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你不能叫醒一条咸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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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她嘴上嚷嚷着早就忘了学校外的东西，但学校生活毕竟是她在这片无聊的空间里唯一能反复品味的事情，再来几次，她说不定都能摸清楚门口拉面的老板一碗面要抻几回。
她学校外那条小河沟，有一个烂大街的名字，叫清溪，实际上它只有在每年涨水的时候才看起来特别“清溪”——上游工厂的污染物都冲刷下来，河里绿汪锃亮，能映射出天空。
左灵潇仗着右忆瘸腿走不快，撒腿就往河边跑。幸得是她学校那块儿不属于繁华地段，晚上没车经过，否则她还得在这儿达成一次飞车成就。
清溪河大大咧咧地往东流，河岸宽阔，放眼望去，光秃秃一片，连根市政栏杆都没有。通向河对岸人民医院的水泥桥，她死那会儿因为大货车跑太多，桥面都碎出里面的大钢筋，路政在桥头象征性地拉着一圈围棚挡丑。
左某看着仿草皮牌子上那个戴帽子的工人，明晃晃几行大字亮在路灯下：“前方施工，禁止通行。”
她伸脑袋打量着那个大坑，踢一脚毫无用处的铁皮围栏，拖拖拉拉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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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忆挂在车后座上，好的那条腿支地，伤腿上已经包好了一块冷敷袋，正吃着高三党晚自习放学时间专供的热乎麻辣烫。
她身边有两两三三结群离开的高三生，勤奋的拿出小本子背单词，解脱的正和好友大声吆喝，贪吃的手里挂满好几件零食，大都步履匆匆，急着回家。
右忆把纸碗里的汤都喝完，细心叠好塞进垃圾桶，才像是想起有左灵潇这么个人似的，抓住车龙头，脚上一蹬，滑到她旁边。
“你学校外的麻辣烫还挺好吃，”她身上一股火锅味，“可惜我读书那阵子，学校旁边真是荒郊野岭，连个饼干都没得卖。”
左灵潇一屁股坐在大榕树的水泥花坛上，毫不客气地翻她个白眼：“你还会缺吃少喝了？一看就是高三家里天天送饭，今天鸡腿明天带鱼后天猪腿骨那种。”
右忆弹个响舌：“确实，我爸做的爆炒鱿鱼青椒面真的不错。”
左灵潇一摸肚子，伸腿踢踢近在咫尺的自行车横杠，白右忆一眼：“你起开，车借我。”
伤员相当矫健地一翻身就坐到花坛上，颔首示意她自己去把住车，左灵潇跨上去之前，她还十分和善地提醒了一句：“悠着点，你这腿够不着地，摔了可不管。”
左某卡在车座那儿不上不下，努力踮起脚撑住自行车，恼羞成怒：“少说两句噎不死你这个瘸腿的！”
她踩在脚踏板上一蹬，两腿倒腾得飞快，窜进了学生已渐渐稀少的校前路。
今夜的天色不算好，天上漆黑一片，月上笼着雾。左灵潇站着发呆的那个花坛，又正好在河边路口，右忆坐下来没两分钟，脚下就生出好几阵凉风，沿着松开的校裤腿往里钻，激得人打颤。
校服这东西，实在是不能穿得太合爹妈心意，否则裤脚一扎，再配双劳保鞋，上学如上工，一点儿没区别。
奈何天冷，没道理讲究。
右忆刚拉紧两条腿的松紧带，把鞋帮子向上收起，车铃一阵响，左灵潇“唰”在她脚边停下，一条腿踩在花坛上，十分潇洒地俯视着她，车把两边都挂满了塑料袋。
她就这么支棱着，踩牢踏板稳住车，将零食都取下来，两手一伸，报菜名似的：“瞧瞧——这袋冷串串，买的是魔芋土豆豆皮藕片海带鱼豆腐，特地让老板再淋了一勺油辣子。这是鸡柳，‘台湾无骨鸡柳’正品口袋，买了半斤。这是你吃的那个麻辣烫，我让煮了宽粉细粉土豆粉脆皮肠还有两根腊排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得到拉面店老板那儿点，他晚上才卖，‘黯然销魂翅’，两对。”
噼里啪啦一堆说完，袋子往右忆身边一放，左灵潇俩袖子跟哆啦A梦那肚皮一样，又甩出来两瓶烫得暖呼呼的玻璃瓶豆奶，扔到右忆怀里。
她想是记仇右忆说她腿短踩不到地，索性连踩都不踩，把龙头一撑，另一只腿也挪到花坛上，仗着身量小，不会被车卡住，往花坛上一坐，扶住自行车，看向右忆：“你车我扔地上了？”
学委正拿着两瓶豆奶取暖，轻飘飘扫一眼：“扔。”
说是扔，左灵潇到底是爱惜东西的，把那辆小红车轻轻撒手搁在地上，腿一翘，当了个搁腿凳。
右忆腿长，只是架在了横梁上，随意拆开一袋冷串串，辣椒的香气扑鼻而上，她将袋子合上，把豆奶递给端起麻辣烫的左灵潇。
“大晚上买这么多，也不怕吃不下。”
左灵潇筷子一顿：“你不吃？”
“养生，天黑不吃。”
“那你把刚刚你吃的麻辣烫吐出来。”
“吃的时候西方还有太阳光，不算天黑。”
“行，你有道理，”左某狠狠嗦一口粉，“吃不完我打包回家吃夜宵，明天早上还可以热一下当早饭。反正不是自己的钱，浪费起来不心疼。”
右忆敲敲自己脑袋：“那东西给的？”
“移动ATM机，羡慕吧？”
“还行，我对被车撞死这件事兴趣不大。”
“嗯嗯嗯，你看电影漏电被电死的，了不起。啧，一个成年人，生活这么无聊……你一定没有夜生活。”
右忆托腮看着路灯：“你的夜生活就是晚自习放学吃零食？我说怎么现在的小孩还有长不高的呢。”
“你少用激将法，”左灵潇嗤笑一声，“这才多少岁？高一，还没到窜个子的时候。”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高三的模样，”右忆把目光放在她脚上，“也没见你长高过。”
左某立刻答道：“二十三，窜一窜，早得很。我对自己的身高非常有自知之明，你用这招对我没用。”
“真没用啊？”
左灵潇喝完一口汤，思考了一下：“还是有点用，就是不大。毕竟好死赖活就这样，何必辛苦自己，还是吃好喝好为上。”
右忆叹气一声，把鸡翅从酱汁里戳出来。
“那怎么办？你这人好难伺候。就没点儿什么东西能激励你努力学习，奋发向上，赶紧把你脑袋里那个ATM放下，自己当家做主的吗？”
对面的人“咔嚓”咬断一根鸡柳，眨眨眼，半晌没说话。一袋鸡柳吃了小半，等到右忆因为鸡翅带点儿辣，开豆奶瓶子时，她才像睡醒一样一拍脑袋，转头看向正在倒腾瓶子的右忆。
“我们两个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我跟你说句实话。就这个东西吧，我也不是没想过，你说七十亿人，每天意外死亡的那么多，怎么这大馅饼就能掉我头上还没把我砸死，属实有问题。”
右忆点点头：“还行，没被冲昏头脑。”
“但我来都来了吧——”她调子一拖，“玩到最后一轮再出去也可以。我回去也没别的事情做，不还是一样？白捡这么多年，南柯一梦都没这个快活。”
右忆那个“但”字还没说出声，左灵潇鸡柳签子把她一指，按住自己的嘴。
“你最好别说话，我不听。你要是敢跟我说点什么穿书异世界平行世界我在做梦，我就跟你同归于尽，鸡翅你也别吃了。”
“行，”右忆一点头，“不然你把你脑袋里那个东西借给我，我看看怎么能出去。”
左灵潇把脑袋往她那儿一伸：“您请。”
右忆伸手捞住她的大马尾，目光扫在黯然销魂翅的酱汁上。
“不要浪费粮食，你自己吃吧。”
左某舔了一口，立刻就眼泪汪汪地去开放凉的豆奶。右忆没搭理她，从花坛上跳起来，自行车一动，左灵潇就把腿缩回去，往地上一放，问她：“你这就走了？”
“晚上十点了……你不用睡觉，我总得睡觉吧？”
“那你也没地儿去啊。”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右忆脸上浮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忙从地上蹦起来，手一挥。
“嗨，我就这么一说，您自便，我家单人间，住不下。”
“没说去你家——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右忆跨上车，按响铃铛，看着大路尽头。
“既然现在这个世界恢复了真实模样，那么我作为一个BUG，总是有特权的？我沿这条路出去看看，说不定能回我家。”
“哦。”
左灵潇偏头看了一会儿河岸，不多时，那些白茫茫的雾气再次席卷而来，停留在两人身后大约三四米处。
左某拍掌一乐，仰头看右忆：“还真行！诶，右大佬，我们打个商量，你不是想回家看看吗？只要你不逼我学习，我就不让这个空间恢复原来的样子，你天天放学都可以回家睡觉，怎么样？”
“那我回学校了，你自己玩吧。”
右忆单脚一蹬，另一只腿斜斜搁在横梁上，冲向白雾。雾气在她到来之前散去，露出那条通往外面的放学路，灯光依然橙亮，照着柏油路面。
她没停，往前滑行，转弯时回头看了一眼，左灵潇已经被鸡翅辣得哼哧喘气，正绕着花坛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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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灵潇一直在学校外呆到晚上十一点。
那堆零食实在是买得太多了点，她又不是什么大胃王，到底没能吃完，还剩下一大堆冷串串，孤独地在塑料袋里被秋风吹得凝出油霜。
“路上连个鬼都没见到，怎么可能是我那个天天晚上都有小情侣在压马路的破学校门口。”
左某人大叹一声，望着随心意升起的浓厚白光，敲敲脑袋。
“诶，我说，大哥，你还活着吗？你不会又被右忆送去返厂了吧？你走之前能把我生活费给了吗？”
系统静悄悄的，一言不发。
“那也行，谁没个家似的，我也回家睡觉去。”
白光渐渐散去，变成那些在寒冷季节时常能见到的雾气，左灵潇把垃圾一扔，提起没吃完的冷串，转身走向大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你不能叫醒一条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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