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她三七二十一》清樽晓星

72、棋子

　　三七心有所思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阿昭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见她回来附耳道：“庄主，老爷子在里头。”
　　三七听之一喜，笼在她心头的阴霾都消散了几分。她迈着雀跃地步伐推开了房门，只见老爷子正一个人津津有味地摆弄着黑白棋子。
　　“愣在外头做什么，不认识啦？”老爷子见三七呆呆地盯着自自己，摸了摸胡子慈爱地说道，“还不进来？”
　　“哎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竹太师吗，小的哪能不认识您啊！”三七接着竹老爷子的话阴阳怪气道。
　　“今儿是在外头受了什么气了？”
　　三七给自己到了杯茶，入喉惊起一股冷意，整整出去了一日，这茶早就不是原来的味道了，浓得发苦发涩。“来了这许久，也不晓得叫人换壶热茶。凉茶伤胃，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好好保养。”
　　老爷子也没接她的话茬，“来，陪我下盘棋，咱们祖孙俩许久都未对弈了。”
　　“我累了，要下你自己下！”
　　“怎么着，是看马球累着你了，还是翻马胃累着你了？”老爷子调侃道，“诶，马胃里的残渣好吃吗？”
　　三七先是下意识地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盯着老爷子那万事了然于胸的模样，神色间还夹杂着些许得意。三七心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脏话，奈何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她的亲祖父，她只好将那些粗鄙之言又咽了回去，愤愤地将那杯冷茶一股脑地灌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这杯透了的茶水的缘故，放下杯子的那一刻，三七却是释然地笑了。
　　“看来我猜的没错了？你还真是一直在给朝廷办事啊！”
　　老爷子不置可否地落了一子。
　　“那六合山庄也是在皇上，哦，不对，应该是在高祖皇帝的授意下建立的？”
　　老爷子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扯起一抹笑意示意三七接着说下去。可三七接下去所说的却是出乎老爷子的意料。
　　她长吁一口气，庆幸地说道：“那可就安全了！”
　　老爷子微微一怔，随即却是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三七撇了撇嘴：“笑什么笑，山庄这么多人，我总不能拖着大家一起送死吧！”
　　“既然不想拖着大家送死，怎么又进京来了呢？”
　　“老头子，你这么‘神通广大’，今天才刚发生的事情你早都已经了如指掌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可是差点死在齐王手上哦？”
　　“你这就有点夸大其词了，齐王的那些小喽啰，怎么可能伤得了你！”
　　三七哼了一声：“你对我还真是够有信心的！”
　　“你可是我竹蕴道的亲孙儿，你什么样我会不知道嘛！”老爷子自豪地说道。
　　“哦？”三七狡黠地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样的？”
　　“少贫嘴！”
　　三七哀叹一声：“我进京可是为了保住咱们竹家唯一的一根香火！”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我这小命可就一条，人都杀到家门口了，我还不赶紧溜！”
　　“弩下逃箭！”
　　“可不是！”三七说到这儿却又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我看这齐王背后之人压根就看不上我这条小命。多半是那齐王自己一个人的主意，不然也不会就只有那一批杀手，我的进京之路也不会走得这么顺畅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一进京就先去荣国公府游了一圈，这回他们想无声无息地了结我可没那么容易。”
　　老爷子看三七这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但其实，”三七挑了挑眉对老爷子说道，“你是巴不得我早点进京吧？宅子都早早地备上了！”
　　说到这，老爷子的笑意却突然凝滞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三七，几分欣慰，几分骄傲，几分怜惜，几分慈爱，几分懊悔，几分歉疚，在心里叹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没有那么坚强，没那么聪明。
　　这样的眼神让三七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老爷子很快收拢了情绪，说道：“你可是从来都不打无把握之仗的，既然选择了进京，已有万全之策了吧？”
　　三七看着老爷子摆弄的棋局，白棋和黑棋势均力敌，正是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万全之策倒是没有，但至少……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保下山庄的老老小小……”
　　“看来陆英的汉州之行，收获颇丰啊！”
　　“你都知道，何必问我！”三七不满地瞥了一眼老爷子，凑近了轻声问道：“老头子，山庄里哪些是你的人？我回去就把他们供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是不是我的人有什么打紧，最后不都是你的人！”老爷子没好气地说道。
　　“那也要我能平平安安地回江陵啊！”三七接茬道，“你是不是问完了？那现在是不是该我问了？皇上究竟想让六合山庄做什么？”
　　老爷子没有理会三七的提问，反而又问三七道，“你想好选谁了吗？”
　　三七腹诽道：不是我问吗！“若是可以，我谁都不想选。”三七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我这是痴人说梦，既然六合山庄是高祖皇帝一开始就布好的棋，又怎么逃得过被摆弄的命运呢！”
　　老爷子爱抚地摸了摸三七的头，就好像她还是曾经那个在山庄肆意撒欢的小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
　　“孙儿不觉得苦，这些年您在外奔波又何尝不是为了守住六合山庄，守住我！”三七望着老爷子，疼爱她的祖父也老了，鬓角早已添了斑白，这些年的东奔西走，脸上又添了些风霜的痕迹。一阵心酸涌上她的心头：“既然我们从一开始就做不了执棋之人，那就尽棋子的本分吧，若有一天失去了价值，至少皇上会看在我们曾尽心竭力的份上保证山庄上下的平安。”
　　“三七，尽管如此，祖父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三七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自古帝王都不会以一家之言来治理天下，圣明之主都会适当的允许党争存在，不让任何一方做大，以达到平衡的目的，方便更好地治理天下。可按照当今皇上的做派却大有放任党争之意。两位王爷染指朝中各部，斗得如火如荼，连我这种远在江陵，曾对朝中之事丝毫不感兴趣的人都有所耳闻，可见已经到了极为严重地步。”
　　“要知道‘党争误国’啊！可从这些年皇上推行的国政来看，他又不是那种昏庸无能之人。”三七说着看向老爷子：“还有啊，如果他真是那种昏聩之人，你早就离开他了，也就不会为他办事了！”
　　老爷子笑着说道：“看来我们祖孙俩对彼此都很有信心啊！”
　　“现在想来，或许皇上有他的目的。他是故意的，故意放任两方争斗，以实现他的目的，只是这个目的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想……”
　　在老爷子探究地目光中，三七有些犹豫，不太确定地说道：“我想，这个目的……或许……或许和韩孝德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