不多的人。她不怕对方穷，因为她也不富有。

　　想到那天和秦晔在西餐厅里吃饭，那个窗外的女人一脸鄙视地看她，她真心觉得自己和秦晔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可以把两百块钱送给小女孩，她做不到。他说她太抠门了，她确实很舍不得花钱。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一个从小就精打细算。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林潇光是想想都已经觉得累了。

　　秦晔的女朋友，应该是和他门当户对的人，而不是她这种乡下打渔的。

　　要是真和秦晔在一起了，别人会说她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面对现实，她卑微进尘埃里。面对感情，她有一身傲气。

　　林潇最终还是挣脱了秦晔的怀抱。

　　看到他眼里有悲伤肆虐，可还是不肯放过她，还要走过来抱她，林潇狠下心，用力把他推开。

　　秦晔措手不及，跌到海里，衣服都湿了。他狼狈至极，心如死灰，受伤的表情被愤怒撕碎，盯着林潇的眼睛变得冷漠起来。

　　林潇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看着浑身湿透的秦晔，愧疚在心里翻江倒海。她的脚钉在地上，想扶水里的秦晔起来，可这腿就是迈不出去。

　　“对不起。”

　　她很认真地跟秦晔道歉。

　　秦晔刚才还抱有一丝幻想，林潇会扶他起来。

　　可是她没有。

　　那就算了。

　　“我不需要。”

　　他从海水里站起身，独自走了。

　　◇

　　罗笙累坏了，秦默叫人大老远的送了好多饭菜过来，开的当然是秦晔的直升机，这样比较快。

　　秦晔从小就喜欢直升机。小时候自己动手做直升机模型，宝贝似的收集在玻璃橱柜里。长大了挣到的第一笔钱就是去买直升机，考飞行执照。他每次开直升机，心里都会想，将来一定要带自己喜欢的女人坐直升机兜风。

　　秦晔和林潇先后到了家。

　　屋里香喷喷的，林潇肚子饿了。

　　只有两副餐具，秦默和罗笙已经用了。

　　秦晔从厨房拿了筷子和碗出来。他只拿了一副，没管林潇。

　　林潇跟他们不熟，也不好意思坐下来吃饭，就在冰箱里找了根干巴巴的黄瓜，在碗里倒了点醋，去院子里吃了。

　　秦晔还在生气，不搭理林潇，除非她先来找他。秦默的眼里都是罗笙，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也没管林潇。

　　一个故意视而不见，一个是真的看不见，只有罗笙放下筷子，用胳膊撞了下秦默，看着院子里那个单薄的背影:“她怎么不进来吃饭？你叫她进来吃饭。”

　　秦默很不情愿，看向那从进门起就跟死了爹娘似的，摆着一张臭脸的秦晔:“笙笙说了，叫她进来吃饭，你去叫！”

　　“她吃不吃关我什么事？”秦晔一开口就像是吃了枪药，冲得不行:“她爱吃不吃！”

　　秦默愣了一愣，立马就乐了，笑嘻嘻地跟罗笙说:“笙笙，他们吵架了。”

　　罗笙:“……”

　　搞得她没和秦默吵过架一样。

　　她放下筷子，出去叫林潇了。

　　林潇啃了一半的黄瓜，快吃不下去了。这黄瓜放久了味道发苦，实在是难以下咽。

　　“林小姐，进去吃饭了。”

　　罗笙声音温温柔柔的，林潇的心都要融化了。她把那半截黄瓜举起来晃了晃，笑着说:“我不吃了，我……减肥呢。”

　　“你不胖呀，减什么肥？快进去吃饭吧。”

　　罗笙拿走林潇手里的醋碗和黄瓜，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硬是推她进了屋，按在了餐桌前。

　　“秦晔，再拿副碗筷来吧。”罗笙说。

　　秦晔没动，微笑着，看都没看林潇一眼:“她没有腿吗，要我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林潇本来就没想让秦晔给她拿碗。再说了她可受不起。

　　林潇拿了碗筷刚坐下，秦晔就起身走了，连饭都不乐意跟她一起吃。

　　被拒绝的男人，火气是真的很大。

　　他们从小养尊处优，吃完饭往沙发上一坐，餐桌上的狼藉还得要林潇收拾。罗笙觉得不好意思，就过去帮她。

　　作为罗笙的跟屁虫，秦默也凑过去了。他从没做过这种活，笨手笨脚的，打碎了碗。

　　罗笙刚要捡，他就像受到了惊吓般吼道:“别捡，割破了手怎么办！”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林潇一个激灵，她蹲下了身子:“我来捡吧。”

　　“那怎么行？让我表哥来捡。”

　　听到表哥这两个字，就想到了秦晔，林潇一晃神，手指传来尖锐的刺痛，血珠滚到白色的碎碗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