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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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半蛇人却没有她们那么轻松逸然了，虚影一破碎，三个身影登时犹如被摧折的蒲苇一般被掀翻震退了好远，兵刃零零散散地倒在地上。逵、速、逐却真如那蒲苇一般，像是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似的，直挺挺地又爬了起来，动作僵硬行动却不缓慢，拎起散落的刀刃又站回了原处。三人谨慎地注视着，哪知那三个竹竿似的人缓缓提起刀刃，却是向着自己的喉割去，刀落刹那间，暗绿色的液体就喷涌而出，周遭即刻漫起了一阵恶心腥臭的气味。
事出反常必有妖，姬亦元对逵、速、逐类似自杀的行径警惕更甚于疑惑，下意识地便想先寻相柳含，避免走散，也就在此，变故陡然发生。
那股本来渐渐弱下去的怪异的风不仅没有停止，飞沙走石反而剧烈更甚，呼啸的声响越来越大逼到耳间，裹挟着浊物碎石的劲风不仅隔挡住人的视线，甚至有些逼得三个人行动艰难。姬亦元试着传音相柳含，却并无回应，只觉得周围罡风环伺自成一个世界，仿佛有意将她们分开，是意图，逐个击破？
相柳含也觉得怪异，这三殿弱是弱，对付她居然也这般不堪一击。不过情形有些急，她也顾不得想许多，毕竟这般隔绝倒是方便了她行动。她只是蹙了蹙眉，还是忽略了姬亦元有些焦急的传音，转而想直接传话给景思臻，正对上景思臻急切的声音：“殿下！修罗三殿这是临死反扑，以刀刃自刭为术，以力自爆……”
相柳含闻言玩味一笑，眼里却阴沉，怎么她刚还有点琢磨如何破开刀刃，逵、速、逐就顺她的意自己自爆了？是不是太巧合了些？像是有人算好了这一切，单等着她。这种被人安排得明白的感觉真是令人恼火。若是平常，那股气力自刀刃破体而出，寻不得归依，自然会横冲直撞，威力巨大，摧折众生，盘桓犹疑，在原处肆虐良久。可如今她在此，除了刚释放的波动，只要她有意克制，那气力只会顺服。只是，要苦一下亦元和姜姑娘了。
她不等景思臻说完，便吩咐了下去，“任他们去，你用些法子，把这儿搞得愈乱愈好。”如此遮掩，她才有机可趁。“再者，用那厌胜法子，让她们少受点罪罢。”
黄沙呼啸间，一阵更为汹汹的气力袭了过来，一声更为劲阔的吼声贯穿在这分寸之间，更为纯粹的威压笼过来，轰然间便将所有人甩出，黄沙有如雾散，幽绿色的那光直直地冲向了相柳含心口。随后便是平静，死寂一般直至尘埃落定。
景思臻虽然惊疑殿下为何会顾忌到那两个人，不过殿下吩咐她自会做的分毫不差，不过压制殿下那三分之一的功力，显然是效果不大，饶是她面色苍白，同公孙余用尽了全力，也只挡得了几分。不过对姬亦元来说有那份心就可，虽然一时被波及，不过有人偶挡了些，对她来说倒还可接受。她轻缓吐息压住胸口的微疼，白衣尘土斑驳也不顾，撑剑而起，四下寻顾了一番就直奔向躺在不远处的一袭红衣，将人揽在怀里，右手就要去探她的脉。
相柳含不动声色地挡开，轻轻拍了拍衣上的尘埃，一本正经，“亦元，我可没那么弱。”
须再予她半柱香功夫，她才能将体内欢快的修为遮掩住。
此时不同往日，姬亦元面容还是柔和，却没有退却，“我知晓。且让我放心，可好？”相柳含平素说话无人敢驳，随心所欲惯了，逆了她的人都受了柳追的罚，不然便是她自己动手。但对姬亦元这种关心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清冷的眉眼化作春雨柔和，那般看着自己，相柳含是不忍拂了她的意，但又非拖不可，想了片刻，突然像无赖似的开口，“那，亦元先告知我方才你的回答。”
姬亦元一愣，定定地看着她，忽地一笑，似乎逗她来问，“小含真想知晓？”可那模样明摆着是在说，知晓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相柳含耳尖一热，本能地避了避，然后顺从地伸出右腕，面上倒是冷冷淡淡，无欲无求，“随口一说，并不执着。”
让姬亦元一阵好笑，目的虽是达成，又觉得有点可惜。姬亦元摇摇头抛去这些思绪，微凉的指尖搭在她莹白的腕上。
“亦元可安？”姜云潋收了剑也走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姬亦元，又转向相柳含，“柳姑娘可好？”
姬亦元摇摇头，“小事，没有大碍。云潋感觉如何？”
姜云潋也摇摇头，却笑了起来，“有些疼，不过，我又于剑有了些体悟。”
“柳姑娘、姬姑娘、姜姑娘，”不远处景思臻同公孙余相互撑着也慢慢地挪了过来。景思臻瞥见姬亦元怀里的自家殿下，试探着问了句,“柳姑娘可还好？”
相柳含看了眼姬亦元，从姬亦元怀里缓缓站了起来，步伐稳稳地走到了景思臻面前。
得，她明白了。殿下真是的，关心一句，又不是说殿下弱……
“此回，有劳你了。”相柳含不知是做什么，凝了凝眸，兀自伸开双臂上前，就一把抱住了景思臻。
景思臻:？！不仅受宠若惊，而且惊恐万分。她都感觉得到姬姑娘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相柳含只轻轻触了几息就自顾自地放开了，唇动了动，似乎自言自语了什么，转头又寻上姬亦元，将景思臻忘在了脑后。
景思臻:……殿下这又是闹哪样。
“阿臻，回神了，”公孙余休息片刻已好了许多，无奈地指了指前面的人，“再不跟上，我们就误了进城的期限了。”
景思臻一时觉得有些倦怠，不过她也不用再倦怠多久了。等到了薛城……
刚进了寿春城，在景思臻安置好的客栈停驻时，一行五人就发现了个问题——景思臻只预备了三间房，现下店里空的也就剩了一间。
“我同亦元一处，有些话要同她说。”相柳含向姬亦元那边靠了靠，说的话也让人挑剔不得。“你们且自便。”
姜云潋看了姬亦元一眼没说什么。景思臻心里也知晓这两人之事，思绪复杂，听大姑娘说殿下一贯喜欢独处，不喜被打扰，那殿下现下愿同那姬姑娘共处一室……不过，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驳了殿下啊。
姬亦元引着相柳含到了内室，两人一同坐在了塌上。姬亦元跪坐着，姿势闲适而优雅，白衣又打理得纤尘不染，衣角安然垂落。
“小含还是想知道今暮那个问题，我的回答吗？”姬亦元自然知晓相柳含有正事要说，但每次见她这冷冷淡淡的模样，就不自觉地想逗逗她。
相柳含看了她一眼就偏了头，“我不大想知道，亦元。”她又不是不知道那问题的答案……但其实，莫名地还是想听她亲口回答罢了。
姬亦元便故意点点头，“那我记下了，再不说了。”
相柳含：……
她也不再轻佻，收了笑认认真真的，“此次小含是想同我说修罗殿的事，还是景思臻的事？”到这下地步，她早些怀疑的景思臻甚至于曹沐就是柳含的人，也足以确认。至于小含与修罗殿……约摸也不是那般简单……只是她，有时真的不愿去深想。比如，相繇姓相柳，她姓柳；她奇怪的眼眸和奇怪的脉象……
到这姬亦元又会觉着自己多想，天道真的会那般玩笑，让她姒从雨，爱慕上相柳氏？
相柳含沉默了良久，即便心里莫名其妙涩得令人难受，她还是得圆了她说下的一个个谎。刚抬头触及到姬亦元对着她永远轻柔的眉眼，那种钝痛又让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景思臻，和曹沐，是我姐姐的人。”相柳含挑了一个算是实话的先说出了口。“一路上是为了护我才跟上了我们。我家中……境况繁复，这点不是有意欺瞒。”若是不问，相柳含自然是不会主动解释这些人的来历的。
姬亦元静静看着她，等她继续向下说，也不知信是不信。
“亦元应当猜测过我与……修罗殿罢。”相柳含打心里厌恶修罗殿，下面的话虽也是半真半假，明显又真了几分，“其实，柳氏原是相柳氏的下属，却屡屡被修罗殿迫害，因而全族转投到了青丘殿下，我便作为了祭献以求庇护。但我自小便被那群东西下了蛊，我姐姐离不得家中过长日子，只能多派人手助我寻修罗殿，求一线生机。这回遇上的是寿春、余杭、广陵三殿，下一殿在薛城。此外还有许多……”
相柳含说着有关修罗殿的种种，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平平淡淡的，仿佛叙述着一个同她无关的故事。
“所以，其实我当真没那么弱，只是现下……”相柳含一直垂着眸，唇线平直，不是喜悦，也谈不上哀伤，“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亦元。我……我其实不是人是妖，且，命途多舛。”
这怕是此夜，不掺一点假的实话了。相柳含心下黯然。她是真的不愿去瞒姬亦元，只是现下身不由己。
姬亦元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疼惜，那种情绪让她想把那人揽在怀里好生劝慰一番，只是，她放在面前的手攥紧了衣摆，手背上青色毕现，强自克制了下来，声音稳的像是要说服自己，带着些决然承诺的意味。
“小含，我说过，我定护你安平。”
“无违我初心……小含，你这些话，我总是，”姬亦元看着相柳含，眉眼纵是郁郁有些黯然，还是笑了，轻轻地把话说出口，“会去信的。”
只要她不是相柳氏，只要无伤九州生灵，现下即便还是瞒，她也，总愿意去信，直到那个人有一天肯对她全然地坦诚相待。再说……她自己何尝又不是瞒了小含许多？之前是防备，是没有机会告知，现下，是不敢。
相柳含怔住，看着姬亦元的笑心口一疼，无限的伤感和愧疚一时笼了上来，无所适从。“亦元……”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不知怎么，总觉得鼻间一酸，眼眶腾起热。
“会去信”便是没有全信，不去追问，也没有责怪、没有怨悔，甘之如饴，沉甸甸的是爱重和包容。她头一回知晓，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可以有那么多的情绪。让她的心思连她自己都不甚明白了。
她亦头一回知道，夜居然，也是这般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