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守丹心》yu晨

3、关于清考那些事

　　于是乎，寻枭装出一副乖乖求教的模样，问道：“师尊可知禁地里到底有什么？为何弟子不过误入一次就要受这么重的责罚......”

　　季择川本打算在灵泉里调息片刻就离开，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寻枭会找自己套话，可惜系统狸花猫给的资料上并没有显示禁地，毕竟区区禺山宗禁地不值得着墨描写。

　　“你就当里面有秘术法宝，罚都罚了还能收回去不成？”

　　......

　　好一个，罚都罚了！季择川，季峰主！到底是谁下得令你心里不清楚吗？！寻枭快要绷不住脸上的平静，他气得牙痒痒，以至于下一句话说的昏了头。

　　“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季择川闻言闲闲瞥了他一眼，寻枭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该死！他这些年放肆惯了，乍一回到弱小的少年时期，忘记收敛脾气。他现在连筑基期修为都没有，季择川可是实打实的元婴境界。

　　“师尊...我，弟子知错。我...只是，只是有些……。”

　　“好奇？”

　　“是。”

　　“你可以自己进去看，被发现就再挨三十鞭。”季择川为他的好奇心指了条明路，并且贴心告诉他会受到什么责罚。

　　“弟子不敢。”

　　“那你胆子是挺小的。”

　　季！择！川！他上辈子怎么不知道这厮这么会埋汰人。

　　寻枭都快要气吐血了，旧伤未愈，肝火又烧得极旺。他今天不会再和季择川说一个字，啊不，连眼神都不会给他半分。他的师尊，难道活着就是为了给人添堵的么？

　　“再过半个时辰就回去，聿竹峰申时宵禁。”季择川率先从灵泉里出来，准备回静思楼休息，好应对明日的考核。

　　然而，当他看向周围郁郁葱葱的松树。聿竹峰风水好，连松树都长势喜人。问题来了，他到底该走哪条路回去？

　　看了眼还泡在灵泉里的寻枭，他现在当着徒弟的面御剑飞行会不会显得有些蠢，万一又掉下来......

　　“灵泉晚上会转为淬体泉，你可以出来了。”季择川用浮空术把巴掌大的白玉瓶送到寻枭面前。

　　“伤药，内服，每日一次。”

　　寻枭不敢置信：“给我的？”

　　“这里还有别人？”

　　“......弟子谢师尊赐药。”他摸不准季择川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这只是对他短暂的施舍，这种施舍寻枭得到过很多，全都是转瞬即逝的萤火，还没等他握住就消失不见。

　　季择川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更何况季择川这三个字还在教法堂的罪行书上。

　　死罪难逃。

　　握着手里的药瓶，寻枭心里想：大卸八块这种死法，他的师尊一定受不住。最好是一击毙命，无知无觉。

　　“还不上来？”

　　“是。”

　　两人穿行于后峰松树林中，脚下踩着松柏的枯枝断叶，耳边是窸窸窣窣地虫鸣。世间万物在修仙者眼中是缓慢而透明，他们可以看到一株草生长的轨迹，也能听到一朵花开时的欢欣。

　　这是季择川未曾进入过的世界，以前他可以感受到风，而现在他可以捕捉到风的轨迹。修真者，算不算与万物生？

　　比如，他今天一入灵泉，就感受到泉水在用它的灵气滋补经脉，修复受损的身体。明明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在那一刻却有了实感。

　　天色渐晚，季择川打出一团冷火，他施法把冷火推至半空中用来照明。冷白的光照亮了脚下道路，避免了摸黑前进的窘境。

　　修真界这一点还真方便。

　　寻枭看着豁然明朗的前路，脚步迟疑一瞬。元婴期修士，不是有聚灵夜视的能力么？这是……

　　打住！不要再琢磨‘死人’的想法。像季择川这种被写上罪行书的人，不存在误杀的可能性。教法堂裁决罪人时，他寻枭也在场不是吗？季择川不过是禺山宗长达一千三百死刑犯中的一员罢了。

　　想到这里寻枭的心情不免有些愉悦，至多还有六年，这个人就会死在禺山宗。也许不用这么久，等他找到禺山宗买卖炉鼎，私下勾结魔族的证据就有理由处决他们。

　　而这一切，目前季择川毫不知情，禺山宗众人也绝对预料不到一场浩劫会悄然降临。

　　走出聿竹峰后峰的松柏林，季择川看到不远处的静思楼，心想总算是到地方了，便打发寻枭回去：“行了，你回去吧，别忘记五日后来藏书阁补考。”

　　“是。”

　　推开静思楼的大门，除了趴在桌案上的系统狸花猫，楼里还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颇有情调的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想要逗趣狸花猫。瞧见季择川回来，也没放下逗猫的手，反而问道：“你新养的灵宠？怎么不抱来给师兄瞧瞧。”

　　【禺山宗神农峰主段白铭，和季择川师出同门。】系统狸花猫好意提醒并传送给自家宿主关于段白铭的资料。

　　季择川慢吞吞踱步到桌案旁，一把拎起系统狸花猫抱在怀中，道：“捡来的野猫罢了，师兄这么晚还来静思楼有何指教？”

　　在系统传给他的资料显示，季择川和段白铭这对师兄弟关系并不好。不至于水火不容相看两厌，也没到可以秉烛夜谈把酒言欢的地步。他们更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无事绝不登对方三宝殿。

　　“指教不敢当，我看明日是《兵器论》清考，想给弟子们探探题目难易与否。”

　　“不说实话可以出去了。”季择川半分面子也不给，直接下逐客令。

　　段白铭只好妥协：“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其实是三院的祝月长老让我给你带封密函。”他从袖中取出密函交予季择川，“别怪师兄好奇，你什么时候和三院走得这般近了？祝月那个老匹夫不亲自交给你反而让我来送，说起来你今天不是还去了三院么？”

　　“祝月长老？”季择川看向怀里抱着的狸花猫。系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还是说，你也不知道呢。

　　“是啊，师弟你和他很熟？”

　　“前段时间帮他办了件私事，应当是和那件事有关。”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编出个缘由。

　　话茬不可能被这么轻易带过，段白铭继续追问，语气虽不至于咄咄逼人，却也极其认真：“师兄让你帮个小忙都不肯，那祝月长老想必给了师弟不少好处。”

　　季择川满不在乎道：“换一个拍卖行玄阶功法，他也没亏。”

　　什么！玄阶功法！段白铭瞬间有些眼热。整个禺山宗的玄阶功法也不过二十三卷，还没有一卷是适合他修行的。现在好了，连祝月那个老匹夫都有一卷玄阶功法。想到这儿，他换上一副可怜兮兮地表情：“师弟，你还能再弄到一卷玄阶功法吗？师兄可以用五品丹药和你换。”

　　“行啊，看我心情。”说完，季择川把自己的便宜师兄踹出静思楼，也不管他在门外仰天长叹嘀咕什么凄凄惨惨凄凄……

　　静思楼内，季择川和系统狸花猫大眼瞪小眼。

　　“哑巴了吗？”

　　【宿主……这段剧情原著里并没有交代。】系统试图挣扎。

　　“哦，大纲文。”

　　【……也可能是剧情发生了偏差。】

　　季择川撕开那封密函，上面保护法咒散去。里面写着三个字‘已撤离’。

　　“我给你时间，解释一下。”

　　把系统狸花猫放在软榻上，季择川拿了件绸质寝衣，进到静思楼汤池间。这处汤池全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热水，由施了术法的机关控制，确保引进的泉水可以快速加热注入汤池。季择川刚一坐进汤池，就有花木精灵帮他解散发髻，一面撩水仔细清洗，一面按摩头上各处穴位。

　　这一天下来，种种事由整得他头昏脑涨。系统又是个不靠谱的，除了发布任务，什么忙都帮不上。三院祝月长老和原主的关系还要靠他来查，不然还没等六年时间到，这戏先要演不下去了。

　　至于从哪里开始查，把静思楼翻遍后估计还要去一趟禺山宗禁地，三院如此看重禺山宗禁地绝对有蹊跷。比起和祝月长老可能产生的合作关系，季择川更担心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原主什么情况不重要，他是绝对不会上赶着给人当棋子。

　　在汤池里待了一炷香左右，季择川挥手散去花木精灵，扯了块细棉麻布巾擦拭如瀑乌发。他穿上绸面绣白鹤暗纹寝衣，施施然走出汤池间。

　　“补丁打好没？”

　　【目前正在扩大查询范围，已完成检索筛选两千多条信息。】系统心里叫苦不迭，本身原著中就没有这一段内容，‘季择川’这个角色出场也不高，人物缺少完整时间线和背景故事，它都已经去翻废稿甚至是随笔来拼凑出故事内容。

　　“你继续，我先休息，别忘记卯正二刻喊我。”季择川说完熄灭磷火烛，床榻上挂着的鲛纱幕帘悄然落下，营造出适宜睡眠的氛围。

　　系统无言地望向自家宿主，不禁悲从中来。它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狸花猫，是怎么摊上了这么难搞的宿主，现在换宿主还来得及吗？

　　翌日

　　聿竹峰的不诲堂一大早就汇集了各峰弟子，平日各峰皆是错开来上课，也就只有清考日来的最齐。四大峰和观海殿皆有各自特色，如万剑峰弟子不论男女都爱御剑飞行，在空中划出万千流光，衣袂飘扬。

　　仙飒峰女修多，可谓万花丛中一点绿，门下弟子身上挂有各类法器，他们也执剑，不过那些剑有些幻化成手中捧花，有些幻化成腰上流苏，总之少有显出剑形的。神农峰弟子不光腰系用来存丹药的乾坤袋，手上还时不时拿出草药仔细辨认，有几个弟子不知道是不是刚结束炼丹，还在用掌心炎煨着丹药。

　　观海殿弟子要严谨肃穆的多，统一黑白弟子服，目不斜视。

　　至于聿竹峰的弟子，基数实在太少，难以看出特色这里暂且不表，就当他们喜读书册。

　　静思楼内

　　季择川换上黛蓝色缂丝禅衣，外袍用银线缂修竹，离近一看那修竹是由细细密密的咒法组成，系在腰上的锦带则是百草霜色，配以玉石点缀。他随手挑了把折扇放进袖中，拎起系统狸花猫抱在怀中便推开静思楼的大门。

　　“真热闹。”

　　【宿主很抱歉，并未检索到相关内容】系统干脆利落地认错。

　　意料之中，季择川并未多说什么。

　　【……我是个没用的系统。】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

　　【……】我就客气客气，宿主你怎么还当真了。

　　还没走到不诲堂，穿着妃色齐膝短襦裙的少女一路小跑冲向季择川，袢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脆生生唤他：“师尊师尊！快看我新做的曳来花。”

　　【你的徒弟之一玉茭娇，聿竹峰小师妹，喜好作弄人。】

　　少女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将曳来花递到季择川面前，幽蓝色的花含苞待放。玉茭娇催促他：“师尊，你快看看呀。”

　　“茭娇，下次施化形术的时候记得把蟾蜍皮藏好，特别是有毒的。”季择川指向枝干根部一小块地方，那里还黏着一小块紫色蟾皮，“你看，这也太明显了。”

　　啊，大意了。玉茭娇嘟起粉唇：“师尊怎么和寻枭师兄一样啊，好没意思。”

　　“你还去骗了寻枭？”

　　提起这个玉茭娇就来气，忍不住向季择川抱怨：“寻枭师兄更过分，他说‘劳烦师妹来探病，这花我就收下了。’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掐死了我的金蟾蜍。”

　　“哦？”

　　玉茭娇继续道：“我花了上百种毒虫养着的……不过，寻枭师兄变得更有意思了，我好像以后作弄不了他啦。”

　　“行了，进去考试吧。”

　　“是，师尊。”玉茭娇提起裙摆蹦蹦跳跳进了不诲堂。

　　不诲堂主殿是下沉式建筑，可容纳五千余人。为了方便监管，座位呈半弧形向上排开，层层拔高，最上面一排约有八百个座位。眼下，主殿只空出两千来个空位，各峰弟子井然有序落座在位置上。

　　季择川走到最下面的圆形讲台，台上置有两扇山水屏风以及一方桌案。他抬头看向座位上的禺山宗弟子，问：“除聿竹峰寻枭外，可有缺考者？”

　　“回季峰主，神农峰无一人缺考。”

　　“万剑峰都到齐了。”

　　“仙飒峰到齐，无人缺考。”

　　“观海殿，到齐。”

　　不错。季择川满意地点头，这下他不用为补考的人在藏书阁单独安排地点。随着第一遍钟声敲响，弟子们的座位上竖起不透明法障。第二遍钟声敲响，黄裱纸抄录的试题和笔墨出现在桌上。第三遍钟响，被法障隔开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地窃窃私语，隔绝了所有嘈杂。

　　季择川传音给在场的每一位弟子：“开始吧，一个时辰之内答完即可离场。”

　　《兵器论》这本书共四卷，记载了当世三千六百把神兵，以及其附带的兵器大类详解，给四峰和观海殿弟子教学考核的是第一卷，内容不多也就百来页。季择川靠在桌案上，翻看《兵器论》，修著此书的人还给每一种神兵绘制小图，关于兵器属性也有详尽解释，也有不少神兵只听得其名，疑为虚构。往往于此编者还会在下面感慨一番，自觉平生憾事。

　　粗略翻过后，季择川自认为这本书背下来并不难，这场考核不用太过上心，他也可以轻松过接下来的剧情了。

　　还没等到一个时辰，在场弟子就离开一大半，剩下的弟子也在规定时间内把考卷呈上。季择川清点好桌案上考卷，就让书童尽数搬进静思楼。

　　接下来四天时间里，系统狸花猫见证了自家宿主不是翻看那本《兵器论》，就是批阅试卷，俨然一副尽职尽责的教书先生做派。这个宿主真是敬业到让它觉得可怕，但是我亲爱的宿主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要查祝月长老和你的关系啊？

　　【宿主，你今天要去藏书阁给寻枭进行单独补考。】

　　季择川卷起一摞还没批完的考卷，不耐烦道：“知道了，现在过去还不行吗？”

　　【……宿主你心情不好啊？】

　　“我心情很好啊，《兵器论》考核达标只有七百五十三人。禺山宗规定考核达标未过半要进行训话，一想到又要与大家见面我就格外开心。”

　　【……】系统狸花猫看着季择川温柔的笑容，瑟瑟发抖。

　　季择川抱着一摞考卷推开藏书阁大门时，寻枭早已恭候多时。他规规矩矩地穿着牙白色弟子服，头发高束成马尾用淡蓝色发绳揽着，身姿挺拔尽显少年人朝气。见到季择川，规规矩矩行礼道：“师尊早。”

　　“嗯，拿去。”季择川将考卷和笔墨一并交给他，顺便指了指藏书阁摆着的桌案，道：“一个时辰后交给我，就在那里坐着写。”

　　“是，师尊。”寻枭接过这些物什，注意到季择川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吗？他瞥了一眼卷成捆的考卷，这些东西值得连休息都顾不上？

　　……不对，他干嘛要在意这些，季择川又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借炉鼎修炼什么邪功妖法，才没落得休息。

　　整场补考，寻枭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择川到底和禁地那些炉鼎有什么关联，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上。

　　季择川把考卷批完后，抬头就发现寻枭在盯着他发呆，已经快入定了。他脸上是有答案吗？

　　“写完了？”

　　寻枭总算反应过来：“啊？……对，弟子写完了，请师尊过目。”

　　接过他递来的考卷，季择川越是往下批阅，眉头锁得越紧。最后，长叹一声释然了：“为师记得，你比其他人多了五天时间温习。”

　　“弟子明白。”

　　“你明白什么？”

　　“……”

　　季择川把考卷摔倒桌子上，温声道：“八十五道题只对十二道。很好，猪都嫌弃你是它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