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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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一声剑出鞘，姬亦元握着飞霜，两三步便到近前，快到相柳含拉不住她。只是在她要详细查探之时，“呼呼”破风的声音逼至耳边，转瞬间，一截树枝就堪堪直插入她身前的黄土地上，土块迸裂，让她不由不定了一瞬，而后抬手挥剑，一道不甚凌厉剑气就突向某一处。
相柳含信步跟上，站在姬亦元身侧冷眼旁观她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那女子长发被剑气带的有些凌乱，面上沾了些风沙，也不去在意，目不转睛地只看着姬亦元，对方才所为只简单提了一句：
“有脏东西，别靠近尸体。”
她面无表情唯有眼睛里透了点跃跃欲试，又接着开口：“初，你的剑意似乎又凝实了些，要不现下与我再比试比……”
“云潋，此事先放一放。”姬亦元知晓姜云潋修剑的癖性。过去难得的相逢，这炎帝系的天纵之才总要磨着她较量剑术，不筋疲力竭到执不起剑不罢休。这次怕是亦承经不住姜云潋烦，告诉了姜云潋她去淮水一事，有顺带给她帮忙的意思。只是现下，她们还有旁事要做。
姬亦元截住她的话头，正色道：“云潋可知晓这事来龙去脉？”
姜云潋见姬亦元不欲同她比试，恋恋不舍地望了眼凛凛飞霜，右手虚握了握，答起话来就兴致缺缺：“他们喝了水，水里有虫子，那个放虫子的，我抓住了。”
虫子？想来是巫蛊之术。中原是不常见，不过此术向以荆楚吴越为多，眼下她们到了楚国地界，倒也说得通。
姜云潋又说：“若你应许同我练剑，我就把那个放虫子的带出来。”姬亦元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时难忍的寂寥，相柳含气定神闲地看她们较量。半晌，姜云潋耐不住，冷着脸有些不情愿地开口：“人给你好了，不过日后，一定要同我练剑。”
相柳含在一旁觉得些许好笑，不免又有点羡慕，还带着些落寞。若是心性单纯如斯倒也是好，起码不要像她这般茫然无求，知晓愈多愈是辛苦飘离身不由己。况且，有三两知交这般相处，应当是有慰平生罢。
姬亦元向姜云潋点点头，姜云潋便走向小棚子后的林间。
相柳含左右无事，便走近观察着那些尸首。那些人虽穿着粗麻衣，却身带钝器甚至短刃，从面相姿态来看，倒像是某些凶恶之徒。那些虫子只是一般的疳蛊，细看日头还挺浅，估摸是临时起意从林间抓了些虫子做蛊杀人。虽然尽量遮掩，但是不难看出此人巫蛊之术相当精湛。这个手法，应当是柳追说的那个人没错了。
“小含可是发现什么？”姬亦元见她出神，也走过来仔细地看了看。
相柳含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得面前“砰”地一声重物落地，随即是一声痛呼。顿时尘沙四起，引动一阵浑浊，她不适地眯了眯眼想看看何事发生，手心就传来一阵熟悉的温度，接着衣袖翻动的声音响后，霎时清明。
“喂！你这个黑脸煞星就不能怜香惜玉点？扔什么扔啊？摔疼本姑娘了！”相柳含后知后觉地把手从姬亦元指间抽出，循着这道抱怨的女声看去，只见一个似乎穿着鹅黄色轻衫的少女双手被绑在身后，侧躺在地上，脚踝红肿暴曝在毒日头下，衣衫斑斑驳驳，连带着半边俏脸都是尘土，当真狼狈极了。后面，是衣衫清扬、面无表情的姜云潋拍拍双手，慢慢走了过来。
姬亦元颇无奈地淡淡扫了姜云潋一眼，有些责怪，姜云潋不为所动。姬亦元扬了扬手里飞霜，递给她，姜云潋面带喜色，抬手就把人扶起来了。
“姑娘何许人氏？缘何要行凶？”姬亦元垂手而立，居高临下，声音虽是浅淡却不乏威慑。
不过相柳含看得出来，姬亦元就是随意说说。
“你才是行凶呢！”黄衣女子愤愤然反驳回来，冷哼一声。“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楚地景思臻。”她转头瞥了眼那边死尸遍地，仰起头看向姬亦元：“他们是罪有应得，城阳邑里既没人奈何得了，不如让本姑娘代劳！你这会放了我，咱们两相容谅！”她情绪激动，动作间似乎还扯到了伤口，疼得直抽气，低了头容颜掩在一片阴影中。
相柳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心下夸了一句：果真是比曹沐有脑子。
姬亦元没说什么，只看向相柳含，相柳含冲她点点头：“实话，无碍。”姬亦元也知晓那群人因果报应，况且这姑娘姓景，祖上尚是楚国王室。只是自上次偶遇曹沐，她总觉得每次怪事出现的人都难测，别有目的，善恶不定，她与姜云潋倒无妨，只是她须得护好柳含，这才小心了些。不过柳含直觉一向极准，她自然信，情形可控，总不会对她们不利。
“多有得罪。初，代云潋赔个不是。”
相柳含见姬亦元不多问，捡了些话随意地问翻过此页：“景姑娘方才用的疳蛊似乎不大寻常。”
“那当然，本姑娘天赋异禀。”景思臻没好声气，“话说你们什么时候放了本姑娘，本姑娘还赶着去寿春！”
这般巧？姬亦元敛了敛眸：“我们恰好也顺淮水去寿春。”
“你们还想顺淮水去？”景思臻颇为惊异地看着她们，“淮水寿春那段里不知生了什么怪物，搞得整条河都波涛汹涌，沿岸不少都受了水祸，死伤无数，连带着云梦泽都湍急不安。我这次去就是为此。”
姬亦元面色一凝，淮水、水乱、寿春龟山附近，她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典籍有载：“大禹治水，至桐柏山，获水兽，名支无祁，形似狝猴，力逾九象，人不可视。乃命庚辰锁于龟山之下，淮水乃安。”今淮水不安，怕是庚辰当年下的封禁被损坏了。当真是巧，那厢她刚有点眉目相柳氏许在淮水，这边淮水即刻就生乱。
龟山、支无祁、寿春、修罗殿、相柳氏……一切一切似乎都要浮出水面了。
姜云潋不管事，抱着剑旁若无人，相柳含自然听姬亦元的。这下便决定了同景思臻一同前往寿春。
入夜，姬亦元架不住姜云潋磨，只得答应同她过几招。剩相柳含、景思臻围坐在火堆旁。相柳含望着一簇一簇的火苗，赤色琉璃里映着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支无祁是怎么回事？”她闭了闭眼，显得有些倦。她记得虽然支无祁也是千年前洪水时兴风作浪的一位，可除了同被禹王镇压，她相柳与支无祁可没什么其他联系了。说白了，再天生异象，也还是兽，而她不一样。
“殿下，”景思臻话语转而恨恨，“还是修罗殿那群狗杂碎，那群狗杂碎不知用什么，破了镇妖锁，并且似乎妄图用蛊控制支无祁，因此大姑娘派了我来。”
相柳含意料之中，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人心中的私欲吞噬了一切，就失了敬畏、失了本性。说她们是妖，失了本性的人又何尝不是最凶残的野兽。张着她的虎皮，把她当踏板，谋夺着她的血脉，任一己之私饕餮着更多更多的生灵。
“既然这般，你应当带了你的蛊王罢，”相柳含略微凑近她些许，袖子流下露出一截皓腕，她眼也不眨地伸手开了道小口子，几滴血珠缓缓渗了出来，“再用我的血养一阵子。”一般的蛊可奈何不了这些异兽，修罗殿有她的血，哪怕景思臻蛊术不凡，终究会差了点。
“殿下！”
景思臻低声惊呼，“这万万不可！蛊王入体后损害极大，更甚者殿下的血脉刺激下，它或许失控，思臻不能拿殿下的身体冒险，同大姑娘可没法子交待。”大姑娘可是说了，万事以殿下周全为先，路途中不可多生事端。
相柳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压得景思臻低了头喘不过气。“柳追应当告知了你，毋要忤逆我。”对不听话的下属，多得是手段惩戒。
“属下不敢。”景思臻从怀中掏出玉瓶，打开塞子便从其中飞出了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鸟儿。色彩昳丽，凤冠长喙，直飞落到相柳含尚滴着血的伤口。那蛊王沾血就往伤口里钻，狂性大发地在皮肉下经脉中横冲直撞，四处碰壁最终服服帖帖地只盘桓在伤口附近，结成一个纹身模样再一动不动。
景思臻咬着唇揪心地看着，尽力安抚着那只蛊，终是松了口气。
热烈的火光掩盖住相柳含有些苍白的面色，她声音仍是往常一般淡然：“你这只戴胜甚好。希望到时你和它，不会令我失望。”
景思臻低声恭敬：“思臻明白。”
相柳含轻舒了一口气，她倒不是真想要这戴胜，蛊虽好，可对她来说，还是弱了些。只是现下形势不由人，多一点筹码多些胜算。她总不能全然托付姬亦元，哪怕这人让她莫名安心。
她也不觉得这种感觉危险。姬亦元是炎黄族里人又何妨，管他姓姬姓姜姓子，只要不姓姒就好。
恰好，想什么来什么。
“小含同景姑娘聊了些什么，这般出神？”姬亦元方从别处回来，映着火光瑰丽，徐徐走过来到相柳含面前坐下，一笑生花。
“蛊。”相柳含不大想说话，不着痕迹地使了眼色给景思臻，微靠着姬亦元就闭了眼小憩。
景思臻便小声接着她的话头：“她说对本小姐的蛊感兴趣，问我先前在林间那只疳蛊，”她提到这，眉间飞扬着一抹得色，“本姑娘天赋异禀，自然做出的疳蛊也是一等一的。不过底料子也好，我用的蛇乃是云梦泽深处所产，毒性极大。”
“听闻蛊术神奇，不过所见似乎都害人不浅。”姬亦元眉目转而淡漠，似乎不大感兴趣。
“这倒不是，”景思臻思虑片刻，眼眸亮了亮，似是想到什么，很有兴致，“我曾在族中一本残破的孤本里找到一项秘术，据言可以让人，”她顿了顿，有些隐约地好奇和羞涩，“两相钟情，死心塌地。”
姬亦元有些讶异，隐隐的不赞同：“这样的情，不要也罢。这术太霸道了些。”
“自然，本姑娘看上的人不欢喜本姑娘那是他眼瞎！”景思臻点点头，她才不屑于强取豪夺，“只是这术神奇，且孤本残缺，我有些好奇罢了。”
姬亦元若有所思地轻颔首。
相柳含不知情到底为何物，也不大理解她们所谈为何，不过景思臻说的蛊术她倒是知晓。那本孤本全本应是寒月笔录，上面记载的确有这种术。相柳含仔细回想，却察觉有些不对劲。她记得此书不是在族中得览，而是有人同她一起抄录下的，可往深处想，那人是谁全不记得、只有模模糊糊的影。
那一甲子在修罗殿的时光仿佛被偷走了，真是给她惹了不少烦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