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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姬亦元点点头,眉间有些困惑,“只是那支无祁有些奇怪,动作间似乎带着狂躁不安,以致扰得淮水方才那般。”虽然这支无祁惯常也是兴风作浪,可那般作态,明显有异,有些许像人历经苦痛时的发泄。
      “许是中蛊了。”相柳含心下了然,眸子滞在湖上,云淡风轻,“我虽然知晓不少,不过至于细枝末节,总归得去问景思臻。”
      刚踉跄飞上来的景思臻:我又没亲眼见,殿下你说是就是,再说本来就是。
      姬亦元点点头,“我们先寻云潋他们,问问那边的情况。”
      姬亦元寻的地点是庚辰庙,就在龟山附近,几人没了马,一路疾行比方才费了些功夫。越近越感觉到一阵令人作呕的淡淡血气,三个人蹙着眉更是加快了步伐,远远就瞥见一个锦衣男子抱着剑在小道旁张望。
      那人赫然是公孙余。走近了,虽然见他身上也带了点血气,却没有什么伤痕,显是无恙。景思臻打量几眼,心里松了松,又望了望周遭,“公孙余,姜姑娘在何处?你们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些许小事,不必过虑,”公孙余嘴角含着慰藉的笑,摇了摇头,“姜姑娘在庙里,至于中间曲折,容我一路上再细细说来。”
      几人边走边叙,一路上路旁几具尸体隐在密丛之间,黑衣之下的皮肤硬质有如层层鳞片。进入庙中,那种血腥气霎然浓烈了起来。庙旁神像附近,姜云潋冷着脸,手一扬,寒光一闪,一道血痕应声散开,那被她折磨的黑衣人堪堪剩了说话的气,身后粗糙泥墙上斑斑驳驳都是暗红色。
      “云潋,”姬亦元淡淡扫了一眼这境况,一如平常地轻唤她,“你这模样,似乎这群……东西,”她斟酌了一下,“不那么简单。”
      相柳含心里不解,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修罗殿逆孥。看这架势,这群疯子莫不是……招惹到人炎黄族里了?
      作死也总得有个限。
      姜云潋面上霜色未消,难得地多说了好几句话,“亦元可记得,上回姬宁去我们那,有群人作乱,伤了阿叶,盗了许多药材。”
      姬亦元眸色幽深,仔细思虑,“之前那事,蹊跷太多。”她滞了口,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安,终是一声叹息。
      “亦元,我不懂这许多。”姜云潋一字一句,“但只有一点,既是伤我族人,必不容恕,更何况这个人,必定同阿叶交过手。”她随手拈来土块,又是狠狠砸向半死不活那黑影,“阿叶的苍木剑尖沾染他自配的‘浮月影’,饮血气味不消,这个人身上,正是如此。”
      姬亦元缓步走到那团影子面前。
      那人本就疤痕交错的面目新添了伤痕,更是狰狞,粗喘着,也只剩了几口说话的气,却硬撑着到现在。
      她握着飞霜,凝眸瞥了瞥,估计是问不出什么。相柳含随即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眸子澄澈,“亦元,且让我来试试。”
      她们面对着面无声对峙,姬亦元虽然忧虑,又拗不过她。
      相柳含俯下身,如赤色琉璃般的眼睛流着光,那黑影禁不住,岑寂暗淡的双眼对上了她,霎时空洞起来,难以捉摸的面色上隐隐约约勉强看得出一丝膜拜神祇的痴,在相柳含低声问了什么后,嘶哑粗陋的声响阵阵吐出,断断续续响在不大的庙里,显得诡异,令人不安。
      “本次……奉尊主令,同……余杭、广陵二殿往淮水……用,用蛊控制…支无祁……待其余…同,同往昆仑北……为…为殿主…殿主大业……为…吾神重生……”
      “寿春……淮水……水旁,月圆夜……最后一次……”
      还未说完那人蓦地长喘一声,胸前起伏了几下,头一歪就断了气。
      相柳含蹙了蹙眉,闭了眸像是撑不住似地踉跄退后了两步,恰被姬亦元接在怀里。
      “小含,又逞强了不是……”
      景思臻只听得这句温柔低语,心里悬着,偶然接收到相柳含的眼色,转而无可奈何:殿下受伤了?哦……殿下装的。
      公孙余一旁听得疑惑,不禁发问:“这所说的‘吾神’,却是哪一个?”
      姬亦元剑尖削去那死了的黑衣人半边衣袖,裸露的半截小臂上赫然是同外头那群人一般的硬质的鳞片,泛着冷绿色的幽光,如同蛇类一般。
      “看样子是修罗殿之人,那神,应当是相繇了。”
      姜云潋登时就看向姬亦元,“就是初一直在寻的那个相柳氏的湮灭的元神?”
      姬亦元颔首。
      “这般做派,甚是淫邪。”公孙余瞥了眼那似人非人的黑影,一阵嫌恶,“怪道禹王当日要屠这相繇,这相柳氏怕也非善类。”随即收获了景思臻一个不悦的眼神。
      公孙余:??
      相柳含早知如此,本来惯常了的,不知怎么看着姬亦元的些许赞同之色竟有些闷闷的,不过也只是低沉了一瞬,就轻轻地应了应声,“嗯。既是有眉目,我们不如亲往看看。支无祁本是凶兽,放任修罗殿后患无穷。”
      她才猛然醒悟了似的想到,这一姬一姜,炎黄族人,对她也应当是不满。不过她早说过,只要不姓姒,他们就有转圜的余地。再说这种最险之处最安,又能愚弄这群自诩正人,何乐不为?倒是像极了九姹的做派。她相柳含亦不是什么至善之人,只是想着要利用姬亦元那般人,心里怎么也不大爽快。
      “正是如此,”姬亦元看了眼相柳含,深邃的眸又一一看向那三人,“方才我同小含已经探看了,也交谈一番,那支无祁的方位我二人已有成算,当务有二,一是支无祁,二是等三日后六月圆月,寻那群幕后之人。若能从其中探听一二相柳氏之处,那更是好。”
      景思臻:虽是我没见,可方才明明是三个人一同去的。
      “至于蛊之事,就全要托付景姑娘了。”
      她自腹诽,冷不丁姬亦元正看向她,登时紧张了片刻,“…那自然。本姑娘出马,姬姑娘放心。”
      “多谢。”姬亦元清浅一笑,“我们在此,权且休息一夜,明早我们往淮水去。”她一锤定音,安抚着相柳含乖乖休憩,面色转为凝重,拉着姜云潋出了庙,不知向何处去了。
      相柳含身处陋室恍若不觉,独自坐下靠着墙阖着眸。她方才其实确是有点不适,不过也是因为景思臻那只戴胜蛊王。她隐隐约约觉得那里不对劲,又不得门路,就修罗殿惹上炎黄族百思不得其解。她原以为那人贪心不足,也只是觊觎她相柳而已,可那人狡诈,怎么也不是以卵击石的性子。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她不曾知晓。不过现下她的状况也只好走一步是一步,先处理她相柳内部的事,再去抽丝剥茧其他了。总之,过几日最好,再去见见柳追。对了,此外,这公孙余,还是需要提防一二,她或许能信景思臻,可那也来自于她是柳追的人罢了。
      可她怎么不曾想想,为何不对姜云潋,有这些思量。
      “思臻。”相柳含轻轻地唤了一声,“凑近些,我问你些蛊。”
      景思臻明白她有话说,正好也打发公孙余去寿春一趟替她取她准备的物什。然后动作利落,三两步到相柳含身前,明明是站着,却是恭敬十分,也小心十分:“殿下有何吩咐?”问蛊……殿下应当懂的比她更多。
      “你应当,有法子同柳追通信,”相柳含食指慢慢地敲着身后的墙壁,“修罗八殿此间有三,下回该往薛城,让柳追在那等我。”清浅的敲击声陡然一停,她的声音倏地飘忽起来,显得惑然,“嗯……让柳追先寻九姹,问问我的事。”
      “思臻明白。”
      相柳含又想了一瞬,刚想开口不知怎么想到姬亦元当时在荒村的神色,又改了口,“公孙余你看顾好,我不管他。”意下是不会动他。
      “多谢殿下。”景思臻想到那不管不顾非要同她一处的人,心里是百感交集,幽幽轻叹。然后她便听得相柳含低语,也不知是否是在与她说话,只是她觉得殿下,周身透了些许落寞,让人不忍。
      “我原以为,修罗殿不会再给我惹什么大麻烦了,”相柳含平铺直叙,“直到戴胜蛊王在淮水边暴起,才让我知晓,修罗殿是,当真惹上了炎黄族。”她说到这轻轻地笑了笑,“罢了,反正本来炎黄族里,就有人想杀了我,多少都一样……”左右都有姒从雨,一个两个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人姬亦元不还是,尽心护着她么?
      至于能让戴胜蛊王有那么大反应的,无非是凤栖梧。那种树养蛊制蛊都是极佳,可从来只长在神农氏的地界上,被看顾得好好的。因而那姜云潋所说的,应确有其事。
      “殿下……”
      相柳含抬手制止她,又恢复了常态,“不必多言。”
      继而便听见附近有清浅的脚步声,而后又有马蹄震声归于一处,最后便是公孙余清朗之音传来。
      “阿臻,东西我已替你取回来了,清点一下,有疏漏我再走一遭。”
      姬亦元自然先寻相柳含,看见她背靠着墙闭着眸微蹙着眉,俯下身轻轻抚了抚她的眉眼,声音清浅温和,掩不住关切,“小含仍是觉得身体不适吗?还是方才那事?可需我看一看?”
      “并无,不过是,有些累。唔,一点冷。”相柳含因着触碰征了怔,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袖里指尖蹭了蹭,语气是和往常一般的平淡,只是莫名顿了顿。若不是现下都过了夏至,她这一本正经冷冷淡淡的模样,倒真是能将人欺瞒了去。这般作态,仿佛八九岁疏懒,不自觉向着大人示弱撒娇的孩童。
      颇有些,欲擒故纵。
      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景思臻:殿下这扯谎……不甚高明。
      姬亦元一愣,先是担忧地探了探她的脉,转而挑起了眉,墨色眼瞳凝了凝,蕴藉了笑,然后轻柔地将人揽在怀里。清淡的香味氤氲,并不灼热的暖意熨帖在这方寸之间。
      “现下,可还冷?”
      相柳含却觉得那温暖让人难以忍受,禁不住就轻轻挣了挣,绷起了身显是紧张极了。她低着眸,面上泛起一阵阵的热意,对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是畏又是茫然又是一点留恋。平稳的声线颤了颤,也露着一点不甚自在的小尾巴。
      “嗯…是好些,多谢亦元…”
      一旁暗处眉几乎拧成一个川字的景思臻暗戳戳地记小本本,琢磨了一夜,前儿还是姬姑娘“图谋不轨”,现下殿下整得像……“愿者上钩”?大姑娘还是早些来见殿下才是。她不敢管殿下,可,这么放任玩忽职守大姑娘到时见了怕不是会砍了她……
      景思臻真有些欲哭无泪,一路危险公孙余那小子还跟了来就算了。她此行不过是协助殿下制蛊的,为何要让她历经这许多啊?她羡慕的目光投向一心醉剑的姜云潋和分毫不知的公孙余。
      得,都是命,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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