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清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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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回去的吧？”
左灵潇站在家门前，看着那把无数次触摸，都会乖巧躺在她衣兜里的银色钥匙。系统姗姗来迟，缓慢开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几乎不用干活的日子。
“能，所有人都是能回去的。”
“所有人？”左灵潇嗤笑，“你看看你，右忆不在没人治你，你又开始吹牛了。”
“她不一样。”
左灵潇转动钥匙：“这人见了蟑螂都没你见着右忆跑得快，就不要强撑啦。姐姐也不是要看不起你。”
她在玄关蹬掉鞋子，低声嘟囔：“我也怕，正经人还耍流氓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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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一居室大小刚刚好，左灵潇从门口一迈腿，就能掉进乱扔着外套和裤子的沙发里，脚往靠背上一搁，彻底软下去。
“还是做个人好，”她把空调被从地上捡起来，“虽然腰酸背痛，但是爽，就这种做咸鱼的真实感——何其愉悦。”
“这是基于你记忆搭建的虚拟空间罢了。”
“那确实，”左灵潇拿脚勾起一条牛仔裤，“这要是真实世界，几百年没回来，别说房子还在不在，没长出几只那什么……腿特别多的那种东西，都不太正常。”
她说到这里，觉得有点恶心，呕了一声，翻身坐起来。
“我记得我厨房里有一盒火锅，你给我弄出来。”
系统顿时卡住，沉默片刻：“你记忆里没有这个东西。”
左灵潇站在冰箱面前点点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给我搞。”
她拉开冰箱门，亮起的暖黄色灯光底下，静静躺着塑料外包装都没拆的一盒自热火锅，左灵潇手放在盖子上：“我觉得它是有肉有牛肚那种。”
“……”
系统没说话，她手下的盒子发出一点悉悉索索的响声，等左灵潇把手拿开，抬眼去看时，红彤彤的几行字里，果然挤着个牛肚。
“你看，右忆还是太年轻了，我就说嘛，我们这里怎么可能不是数据？”
她按照说明把自热火锅煮上。
“这要不是数据，现在那个什么学校该叫两只熊猫来给我送信了：‘你好，左灵潇，你现在就是中国特区的阴阳先生了，别跟我巴巴，赶紧收拾东西走吧。’你说对不对？”
系统没理她，估计是觉得有点烦，可左灵潇不管它这个，论自言自语，往上数到她还没死的时候，她就是佼佼者。
“这火锅油有点重，你下次给我换个番茄的——素菜吧，牛肉的也可以，我不挑食。就是得多点笋片，海带不要，不够脆，软趴趴的，不是你左大佬吃饭的调调。”
那堆海带片都被她扔在盖子上，桌上还有一瓶开了盖的凉茶。房间里没有开灯，她住的地方就在马路边上，明晃晃的太阳能路灯照着路面，也透过她的窗户斜斜透进来，木地板上落着拉扯变形的一个个长方形光块。
卧室门开着，被子卷成一团，电脑键盘浮着一层灰，旁边摆着一盆带着玻璃罩的仙人球，还有几缸加水就能活的藤兰。单人床侧面那扇窗的铁栅栏外，就是零散有橘黄灯光的小区其他楼栋。
左灵潇碎碎念叨着这个牌子的自热火锅还是差点味道，开了窗透气，把剩汤倒进厕所，漫不经心地漱口洗脸，拿塑料袋收拾完那些记忆中的垃圾，两手相交就打完一个结，扔在门外。
她把房门落锁，扣上搭扣，铝合金扫把杆搭在门后，趿拉着毛茸拖鞋倒回床上，那些久违的睡意好像在此刻全都回到身体里，直叫人眼皮都在颤抖。左灵潇把被子蹬过来，两脚踹开，往身上一裹，卷进了睡梦里。
右忆有没有回家睡觉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但这人属实白天黑夜都不让她好好做一条摊平咸鱼的。
左灵潇睡过去没到十分钟，就做了一个冗长而意味不明的长梦——得益于系统那无情的大脑电波异常监控系统，她几乎是在入梦的第一时间，就听见机械音噼里啪啦叫唤着“宿主脑电波异常波动”，把人拽进了某种玄之又玄清明梦的境界中。
学委面无表情，头顶圣光，穿着一身非道非佛，又不太像耶稣基督的白袍子，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抱臂，俯视着左灵潇。
“我们现代社会不兴搞封建迷信的啊！”她大喝一声，蹦起来，“右忆怎么还能进我梦里的，你看看你数据后门是不是被人撬了？”
系统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有，就是你的梦而已。”
左灵潇低头看看自己还算正常的打扮，活动活动手脚：“那也不至于梦到右忆吧？这不属于日有所思，这属于苦大仇深了……她要干嘛？”
“这是你的梦，我无法解析人类梦境。”
这里的主人还没开口，右忆忽地张开双臂，从石头上站起来，金光大作之中，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左灵潇：“我知道你失败的原因了。”
“啊？”
下一句话如同所有神话故事里都会出现的神谕一样，化成琉璃般的模样，随着右忆的声音闪现在她的梦境世界里——“因为你是母胎单身的女同。”
左灵潇看着飘在天空中的一行字，爽快地翻出个白眼：“拉倒吧。”
那几个字顿时散落成一地碎片，抬头去看右忆时，她又坐在那块石头上，抱臂閤眼，状若无事。
左灵潇敲敲自己的脑袋：“你有没有那种系统，就是可以检索解梦之类的东西。”
系统应声弹出一个搜索框，和左灵潇那个世界的一些无良厂商看起来尤为相似。左某人把那块光版推到这个梦中右忆的脸边，熟练地运用自己的脑电波在光标后打下“梦见神仙指点自己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又全部删掉，改成了“梦见隔壁的人胡说八道”。
相关的答案并不算多，但也足有一整页，系统直接从现实世界抓取数据的唯一好处，是左灵潇不会因为手滑点开荷官性感发牌的闪烁小广告，在自己的梦境世界里当着假右忆的面社死。
她草草翻完，看着蓝底黑字那些“这两天是充满喜剧氛围的时光”“新恋情的开端”“这两天与你见面的人是幸运使者”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左右面前这个学委是假人，左灵潇觉得自己蠢，大概都是右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引来的，她一巴掌掐上右忆的脸，咬牙切齿。
“神仙打架，你打系统去行不行，你把它后台入侵了，然后给它装个病毒。让它没事儿就沉迷网络，自己玩自己的，按期给我打钱就可以。你跑我梦里干什么？我一个绝情弃爱，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现在脱了衣服在床上睡觉，你来我梦里胡说八道，你说你是不是四舍五入性骚扰？”
“成语学得不错。”
梦里的右忆突然睁眼说话，左灵潇手一抖，从石头上跌落下去。将要落地时，她脚一颤，陡然醒来。
手机亮着光，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余婷的消息挂在通知栏上，发送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半——这夜猫子看来是不太会按时睡觉的。那手机因为她“揭开”了世界的面纱，回到现实世界中的模样，左灵潇无语地将桌面上暗恋对象的背影换成相册里一张无意义的晨雾图，打开了通讯软件。
现实中的朋友们自然不会在上面，通讯录里只有这个世界线上加过好友的余婷、唐航、右忆。她一边看着余婷的留言，一边从抽屉里找出充电线来给手机续命。
“明天几点去学校姐妹？我跟唐航早上六点半在转盘口骑自行车会和，要不要等你一起？”
左灵潇往上翻了翻，从她们第一天加上好友开始，余婷都在孜孜不倦地给她发讯息，而那些一板一眼跟自动回复一样的东西，想也知道是系统发的。
“你不是说我要攻略别人的吗？你这都帮我回答了，不如你自己直接上岗啊。”
系统没说话，只是往她的手机上推了一本热销书，名字叫《沟通的圣经》。左灵潇笑一声，给手机开了广告强屏蔽，在表情堆里翻翻找找，丢给余婷一个胖海豹，飞快地回复她。
“我走路去，踩点，你俩不用等我。”
她本想回复完就继续睡，但余婷花花绿绿的昵称，很快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一行字迅速甩了过来：“行，你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带学校？学委吃吗？你俩几点回去的？路上没碰到什么吧？放心，你俩跳崖殉情的事绝对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左灵潇对着“殉情”两个字看了半天，应她：“不吃……申明，不是殉情，我俩脚滑。你怎么还没睡？”
“嗯嗯，脚滑从一米多的栏杆上面掉下去了，我知道的，巧合。你怎么就不吃了？”
“山猪吃不了细糠。”
“那也行——你说我怎么没睡，我跟你说姐妹，好家伙，我最近嗑到了新CP，你嗑吗？我觉得你肯定嗑，你看起来是那种偷偷摸摸做文学少女的人——你要是困你就先睡，我说完你明天早上起来自己看。就是小说，你看小说的对吧？东方玄幻修仙，应该是这么分类，主角一个姓景，一个姓洛，同师门，我嗑……”
左灵潇看着聊天界面蹦出来的十几二十条信息，默默给余婷设了个免打扰。
睡意再次袭来，她半梦半醒中，看见那个金光闪闪的右忆又从黑暗里浮出来，神情肃穆，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左灵潇怒气冲冲，大喊一声：“爬开，你才是单身女同！”
但这些也都是朦胧睡意中的幻想而已，黑重的夜覆下，她到底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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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拼接城市另一头，右忆开着家里所有的灯，正拿着毛巾给房间打扫第三次。窗户望出去，那些不属于她记忆的城市地标建筑，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雾气，正在夜光中不断地变幻模样。
忙着打扫的人不为所动，目光都在玻璃柜角落的灰尘上。柜子最顶上有一些紧紧密封着的古籍善本，因主人久不在家，雕龙刻凤的外盒无人把玩，已有些粗糙。右忆刚把它们端起来，那锁扣就“咔哒”一声，自己崩开来。
她霎时有些耳鸣，耳廓里“滴——”一声，又恢复原貌。
到底这片世界不是她的归所，比不得左灵潇还能开点意义不大的金手指，不用自己打扫房间，折腾了整夜的右忆只将这些归咎于长时间清扫带来的疲惫。她把书盒一一归置好，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时翻开通讯录，沿着长长一排，数百人的名姓，翻找到班主任的头像，拿出在温水里泡过一遍的温度计，写了个假条。
左灵潇空白的个人信息界面，终于有了别的东西，右忆盯着那个撅起屁股的大鹅头像看了半晌，丢开手机，仰头睡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清明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