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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分别 ...

  •   我一早察觉此事的蹊跷,有多早?早到纳妾前,他将我请进车舆,凝眉说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当夜我策马奔赴丞相府,让朝臣们都见我杀气腾腾的模样,一是要向众人摆明我对叶青昀用的是真心,并非他们所想的结盟,把持朝堂,二才是我真的也想坏了他的好事。

      请安后,从慈宁宫到安德门,用不着经过含章殿,叶青昀却带我走了一段绕路,虽有疑虑,心中却喜滋滋,以为他知晓我心事,特意带我回旧居看看。熟料,碰到了太后和宋萋萋。并非不期而遇吧?应当是有心人安排了这一切。那人是谁?无非是我的夫君——叶大人。

      兴许他也忌惮着皇帝、太后,想要打破庙堂上关于我俩的婚姻乃政治结盟的猜测。我原本也乐于陪他做戏,只装作是个心中能撑船的大夫人,携着他的小妾挽着他的胳膊肘有说有笑把家回。

      奈何我一见到宋萋萋娇弱似拂柳的模样,我便心中来气,再也装不出半分。

      他碰断了我的玉镯,我虽心疼母后遗物,面色却未改,昂首走在宫道上,无人敢拦。让我眼中酸涩的,是拐角处那一抹明黄。我的弟弟,我的至亲,不曾为姐姐撑腰,反而是猜忌姐姐的那个人。宋萋萋是太后安插的,为谁而安插?自然是皇帝,此事又如何会不经过他的默许?他明明知道我心高气傲,不肯与他人共事一夫。

      那日午后,我独自出宫,一步一步,走在白玉地板上,记忆似潮水一般汹涌袭来。清瘦的男子也穿着明黄色五爪龙章袍衫,咧嘴一笑,眼睛弯作两轮月牙,他说:“昭和,你是朕唯一的女儿,朕不许你离开未央宫,除非那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

      若父皇尚在人世,我敢策马去边关,守着一方营地,潇潇洒洒,其他事自有他帮我摆平。奈何父皇将万里河山托付给一个楞头小子,辅政的只手遮天,不知何时才会让新帝亲政?我又如何能一走了之。

      况且,我也舍不得叶青昀。

      几日后,我照例上朝,听大臣们启奏要事,观望叶青昀如何处理朝政。韶光回了京,皇帝想要拉拢他,赐封武侯府中护军,乃京中防卫长官。

      散朝后,韶光与我并肩走在九曲回廊中,说尽关外的所见,我心甚向往。是末,韶光蹙眉道:“殿下瘦了。”

      “中护军不懂。”我莞尔一笑,举着一只瘦弱的手臂,“身弱拂柳,乃当下京中新潮。”

      我侧着面同他说笑,恰瞥见身后之人,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

      “善大人。”我转身,笑着打招呼。

      “长公主殿下。”他作揖后,从我身恻的空隙中走过,只留给我一个清隽的背影。

      “善大人如何能这样?事到如今,他难道不知当初殿下是一心要帮他。”韶光急道。

      我连忙做了噤声的手势,抬头见善永浩步子仍顿了顿,随即快步离开。

      “他仕途坦荡,本宫便安心了。”见他走远,我才笑着同韶光解释。

      正要去韶光任职的武侯府参观,太监来通知,说相爷在宣德殿等候多时。韶光拱手告退,我便不情不愿地跟着太监去往宣德殿。

      “将本宫请来所谓何事?”推门而入后,我朗声问。

      叶青昀坐于桌案后,手执紫毫笔,正行云流水地写着书信,头也未抬,直到写了半页纸,将其装入信封,自有随侍上前来接过信,拱手后匆匆离开。

      他这才转目瞧我,神情稍缓,我问:“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面色不改,踱步而来,走到我跟前几寸停下,低下头望进我的眼睛,递过来一个锦盒。

      “这是?”

      “虽找了老工匠修复,到底比不得当初。”他声音低沉温和,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歉意。

      我打开锦盒,手指尖抚过玉镯断裂处镶上的金子,雕花图案,每一朵都是木香花。

      “多谢。”脱口而出的二字,让我笑意嫣然,却让他的愧疚之色更甚。我就是这么好哄,接下来他该顺势将我请回丞相府才对,他这几日不来找我,我独自住在公主府中甚是孤单,却没有好借口能到他府中去。

      我笑着昂头望进他的眼睛,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微抬了下巴,示意他是时候求得我原谅,待他处理好朝政后,才能夫妻二人双双把家还。

      他双唇微抿,抬手抚过我额上的碎发,再缓缓滑过我面颊,细长的手指头落在我耳根处,“等我回来。”

      “你要走?”我连忙问:“要去何处?”

      “缙洲大坝决堤,伤亡无数。我当立即赶往缙洲。”他将手指抽走。

      “此事不能派他们前往么?工部尚书呢?”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他深紫色的广袖。

      他垂目看一眼被我抓住的衣袖,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担心我?”

      带着几分被人看穿心事的窘迫,我解释道:“初冬将至,水位下降,大坝却决堤,此事非同小可,本宫担心也是正常,毕竟辅佐陛下江山,你功不可没。”

      “如此便是我非去不可的原因。”

      “你是怀疑有人在修建大坝工程时腐败?”我焦虑道。

      “缙洲刺史仗着是宋丞相心腹,屡次贪赃枉法,罪无可恕。”他正色道。

      “宋丞相的心腹?岂不是你的人。”我脱口而出。

      他薄唇上勾着一抹冷笑:“如此便是要清理门户。”

      当我决意将整颗心都交付于他,便知他心的一大半在朝堂之上,毕是不能陪我采菊东篱下。可是我想不到,婚后不过十日,他便要踏上征途,去千里之外的缙洲查贪官,京城自是他说了算,可人生地不熟的缙洲呢?真的如他说的这般轻松吗?

      “万事小心。我等你归来。”再多的不舍和担忧,只化作这声叮嘱。

      他眼中闪着些微的光,双手抓住我的手腕,“待我归来,去公主府接你。”

      我虽扬着笑容,眼中却极酸涩,忍不住闭上双眼,霎那间,他揽过我的肩膀,借了个结实胸口给我靠着。我多么想光阴就此中断,身边之人哪里也不去,就守在身旁。

      “启禀大人。” 太监来通报,“宋大人到。”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转身离开,在门口见了宋怔,他作揖,我颔首,两人都已云淡风轻。

      而后,我的生活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隔日早朝,朝后处理军务,下午看书习字。叶青昀总嫌我字写得歪歪扭扭,勤加练习,待他归来时,定当刮目相看。

      缙洲每隔三日便有书信送到,娟秀苍劲的小楷总能吊打我一笔一画的描红。他会简短述说近况,绝口不提灾情。我知他越是不提,情况越是严重,只好让韶光指派探子前去当地。

      宫中夜宴以及朝臣们的婚丧嫁娶我统统不曾露面。坊间传长公主旧疾发作,恐命不久矣。我有韶光按时送药,身子骨硬朗结实,不出席热闹的场所,是因我看不惯他们在如此国难当头的时候还肯觥筹交错。

      韶光和苓娘都劝我出门走走,以碎谣言,我不怕谣言,但怕千里之外的他听信了谣言。那一日风和日丽,我跨坐在飒露紫上,第一次瞧见了刘君雯。

      我从未见过那样潇洒的女子,旁人都穿红绿,她偏爱雅黑,旁人都带金银,她发间独有一枚乌木桃花簪。

      偏生是巧,我难得出门,刚走过蓬莱阁,便被一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挟持,他跨坐在我马后,寒光凛凛的匕首架在我颈脖上,恶狠狠道:“不想死就快走。”

      我安抚好受惊后的飒露紫,登时策马,恨不得将他从马背上甩下去,谁知他将我拽的紧,差一点将我拖下马去,正缠斗时,有人拔箭,旁人都叫嚷着:“司务大人,万万不可啊!”

      羽箭破空而来,擦过我的衣袖,刺入黑衣人的肩上,他恶狠狠看向射箭之人,只见一名娇小女子,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只要射出第二箭。黑衣人吓得不轻,一掌推开我,策马逃离。

      “你为何不出手拦他?你可知放走的是名动关中的江洋大盗?”执箭女子气冲冲上前。

      “司务大人,这位是……”有人连忙提醒。

      “我知道你是昭和长公主。”她没好脸色,“都说长公主英姿飒爽,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位是?”我问她身旁之人。

      那名年轻人连忙拱手介绍:“卑职等任职大理寺,奉命查案。这位是刘大人次女刘君雯。”女子应当是不满意他的介绍,一脚踩在男子的脚背上,男子连忙改口道:“刘姑娘也任职于大理寺,如今是叶大人亲封的司务大人。”

      “司务管查案,本宫知晓,可谁给尔等权限在大街上追逃!尔等此举置六扇门为何处?伤了无辜百姓谁来负责!”我冷声质问。

      “我只是……”刘君雯收了戾气,“担心他们再祸害百姓。”

      我负手凝视她:“想证明自己一点也没错,可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人已经被放走了,再有方式方法也没用。”她不怕死地嘀咕一句。

      我踱步要走,经过年轻男子身边,低声道:“本宫的老马识途,你只需找到它,自然便能挡获该团伙。只是,切记通知六扇门,大理寺卿最心疼的宝贝女儿若有事,本宫可担待不起。”

      “你知道他们并非一人作案?”刘君雯呢喃。

      我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她。箭法一流如她,敢在未确保本宫安全的前提下放箭,却只射中了江洋大盗的肩膀,无非是要抓活的以逼问出同伙的所在。本宫不过是顺势帮她一把。

      “长公主。”刘君雯言语中再没了戾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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