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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看水先生著 ...

  •   聿竹峰外门偏院

      沿着青石板路绕过练武场,又转了好几个岔道口才终于走到寻枭的住处。这处院落位于外门弟子居所最西边,自打聿竹峰选址重建弟子居所,这一处算是被荒废的旧院,不知因何缘故被分配给了寻枭。

      像划分弟子寝居的杂事一向由大弟追云负责,季择川心道:该不会是他刚到聿竹峰就得罪了追云吧?

      “你住外门?”寝居分在旧院暂且不论,身为内门弟子住在外门也太过离谱。

      寻枭点头:“是,弟子去年才入内门。”

      他十二岁进聿竹峰,前两年一直是外门弟子。

      跨进旧院,这一处院落虽然破败,但还算整洁干净。除扫工具摆放在墙角,边上水缸也是满的,地上只有些掉落的松针。

      房间里相当简陋,以至于季择川迈进去的瞬间还以为这里不住人。除却一些生活上必备用具,你找不到任何多余装饰,酒楼最便宜的客房都比这来得富丽堂皇。

      此情此景,季择川琢磨着,总不至于寻枭时时刻刻都做好了四年后跑路的准备,时机一到两手空空潇洒离去?

      他拉开木凳,坐下去时清晰地听到木凳发出吱呀一声。季择川看了眼身后的黄梨木床,打消了之前想躺着休息的念头。他问道:“为何不提出更换居所?”

      “师尊来此就为这些?”寻枭没有正面回答换不换居所。

      季择川道:“当然不是,为师亲自看着你抄《兵器论》。”

      “师尊是不能回静思楼?”

      他问的是不能而非不想,明眼人都看得出,季择川完全是就是没事找事,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寻枭都不知道这是单纯心大,还是觉得无所谓在他面前遮掩。

      “你之前说得太狂,为师怕你不认真抄。”

      确实不遮掩,但又爱用拙劣的借口去敷衍他。

      “天色已晚,弟子要休息了。”

      “申时就寝,二十遍抄得完么?”

      就算抄不完不也是十日后才交……,寻枭放弃和季择川掰扯下去。他算是明白了,今天不抄上几遍《兵器论》是没有借口让季择川离开。但愿只是和他耗一晚上功夫,不然哪有时间修炼自己的功法。

      念及此,寻枭摆好笔墨纸砚拉开凳子坐下,规规矩矩地誊抄。

      撰写《兵器论》的著者废话极多,喜爱长篇累牍自己思想感悟。一本书正儿八经介绍兵器的话占一半,剩下那一半全在感慨。若是删减掉这些,一本的纸张可以印两本。

      比如说‘吾观之甚喜,若论轻薄秋水剑当属世之第一。女修得之,既有翩鸿仙子美仪,又可取人首级如秋风扫叶。’再比如‘风云刀携雷霆之势,气势虽磅礴,但过于张扬。若无实力者得此刀,难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有就是‘吾见诸兵器,大多只可远观不能一一把玩,实乃平生憾事,恨也!’

      寻枭抄写到‘恨也’时,脑子里的那根弦也崩断了一下,他快速翻回《兵器论》的封面,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才写的,怎么可以有这么多废话!只见书脊上刻录五个烫金小字,看水先生著。

      看水先生是吧,此人要是还活在这世上,自己不能亲自为其挑选一处长眠的风水宝地,也要列为憾事之一。

      见寻枭埋头抄录无暇顾及其他,季择川把储物袋里的药品全部倒出来,瓶瓶罐罐摆满了半张桌子。好在修真界要治疗他这种程度的伤不算难,估计这次需要一枚三品回元丹和续骨膏外敷。这两种药放在鸿蒙大陆也绝非等闲人家消耗的起,禺山宗果真财大气粗。

      季择川用路上摘的叶子幻化出草木精灵后,缓缓褪下外袍,除去左半边衣服。只见原本白皙无暇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青紫,有些地方甚至隐隐发黑,失去了衣服遮掩,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左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

      下手真不是一般的狠,季择川给自己喂了一枚回元丹,右手支颌任由草木精灵给他的肩膀上药。尽管他幻化出的小精灵动作异常轻柔,但毕竟整个肩胛骨都碎的不成样子,药膏涂上后续骨过程,哪怕连呼吸牵动肩膀都疼痛万分。

      他锁着眉头,嚼了几颗封闭痛觉的忘忧丹这才放松下来。

      在季择川上药的时候,寻枭装作无意地瞄了几眼。依他上辈子对楚临丰的了解,这是一个看似宽厚实则对下属极其严厉之人,在部刑司只要有胆敢叛变的人,还没等上报寻枭,就会被楚临丰私下解决。可笑的是,他死前部刑司就是在楚临丰的带领下全员叛变。

      这么来,他其实和楚临丰有好大一笔账要算,重新活了一世,寻枭差点要把这笔账抛之脑后。

      就在寻枭思索着怎么解决掉这个人时,他突然惊觉楚临丰好像没什么罪名,这个人活得像一个苦行僧,就连教法堂都抓不住他的把柄。唔,是个不该死的人。

      可他杀了自己,总要付出代价才算公平。

      “佛祖喊你打坐呢?”季择川上完药拢好衣服,就看到寻枭盯着《兵器论》发愣,手里的羊毫笔都执歪了。

      寻枭回过神来:“嗯?不是啊。”

      “为师看你动辄就禅定挺有佛缘,不如去金光寺修佛?”

      “师尊谬赞。”

      “需要为师替你写金光寺的拜名帖吗?”

      “……我这遍快抄完了。”寻枭认命服软,他的师尊搞不好当场写拜名帖让他剃度出家常伴青灯古佛。要知道金光寺那种地方,讲究传承衣钵,进去容易出来极难。

      季择川看向他抄写的稿纸,字迹倒是端正规整,然而毫无笔锋,一看就没正经练习过。他扶额感慨到:“我以前觉得练不练字没什么关系,眼下看来还是有差别。”

      倘若有朝一日,季择川会遭人报复,寻枭百分百笃定就是和他那张嘴有关系。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叫人心头冒火?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天赋啊!

      寻枭忍不住默念清心咒,恭顺道:“师尊教诲的是。”

      “那就继续抄,字写好些,不然看得我眼睛疼。”

      那就请您别看了……

      寻枭憋了又憋,最后实在没忍住,问道:“可否请师尊为弟子示范一二?”我倒要看看你是能铁画银钩,还是能笔走龙蛇。

      哪料季择川压根不按常理出牌,只道:“即便现在示范,你也模仿不来,为师何必费工夫折腾?”

      寻枭:“……”

      这句确实是大实话,书法本就是积累而就。更何况季择川惯用毛笔写行草,也不适合作为范本给初学者练习,像寻枭这种还是老老实实从正楷练起为好。

      然而,寻枭现在脑海里甚至在想,上辈子季择川被教法堂写进罪行书,该不会就是因为出言不逊吧?还有楚临丰出手罚他缘由也在此?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简直太合理了。

      可能是觉得让弟子熬夜抄书多少有点过分,季择川取出茶壶泡了杯云雾松针,递给寻枭:“提提神?”

      看着手边冒着腾腾热气的云雾松针茶,寻枭突然意识到自己才筑基没多久,远远比不上前世的修为。所以他是为什么要熬夜抄书?!季择川元婴修为可以连着几天不睡觉,他不过一个筑基修士是有什么毛病陪他一起熬?

      他端起茶盏在杯壁上划了个寒冰咒,过凉茶水后便一饮而尽。不喝白不喝,好歹也是禺山宗特供给各峰主用来凝神静气的好茶。

      季择川见状,开口称赞:“咒符画的不错,去仙飒峰学过?”

      这话是在夸人没听错吧?寻枭在脑子里又默念了三遍,确定没品出别的意味才斟酌着开口:“弟子看过几章《入门符箓集》,里面多是这种粗浅术法。”

      这本书算是符修必看的一本书,聿竹峰藏书阁就有,寻枭看过也不稀奇。

      “嗯,既然不喜兵器,当初为何不去仙飒峰?”

      寻枭心里警铃大作,方才是金光寺,现在是仙飒峰。这是要拿借口赶他出禺山宗了吗?他现在羽翼未丰,出了禺山宗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难得示弱:“师尊是要赶弟子走吗?”

      那双黝黑的眼睛盯着季择川,虽说里面依旧死气沉沉,但也莫名品出一丝可怜意味。

      季择川不为所动:“这不是讲究一个因材施教,对症下药。”

      “弟子今日还收留了师尊……”

      “行了,住口。为师又觉得你挺适合聿竹峰的,就在峰上养老最好。”自己不想上进,他一个旁观者有什么好劝的。

      寻枭努力弯起嘴角,假笑道:“弟子领命。”

      “……”

      笑得如此勉强,季择川一时间都分不清他是不是真心想留在聿竹峰。

      闲着没什么事干,他半倚着桌子拿出一本关于剑术的地阶功法仔细翻阅。还要在这个世界待六年,多学些总不至于吃亏。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季择川翻过最后一页合上功法。他揉着眉头直起腰来就看到寻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上的笔还松松垮垮地握着。

      季择川摇摇头走到门口悄声推开门,在门口踌躇了会儿又施法把披风给寻枭搭上。就这件事,是他欠寻枭一个人情。

      早起晨露重,季择川走在聿竹峰的青石板路上,衣摆扫过,露水从草尖滚落浸湿绸缎。他就这么慢慢地走在这条路上,伴随着的只有虫鸣。

      偏院房间里

      原本趴在桌上熟睡的寻枭睁开双目,眼神清明没有有一丝睡意。他扯下身上盖着的披风,注视良久。

      所以,静思楼究竟藏着什么呢,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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