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与木》Shh嘘

3、反抗

　　李千凰按时回到了家。
　　母亲坐在小餐桌前眯着眼拿手机刷着新闻，桌上的饭菜被倒扣着的盘子罩住，偶尔几缕热气飘出，香味却浸满鼻腔。
　　她们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妈，我去洗碗吧。”
　　“妈妈知道你乖，我来洗碗。你洗什么碗，好好学习。”
　　“妈，我干了件错事。”

　　寂静诡异的氛围弥漫开来。
　　母亲停下去洗碗的步伐，回到餐桌前，细声细语：“凰凰，怎么啦？”
　　李千凰僵着脸说出自己逃了体育课的事。
　　母亲眉间含忧，说：“适当休息是可以的，但是体育课本来就是设计给你们休息的呀，你为什么还要逃课去喝奶茶呢？”
　　李千凰没有接母亲的话，她自顾自说：“妈，我遇见了喜欢的女生。”

　　母亲嗤笑：“你这么小，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喜欢女生，我喜欢她。”

　　母亲看着李千凰的脸，她的女儿直直看向她，眼神笃定，仿佛喜欢女生是天经地义，是普天之下唯一正道。她恍惚间闪过一个念头，她的女儿有多久没有这么直视她了。为了一个莫名其妙还不知道是不是莫须有的女孩，这样、这样看着她。她强压怒气：“不行！”
　　李千凰只是用着平时报告自己在学校生活的语气，那种“还好”、“一般”的回答的语气说道：“我喜欢同性。”

　　母亲勃然大怒，面目狰狞：“你不能！”
　　李千凰冷静地问：“为什么不能？”
　　母亲一拍桌子，吼道：“这是不正常的！大家都结婚生子！”吼完，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并不具有说服力，又道：“要是人类都是同性恋，那还怎么繁衍。”

　　李千凰依旧那副神情：“我不代表人类。”
　　母亲意识到了自己的女儿是认真的，她开始害怕，哭了起来：“妈妈只有你了啊，妈妈还想以后抱个孙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妈呢？啊？凰凰，妈妈只有你了，你难道要妈妈以后没人养老，在大街上讨饭吗？”
　　李千凰握紧拳头，紧接母亲的话说道：“妈，你明明知道我以后不可能不赡养你，你想要孙子，我以后可以考虑领养。”
　　母亲哭道：“领养的怎么可能和亲生的一样！你就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气死我了好没人管你，你就可以跑到那个恶心的狗那里去是不是！又有钱拿，又没人管你，你就可以自由了是不是！”

　　李千凰的指甲在掌心抠出了一个个痕迹，她忽地站起，大声叫了一声母亲。母亲抬眼看她，泪水沾湿了鱼尾纹。李千凰压抑着，颤抖地说：“妈，我从出生到现在，没勇敢过。你和爸吵架的时候，不允许我说话，我就从没插过嘴。你们离婚时，没问过我到底想跟谁，我也没说过。就连我以后上什么学校你也都想好了。我是很懦弱的一个人，我妥协了那么多，这一点，我喜欢同性这一点，能不能让我别妥协了。”

　　母亲咬着牙，半天只能说出一句话。她哭着问：“是不是爸爸妈妈离婚，才，才把你变成这样的啊？”
　　李千凰听着这句话，心中生出了那股熟悉无比的悲哀。
　　母亲接着说：“妈妈为你可以和爸爸复婚的，妈妈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那种悲哀淹没了李千凰。

　　她本不想解释的，明明多说无益，从前也是，现在也一样。她觉得，再勇敢一点吧，或许可以离那个风一样的女人近一点。她缓缓道：“妈，这不是你的问题，爸出轨也不是，离婚也不是，我喜欢同性也不是。没有那么多你的问题，你明明自己也知道，你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你的目的而已。”她看着母亲的哭脸，“妈，你说过，我从小到大都很乖，这是我第一次叛逆，我只喜欢同性，无论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我不会变了。”

　　窗外还有车鸣声，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掩着叽叽喳喳的鸟叫。

　　树叶沙沙作响，她听到母亲的哽咽：“我想想，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