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卷帘人》修忆

5、 拒倾心少女多忧愁 难猜测帝王有主张

　　与刘奕的交集使我对这个冷冰冰的皇宫产生了一点点的好感。那一晚，我没有开口询问那个嗓音沙哑的男人的身份。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说，说也奇怪，虽然是刚刚相识，但是总是觉得对他已经有很深很深的了解。我本能的抗拒这种难以捉摸的想法，甩甩头不去想他。
　　那个女人的声音甚少出现，但是情感却总会不经意的流露。我会做一些不是沈卓风格的举动，也会烦恼一些与沈卓无关的事。这种感觉令我十分厌恶。我想，我应该跟“她”好好沟通一下。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依旧到凌志宫给淑妃请安，她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正在欣赏宫女们插花。可是春儿却越发憔悴，我只是简略的询问了日常的事宜，便返回。
　　一整天出岫宫的四十位主子一起在嬷嬷的监督下学习宫廷的礼仪。
　　枯燥！我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这种非人的待遇。
　　行，要稳重轻盈，耳上的珠串不能晃动，步距不能大也不能小，眼睛直视前方，忌东张西望。坐，要优雅，端正身体，手脚都有规范的位置、、、
　　总之就是罗里罗嗦的一堆规矩。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规定的，难道看着他人被束缚是一种乐趣吗？
　　“小姐，坚持！”夏夏看出了我的烦躁。
　　“知道了！”这个时候还不是发小姐脾气的时候。
　　傍晚，夕阳的余辉还没有完全消失到地平线下面；刘奕的派人来请，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换下一身正规的宫装，只着一袭橘色收身儒裙，腰扎盘丝缎带塑腰板带。头发只随意绾了个如意髻，饰上白翡镶金栉，一对青花瓷耳坠。并没有让丫鬟随行，自己随了小齐子往福临宫走。
　　这小齐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模样不很出挑，但是十分伶俐。宫里的主子们总笑说五皇子身边有个小猴子。
　　福临宫是一处僻静的所在，或许是为了方便疗养吧！踏进宫门，一条大理石板录一直延伸到祈福殿正门，左右各有一排厢房，门前都有清香的鲜花盛开着，只是我都不太认识。绕过祈福殿和赐福殿，便到了一片竹林之外。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在林中一角，一座精致的竹屋微露端倪。
　　“翁主，五爷就在里面。奴才就退下了。”
　　“你不在屋里等我站在这里做什么？”看到刘奕的身影，我吃了一惊。
　　“你快来，我送你一样东西！是使臣从海的那一边带过来进贡给我朝的。”他的声音蕴含着雀跃。
　　我走过去，看着他身边的东西。这个东西我太熟悉了，在现代社会满大街都是。真是久违的物件了。“这自行车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自什么？我们叫它钢铁车、。你以前见过？”刘奕诧异。
　　“是啊！机缘巧合见过，那时他叫自行车。哎呀别管了，你会用吗？”我不理会他变化莫测的表情。
　　“不会！我想让你来见见新鲜东西的，结果你早见过。”刘奕失望了。
　　“我还是很高兴啊！我喜欢这个东西，我能让它跑起来，你信不信？”我得意的看着他。
　　“信！”他宠溺的附和着。
　　切！瞧不起我，骑给你看。这一刻我多怀念牛仔裤啊！圣洛朗大师啊！我从没这么崇拜你。讨厌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废了好大气力才坐上去。刘奕看着我的窘样，憋着笑在不远处看着。
　　我也不骑远，就绕着他一圈一圈的转。刚开始还不觉得，后来，竟忘情在这片翠竹深处，和一个脱尘的白衣男子嬉戏在月亮爬升中。有萤火虫为伴，恍惚中飘然出世。

　　翌日，继续上课，终于在乖乖的坚持了七日之后，我们四十人有了第一次集体在皇上面前亮相的机会，这是一场硬仗啊！
　　“小姐，早点休息，明天可要拔头筹啊！”春儿一边给我梳洗一边念叨。
　　“我们小姐是什么人物？不要瞎操心了。”小秋整理东西的同时不忘插嘴。
　　“你跟我过不去啊。”春儿嘟起小嘴，可爱的模样谁忍心跟她过意不去呢！小秋是太久没人可斗嘴了，闷的！谁叫夏夏跟冬都不是活泼的人呢？
　　“你们两个啊！”夏夏无奈的摇摇头，“让小姐休息吧！你们回去再说。

　　看着她们把门关上，我才舒口气！
　　“很担心吗？”一个悠扬的男声自后窗传来。
　　“你来啦？”
　　刘奕飘逸的身影印在窗子上，这几日他总会送来一些稀奇的东西给我解闷，也偶尔像这样来陪我打发时间。
　　“这几日你更喜欢看夜空。”刘奕道。
　　“只是很挂念奶奶。”八月十五了，月圆人不圆。
　　“你很敌视皇宫？”他道。
　　“是！我从不跟你说虚伪的话！因为我当你是知己好友，”但是我却不能说，这份情感更像是“她”的。可是，在刘奕眼里，我跟“她”根本是一体。
　　他苦笑！“我也不喜欢这里，但是它确是我的家！”
　　这里月明星稀，夜晚的空气清凉。我们都静静的欣赏着无暇的夜空，淡淡的忧愁萦绕在身边。偶有几声虫鸣，却打不破这沉默。
　　明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不见今时月。
　　是啊！明年的八月十五，我们可能天各一方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们现代已经不流行作诗填词，不如拿古人的经典附庸风雅一回。

　　沉默，良久我听到一丝细微的叹息，微弱的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吗？”他的语气夹带一丝忐忑。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
　　“文君！”他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以后在无人时你能不能唤我为怀卿，这个名字是母妃生前给的表字，很久不曾有人喊，几乎遗忘了。”
　　啊？我不喜与人亲近。
　　“怀卿！多文雅的名字，有一股淡淡的书香，一如他给人的感觉。好像秋日午后阳光，暖洋洋的。是不是？”“她”又来了。
　　我在心底质问：“你想干什么？”
　　“嗯！”明显感受到他的愉悦。
　　原来不受控制的，我已经唤出口了。
　　“离开以后，我会想念你的。”“她”控制了我的意识。我能体会到“她”贪恋刘奕的细心、体贴。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跟“她”咆哮，“你会把事情变得很复杂。”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你早些休息。”他的脸孕育着殷红。
　　“好！”我听见自己娇滴滴的回答。
　　“夏文君！如果你这么想要支配这个身体，就不要给我机会进来。如果你不想要，就不要时不时的出来扰乱我。”我火冒三丈。
　　“对不起！”“她”的情绪很低落。“我走了！”
　　“你去哪？”这种事情太奇怪了。一个身体，两个意识！我们真的可以共存吗？
　　但是，她并不给我回答。

　　御花园，关雎亭。
　　景帝和皇后比肩而坐，下首是目前一直荣宠不衰的琳贵妃，他是刘旭的生母；接下来是齐妃和武妃，刘乾和刘轩的生母。
　　看着皇后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势，我开始同情这个好强的女人。从那一天，她仓皇的把我宣到宫中，我就意识到她的慌乱。没有宠爱的皇后，即使有些权力在手，也终日担忧失去。人前要摆出十足的正妻架势，要贤良淑德。然而，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吧！
　　琳贵妃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却保养的仿佛未满三十。着一身金黑相间的华美宫装，发挽抛家髻，三对金步摇饰于两侧，符合身份，又不过分张扬。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淡淡笑容始终挂在唇边。我知道，能教育出刘旭那样儿子的女人一定不是这样温婉的人，她的面具竟如此的逼真。
　　但是最吸引我注意的却是武妃，她不甚漂亮。柳眉淡扫、朱唇轻点。但他是大燕朝一代才女，具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恬静的感觉如轻云出岫，在她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刘轩的影子，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文君！”景帝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我的沉思，也成功的把全场的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中有不满、有探究、有嫉妒、有仇恨、又羡慕、有担忧、、、
　　等等，担忧！这目光是、、、
　　我回望那尔雅的男子，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都是“她”干的好事！顺其自然吧！这事情连解释都没办法解释。
　　“皇上万福！”我盈盈下拜，语气恭敬。
　　“今日是朕第一次与各位才女见面，想欣赏一下诸位最拿手的才艺。”威严的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相信各位心中也有所疑虑，为何朕厚此薄彼只独独封了文君为翁主。”他的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信。这就是帝王与生俱来的气派吧，我想！“今日的开场朕做主给文君了！”
　　说完定定的望着我，似乎在警告我最好不要另他失望。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一开始是准备故意出糗的，可如今、、、我究竟能否逃离他的禁锢？他或许早已看出我的小动作。
　　可是，具小秋和夏夏调查得来的消息，景帝根本就是要利用我而已，他要测试出几个皇子和妃子对皇位的态度，他要他们原形毕露。他是否会在利用我之后弃如蔽履？最难猜测帝王心啊！我的心开始动摇，凭我，斗得过天下之主吗？
　　“小姐！”
　　我在夏夏忧虑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文君遵旨。”

　　春儿搬来了我的琵琶，自己也和夏夏各就各位。我怀抱琵琶，平复了骚动不安的心绪。指尖跳跃，一首水调歌头倾泻而出。琴箫伴奏，温婉流畅。和着悠扬的音乐，我忘情的唱出整首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似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静！仿佛连绣花针落地也可以听得到。
　　“好！好一句把酒问青天啊！”景帝的叫好声换回了在座所有人的意识。“爱妃们觉得如何？”
　　“臣妾以为‘我欲乘风归去’一句绝妙！让人不觉的向往。”皇后首先回应。
　　“臣妾倒是最爱那一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空灵又缥缈。”琳贵妃道。
　　“那二位爱妃以为如何？”景帝望着齐妃和武妃。
　　“臣妾和皇后一样，喜欢那句‘我欲乘风归去’”齐妃素来谄媚于皇后。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一句最合臣妾的意。”
　　“哦？武妃来说说。”景帝饶有兴致。
　　“真实！月有盈有亏，就像人生有起有落。处在劣势时不要气馁，胜利时不要骄傲。”她温柔的嗓音如有磁性，吸引着每一个人的意识。
　　“好一个文君丫头”景帝的赞扬溢于言表，“怎一个才华横溢了得？”说完朗声而笑。
　　我心里这愧疚，苏大文豪的传世佳作就这么被我盗用了。他不会气得爬出来跟我要版税的哦！
　　“下一个谁来？”
　　“皇上，臣妾推荐一人如何？”皇后缓缓开口。
　　“好啊！哪一位？”
　　“公孙沁闲！”
　　才女中走出一个芳菲妩媚的女子，真是粉腻酥融娇欲滴，风吹仙袂飘飘举。顾盼生姿，撩人心怀。
　　“公孙沁闲叩见皇上！”
　　“平身！”看样子景帝颇喜此女的风华。其实男人大多喜欢！
　　公孙沁闲啊！我淡然的望着她，眼前的娇艳女子曾经给过我如利刃般的阴晦目光。那日畅听园的犀利，今日的娇柔竟是一个人。所以说这些深宅大院出来的女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秋早已经调查得仔细，我对于今天的戏码纯属观望态度。
　　再看她的双手书法，苍劲有力。谁能想象如此气势磅礴的字出自一个女子之手呢？
　　“不错！”景帝满意，皇后笑逐颜开。
　　“这四个字选得好！‘正大光明’好、、好、、、”
　　“谢皇上褒奖！”公孙沁闲声若黄鹂，听着说不出的受用。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景帝含笑注视着皇后，那笑始终未达眼底。
　　“臣妾想为坤儿求了这公孙沁闲去。”皇后殷切的恳求。
　　“准了！”
　　捕捉到景帝眼中一闪而过的神情，是嘲讽吗？我是否看错？
　　“坤儿！沁闲！还不快谢恩！”
　　明眼人都看出皇后的欢喜，公孙沁闲的得意和刘坤的无所谓。只有我，看到了夏文芷的心-----碎了。

　　接下来的秀大家都没有了太多兴致，四个王爷的选亲秀只进行了一半，就已经有一个名草有主了，还是人气颇高的汝南王刘坤。多少才女要回去流泪到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