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非错》袭雨HcRain

9、第 9 章

　　殿下的面容若只说那两句诗……那杀伤力似乎有些强。
　　景思臻愣住，万没想到殿下问的是这些，心里虽有疑问却不敢发问，老老实实地答：“此二句皆是《诗》中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皆有男女思慕之意。”
　　那便是说……
　　姬亦元对她有意？
　　相柳含昨夜虽思索出姬亦元所说有关风月，只是事实更加确认摆在她面前时，她才体会到那种情绪翻涌。听闻世间阴阳相合，为何……亦元对她有意？她也说不清那种复杂的感觉是什么，喜悦有之，羞涩有之，胆怯有之……她回想起姬亦元一路的温柔关切，林间的牵手，在马上的相拥，水中的所谓的吻，突然所有情绪都汇聚成了一种——情理之中的释然。
　　这是喜欢？
　　她还是有些茫然，亦或者是，她不敢确定。她的心被莫名的恐惧纠结着。
　　景思臻只见相柳含面无笑容，笔直的唇线刻画着冷，眼眸却有些涣散显然是在出神。啊，为什么殿下这个样子……这么可爱啊！她面上哪敢表露分毫，只是试探地唤了唤：“柳姑娘？”
　　“嗯。”相柳含收回思绪，又是那个熟悉的殿下。“你去寻一下……亦元，顺带着把你备的东西再熟悉一下。”她拈住正漂浮在她面前的落叶，目光冷然，“要起风了……”
　　景思臻知晓事情不小，动作很快，不一会清晨四散的五个人又围在了一处。公孙余彬彬有礼地一一问好，也丝毫不觉某三个人应对冷淡。姜云潋默默比划着昨日连夜的剑招，自然没工夫搭理他。姬亦元守礼且冷淡地颔首，向着相柳含时眉眼温和了些，“小含可好些？可是要商议一下昨日那东西所说的事？”
　　“已无大碍。”相柳含对着姬亦元总有一点不自在，却又不是反感，垂了垂眸，说起正事，“那东西本说的是月圆，但我们昨日引起了大动静，即便没活口，支无祁身上那双头蛇蛊死了，也是让那群幕后之人有所察觉。这楚境原奉凤凰，属凤凰翼下，但元神湮灭，那群人估摸是肆无忌惮，是以，兴许过了午时，那群人就要来了。”只是不知晓，那群人见到她又会是怎么样一幅神色，
　　姬亦元面容沉静：“小含从前说于淮水见过修罗殿，是否就是这群人？”
　　“我开始尚不确定，但有双头蛇蛊，应当就是他们。”相柳含情绪沉了沉，低声补了句，“我曾见过的。”实际上是，那蛇身上有她的气息，应当是那群人用她的血养出来的。
　　景思臻懂蛊，便顺着补充了句，“像昨日能影响千年异兽的这种蛊，必定是要将养百年的，除非有各种奇材异宝为补。”比如说，九头蛇相繇血脉的血。
　　“既是宿怨找上门来，”姬亦元声音淡淡的，“他们想自寻死路就成全了罢。”姬亦元可没忘，当时荒村百人枉死，也没忘淮水大乱被殃及的九州生灵。
　　相柳含一笑，附和着姬亦元，清甜的嗓音煞是可爱，“那我们多准备准备，免得负了人送上门来的一片苦心。”寿春、余杭、广陵三殿对上姬亦元和姜云潋，说是自投罗网都是抬举，蚍蜉撼树。他们三殿合体，估摸着也就是她六分之一的能耐。
　　再怎么似豺狼凶险，狐狸狡猾，受她的血脉改造再深，终不能抹去，他们原先是人。
　　景思臻不由感到一阵寒意：真是，惹谁都不要惹这两尊煞神……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淡定和那种小阴阳怪气还真不愧是殿下啊……
　　“思臻，”
　　猝不及防被点名，景思臻看向自家殿下，一瞬间她看着这笑模样的殿下仿佛看见了那她又敬又怕的姑苏城里的大姑娘：面上笑靥生花，手下血流成河。她可是记得大姑娘当时清理柳氏是何等的狠辣果决……
　　“也不用你做什么，找个安全地方同那小子搞点小手段，好好招待人家。”相柳含也算受柳追耳濡目染，有兴致时该有的谋算手段一点不少。她说的小手段，自然是反着来。她早说过，要那些叛主之人付出代价，虽然亲自动手辛苦了些，也倒是解气。
　　姬亦元看着饶有兴趣的她，微微一笑。
　　她这般厌恶修罗殿，应是与相柳氏扯不上什么好关系罢。
　　还好……
　　一行人也算商量了妥帖，相柳含性子偏简淡，不喜麻烦，再者笃定，也懒得再搞什么别的，打发了景思臻和公孙余寻地方，三个人依旧坐在原地等着修罗三殿自寻死路。
　　相柳含望着平静的湖面，其实心湖却还在波澜，这六十年的是非曲折她不畏去参，现下的磨难她也能安之适之。心有成算、尽力为之听天命而不悔。可情之一事，就她所曾听闻过的，却是虚虚浮浮，全然不能自已。依稀记得从前她曾问过九姹，九姹当时神色异样些许唏嘘，看了她好几眼，语气哀婉，“如同月色旖旎，明知不可求，仍想贪求片刻温柔。”
　　令人心悸，不该接近，又飞蛾扑火般。
　　她没那么勇敢，尤其对未知、对她无力去掌控的事。
　　“小含在忧虑？”
　　出现在耳畔的姬亦元轻柔的话，让她莫名地心里一颤，许是知晓了那人的心意，一切的相处都似乎笼着某种情绪。紧张、羞涩、温暖、些许快意……似乎有些紧张过了头，她摇了摇头，徉作认真观湖，却鬼使神差地，冲动地问了她一句。
　　“亦元可有中意之人？”
　　她端坐着，目不斜视，仿佛只是随意地说了句。姬亦元先是诧异，眼里显着她这般姿态，不由莞尔，即便有些思绪，情绪也如沐春风。
　　相柳含半晌没有听到回音，忍了片刻，歪着头看向姬亦元，刚想开口翻过这不巧的话题，唇上便传递上姬亦元指尖的微凉。她看见近处的姬亦元轻咬着唇笑，笑得有些神秘，如玉的面容风华流转，墨黑眼瞳里温情脉脉。
　　“等下告知小含。”转而她的神情便冷凝了下来，收了手，握上飞霜，“待处理了这些宵小之辈。”
　　那群人还真没让相柳含失望，这才午时刚过了一刻，四围便出现了三道隐秘的气息，在暗中停在原地也似乎是在审视着她们。被锁定的阴阴冷冷的感觉就仿佛被暗中的毒蛇盯上了一般，总让人不适。相柳含低着头勾着唇轻笑，赤红色琉璃般的眼瞳里流转着快意，心想，等你们许久了。
　　那三个人现身，不，或者不能称之为人。相柳含抬眸打量着那遍体蛇鳞看不出人样的三个瘦竹竿似的黑影，心下哂笑，也不知笑谁。她这个正统的九头蛇血脉都人模人样的，这群人倒把自己整成了畜生。说是畜生，心都黑了没了自我，畜生不如才是。
　　三个半蛇人死死地盯着相柳含，神情狂躁掩着惊惧，手捂着喉想说些什么，吐出来的却只有“嘶嘶嘶嘶”的声响，就如同蛇一般。他们手中各执的刀剑都戛然长鸣，泛着冷绿色的幽光。如同冥界幽火，烧着的都是罪孽。
　　相柳含知晓，这口不能言是当初元神残留之识，即她先辈的神识给予的诅咒，也是指引她复仇的标记。只是，她指尖微按了按心口，感受着那兵刃里熟悉的波动，心里怎么也是不解。修罗八殿中昆仑以北的佘氏是绝对主导地位，虽是同谋，也犯不着把战利品平分为八吧？毕竟她几乎全部的力量被垂涎已久，一经得手怎么愿拱手分予部下？再者，即便刀剑里寄寓了她九分之一的功力，那也终归只是死物，使用者资质摆在那里，也发挥不出多大威力。犹如予孩童神兵，利则利矣，弱亦弱矣。实是大材小用。那佘氏狡猾，狼顾之相，如何肯做这费力不讨好之事？
　　她深深觉得，这六十年发生之事，纷纭交错，笼着重重迷雾。可她身为主角，却分毫不知，比个旁观者都不如，倒是让人颇为着恼。不过，她相信，只有恢复至以前的修为功力，那时才能有所为，解决这一切。而那三个奴才送来的，正是她开始理清那六十年的第一步。
　　思绪百转千回，也不过片刻，而在此，那三个半蛇人显然也是从方才那种怪异的状态中脱身出来，看向相柳含满是仇恨，各执兵刃就向着相柳含奔袭过来，刃峰上光芒一点，显是聚集了所能运用的大部分力量，冲相柳含心口、眉心和咽喉初而来，端的是阴风厉厉，杀气凛冽，杀机无限，一瞬间已经逼近到面前不过方寸之间。旁边姬亦元是早有防备，飞霜骤起，一道剑气劈过去有如屏障一般，巨大的气力逼得那三个半蛇人无法再进半步。相柳含丝毫不乱，在一瞬间顺势观察起那兵刃来，只见从左至右各刻着“逵、速、逐”三个元初字。至于逵、速、逐三个半蛇人的恨意，相柳含也是感到一阵好笑，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当初他们仆从了佘氏，信仰崩塌对她痛下毒手，若说恨，自然是轮不到他们。做了什么，就要承担后果。
　　显是顾及到一时未动的气息强大的姜云潋，逵、速、逐试探地一击不成，就很快撤了身，退至不远处。大抵对付这几个人中气息最弱的相柳含，三个半蛇人也并没有讨着好，三个半蛇人对着云淡风轻的三个人，一时再无人动手，场面一时诡异地冷凝了下来。
　　倏忽，三个半蛇人按捺不住，脚下生风，走着某种步法，似乎是有着某些谋划，不出片刻，便各自站定了方位，将三个人围在正中。三个人一人对向一面，背靠彼此，神色沉静，以不变应万变。正首方位属天，站着广陵殿修为较强的逐压着阵首。只见他执着刀刃，幽绿色光芒盛绽，背后渐渐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九头蛇的虚影，头颅摇晃，蛇身扭动，令这方寸之间风云变色。余下，速压着右侧属地的方位，逵压着左侧属人全力的方位，刀刃上的幽光都直汇向那个巨大的九头虚影，使半明半昧的虚影逐渐凝实起来，威压渐盛，四处是飞沙走石，都笼在那不详的巨大影子之下。
　　不过，也就是表面功夫，诚如所说，那逵速逐根本发挥不出刀刃中的全部力量。更何况，这表面功夫都不大行，相柳含认真审视那有些丑陋的影子，不满地摇摇头。以亦元和姜姑娘，对付这外强中干的三才阵不过是绰绰有余，她当想的是，该如何隐秘地收拢她那剑刃中三分之一的修为。
　　眼下不仅需克敌，更重要的是隐匿她自己。
　　此时，周围也传来景思臻的声音，透过重重罡风直到三个人耳中：“此三才阵布局，全力直攻正首天位即可，重在折其手中刀刃。我与公孙余已厌胜收拢阵法。”
　　即是说，那三个半蛇人阵眼被桎梏，使不出阵法变化。不过似乎，那群半蛇人也不甚在意，直接一刃斩下，那九头蛇的虚影便张着獠牙，猛的向姬亦元三人吞噬过来，狰狞的身形仿佛让人听得见啸声。姬亦元对这九头蛇可没什么好想的，对这虚张声势也没半点惧怕，同着姜云潋两人两剑，剑气萧森，陡然迎上，白光同青光凝融，一道直撞向那虚影的七寸之处。刹那间光影交错，两人不过在七寸处顿了几息，凝实的剑气就直贯穿而过，将那个虚影击碎，幽绿色的光茫然顿了顿，又悠悠地散回了刀刃之中。
　　两人干脆地收了剑，又飘然直立在原处，白衣清冽出尘，青衫冷然苍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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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放假要回家一趟，不知道时间是宽裕还是紧张。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亦元：无意间表白了，对方还没懂，如何是好？在线等挺急的。
不如，再来亿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