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守丹心》yu晨

4、能不找麻烦吗？

　　“师尊。”寻枭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这两个字，他顿了顿按捺住心底翻腾地怒火，尽量放平语气：“弟子认为折断的神兵不过是破铜烂铁，没有必要记住。”

　　神兵？不过就是武器而已。不能为己所用，折断就好。有谁会去记得废铁，只握住自己手中这一把就够了。

　　眼下有两条路，一是认可寻枭的豪言壮志，夸赞成大事者就该是这种目空一切的法外狂徒。二是狠狠地斥责反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没学会走就想着飞。可惜，季择川哪一条路都不想选。

　　他仅仅问了寻枭一个问题：“锻造神兵的匠师会希望它们为何人所用？”

　　“能者……”寻枭想说能者居之，但后面两个字却发不出声。这是他自己所想，也是大部分获得兵器之人所思所想。但他的师尊，季择川问的是匠师，打造出神兵的匠师本人。

　　他只好说：“弟子不知。”

　　季择川把一摞考卷放到寻枭手上：“你这么求知若渴的看着我也没用，不如去问问匠师本人。”

　　“……他们还活着？”

　　“活着的应该不多。”

　　那请问师尊，我是要去问鬼吗？

　　看着寻枭一脸想发火发不出来的憋屈样，季择川忍笑解释道：“禺山宗让你们学《兵器论》不过是要对兵器特征加以了解，日后实战有所准备。至于匠师打造神兵为何人所用，实属为师个人好奇，本来也没指望你回答出来。”

　　“师尊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季择川重新推开藏书阁大门，外面的光束刹那间挥泻而下刺得人眼生疼，他站在疏朗的日光下，轻笑一声：“也不是。刚刚听你口出狂言，就在想神兵给你碰上了还真是不幸。”

　　禺山宗出剑修，寻枭叛出宗门后虽修习野路子却也是佩剑，亦归为剑修。然而，直至身死道消他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剑。

　　天下修士皆有属于自己的兵器，且修士也视自己的兵器如同生命。寻枭是他们中的异类，他手中兵器全靠掠夺！折损了便再换一把，与寻枭为敌的修士众多，供他挑选的剑也多。这么算来损在他手上的神兵少说也有千百把，对于它们确实很不幸。

　　可惜师尊现在不知道，再过一年，挑选属于自己的佩剑时，整个聿竹峰只有他不被允许进入剑阁。

　　所以他的剑，从来都是靠掠夺而来。

　　寻枭：“也许弟子注定和神兵无缘。”

　　“想开点，万一哪个神兵眼瞎，缘就来了不是么。”季择川无所谓道，“禺山宗不是还有剑阁，你随便拔一把就是。”

　　“弟子能进剑阁？”

　　这下轮到季择川惊讶了，他瞧了眼寻枭，问：“它是对你有禁制吗？”

　　“没有。”

　　“那就别问废话。”

　　“……弟子明白。”寻枭盯着季择川的背影，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眼眸中墨色翻涌。他的师尊似乎变得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季择川原本是这样的吗？还是说他们以前从未相处过，所以有误解？

　　算了，他没必要思考这些没用的，如果季择川这三个字注定要在罪行书上，那么被处决也是迟早的事。至于真相……他从来懒得深究，杀了就杀了。

　　回到这里已经六天了，禺山宗这么多人看得他心烦，总想要清理一二。

　　嘴上说着明白，心里估计又是另外的计较。当律师久了，季择川听得出来一个人说话是否真诚。但寻枭与他的关系是杀与被杀，他也懒得照顾那些细微情绪。

　　“明白了就跟我去观海殿，你去宣读成绩。”

　　“不是只要用传讯榜发布就好，师尊何必亲自跑一趟。”

　　“为师教的不好，要给大家亲自谢罪。”

　　青天白日下，寻枭莫名感到背后冷风阵阵。他有一种禺山宗弟子会很惨的预感，无比强烈。

　　观海殿位于禺山宗中心峰头上，高近千仞，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当初为了修建观海殿整座山头都被铲平，而这座占满山头的殿宇，就相当于新的峰顶。这就是整个禺山宗的心脏——观海殿。

　　季择川推开观海殿那扇镶金漆木大门，主殿风光便一览无余。这是一座不透光的殿宇，灵石打造的浩瀚星辰悬浮在上空，发出莹莹光芒。脚下踩着的是紫晶石地板，能够汇聚天地灵气。除此之外，目光所及处竟无半点装饰。

　　一殿四峰的众弟子不复在聿竹峰清考时的肆意，个个屏息凝神跪坐在地上。

　　“师弟来的准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季择川身后响起，他和寻枭同时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坚毅的男人朝他们走来。此人头戴玉冠，身穿玄服，背着一把宽背砍刀。

　　季择川行了个虚礼，道：“见过宗主。”

　　这位就是禺山宗现任宗主楚临丰，和戏份寥寥的他不同。楚临丰算得上是原著里的重要配角，在禺山宗覆灭后，侥幸存活的楚临丰成为了寻枭座下得力下属，可谓是劳苦功高。

　　“不必多礼。”楚临丰伸出手搭在季择川的左肩上，突然间发力，爆裂的灵力裹挟着雷电瞬间击碎了左边肩胛骨。

　　好痛！出窍期和元婴期仅仅一个境界之差，灵力暴击根本承受不住。季择川额前遍布冷汗，几乎要跪倒在地，他眼前发黑，差一点要当场昏过去。

　　但是，季择川忍住了，他咬紧牙关没泄出一丝痛呼。楚临丰和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关系，有这种仇家似的师兄弟？

　　楚临丰收回手，道：“本座相信师弟对禺山宗的忠心，师弟也要尽心才是。”

　　“自然。”尽心？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季择川嗤之以鼻。他只想安安静静完成任务，怎么总有这种不识相的要来招惹他。

　　“如此甚好，那本座就不打扰师弟训话了。”楚临丰说完就要出门去，经过寻枭身边时，少年后退半步让他过去。

　　等到能够适应肩膀上的痛楚后，季择川缓步走上临时用术法造出的平台，他把榜单递给寻枭：“念。”

　　寻枭：“共计三千七百二十九人参见清考，合格八百四十人。观海殿全员合格，仙飒峰三百一十二，神农峰二百一十，万剑峰二百二十七……”他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季择川，继续道：“以及，聿竹峰两人。”

　　“八十五道题，写对四十五道就算合格。”季择川轻笑道：“你们不是蠢蛋，只是榆木成了精，脖子上顶着的是草包吧？”

　　观海殿内鸦雀无声。

　　“子午鸳鸯钺常用于远攻长兵？各位修剑修傻了没见过短兵器，还是自认天下皆剑修。”

　　“是哪位觉得铁尺以重量制人，呈泰山之势？上辈子给人算命的，这么会编。”

　　“还有峨眉刺，跨虎拦，钩镰枪，判官笔……”

　　“我记得平日上课都讲过，各位耳朵不需要可以拴在房梁上当宝贝。”

　　有弟子忍不住道：“修为精进乃吾辈所求，其余皆为烦杂。”

　　“你不服气？”

　　“是！”

　　季择川语气凉薄：“挺好，唯一的本事记得好好珍惜。”

　　嘶————

　　知道季峰主苛刻，但没想到他的苛刻每日渐长。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能说出什么诛心之词。

　　“既然没什么异议，清考未过者把《兵器论》抄录二十遍，十日后交到静思楼。”

　　二十遍！众人心中哀声怨道，得出了一个共同结论：季择川非人哉！

　　“散会。”

　　众人走进观海殿的步伐有多轻快，走出去的步伐就有沉重。二十遍，只有不睡觉夜以继日的抄录才能在十日内完成。

　　等到人走光后，季择川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幻化出的藤椅上休憩。看来原身和祝月长老的交易被楚临丰发现了，不然他也不会挑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自己。季择川可以预见，要是他没忍住失态了，会是怎样一副可笑光景。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

　　寻枭走上前：“师尊。”

　　“你还没走？”

　　“嗯。”在看到楚临丰出手伤季择川的那一刻，浓厚的血腥味熏得头疼，让他内心有些烦躁。

　　“看到了？”

　　“嗯。”

　　和其他弟子不同，寻枭当时就站在季择川身后，自然一举一动都在眼中，看出不对劲也很正常。季择川意外的是，他居然还没离开，是觉得抄完二十遍《兵器论》很快吗？

　　寻枭问：“师尊和楚宗主有仇恨？”

　　仇恨估计谈不上，无非是觉得自己人要叛变，敲打一二罢了。于是季择川说：“那应当是没有。”

　　“那师尊不在意他对您？”

　　季择川反问：“我是那么宽宏大度的人？

　　不是。

　　现在除了祝月长老还搅进来一个楚临丰，事情越变越麻烦，而处于事情中心的他本人还一头雾水。如果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副本，原定角色发生了变化，剧情走向出现问题。这种时候，到底是副本出现错误，还是他们得到的信息错误？

　　如果系统狸花猫都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推测出这个世界不在系统的掌控中？不，不能断定。也许只是书中没有写到，只能姑且把这种推测算作可能之一。

　　季择川不打算让系统狸花猫知道这件事，今天他受伤这么重断然不能立刻回静思楼。既然暂时回不了静思楼，聿竹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暂避一下供他休息？

　　他看向面前站着的寻枭，施施然开口。

　　“你房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