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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日出即行,日落而歇,风餐露宿,不过这三个人不是功力傍身,不然就是常经路途风霜,倒也无碍。不过如此三四天下来,曹沐实是受不了。
      “亦元,柳含姑娘,且停一停歇歇。”几天风尘下来,曹沐形容憔悴许多,言语也不似惯常的清亮,眉梢眼角都透着浓浓的倦色。
      姬亦元闻言停下来等她,看见她这副摸样,几分诧异,转而才带出歉然:“我一时疏忽。”随即她又低头问了问怀里的相柳含:“柳含姑娘可有不适?接下来一路有事定要同我说。”
      相柳含只是略带倦色,也不见清减:“亦元,我才没有那般弱。”她看了看曹沐,仿佛意有所指。
      这,她又被嫌弃了罢。曹沐心里苦,她又不像这二位,不是血脉强大,便是功力深厚。她是想早日完成大姑娘交代的事,但可不想在半路英年早逝,让人慨叹红颜薄命。
      似乎柳含与曹沐有些不大对付,倒有些小孩子脾性。姬亦元闻言一笑,不过还是伸手探了探相柳含的脉,转而清浅的笑意淡去,化成一句低声的轻斥:“逞强。”
      “今次在此休息,待明日再行路,约莫过午便能到洛邑。”
      她一心想早回洛邑,为柳含治伤,却险些忘了她此次并非独行。
      曹沐神色舒缓了些,便去寻点柴草预备入夜生火,没准还能获点野味。这两尊大佛不讲究吃喝像个铁人似的,但她就是个凡人,她可不行。
      “一路上,曹姑娘零碎琐事倒是帮我们料理了不少,甚是热情周到。”姬亦元瞥见曹沐离开,转头淡淡地对相柳含说了一句。
      只是,太主动随意太熟稔了,根本不像半途与她们偶遇,更像是有目的而来。况且伊始她说柳含像她故仇,她的表现却不似那样。
      相柳含知她言下之意,早在意料之中,毕竟姬亦元纯善较真,可又不是傻,曹沐留的破绽实在过于明显。“来历不明,别有所图,但我没察觉到一丝的恶意。”这不仅仅是她对自己感知的自信。“若是亦元不放心,待到洛邑,我们甩了她便是。”她确实也不打算再任由曹沐跟着了,毕竟下面的路途凶险,曹沐只修外家功夫,应付不来。
      姬亦元颔首,随意地问了句:“柳含不大喜欢她?”
      相柳含神色如常,薄唇微动:“因为,她蠢。”
      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就派了她过来。
      姬亦元顿时笑开了,幸而她倒算得上聪敏。柳含软软的声音说着刻薄的话,倒是让人厌恶不起来。
      刚收拾齐全、手里还拎着一只野雉的曹沐在回来的半路,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周身泛起一丝寒意。曹沐拢了拢外衫,眼下快到夏至她居然着凉了?莫非真如所说她变弱了?
      第二日果然像姬亦元所说,午时刚过一刻,三人便进了洛邑。姬亦元显然于此甚是熟稔,寻了一处宅子暂且安置了相柳含和曹沐。
      “柳含,我先回去为你寻药疗养,你在此处且等我几个时辰,约莫申时我便回来。”姬亦元记得先时应许相柳含的,临行前一一嘱咐。相柳含自然是一一点头应下。
      “曹沐在此,亦元也不必太过担忧,路上自己小心才是。”
      曹沐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知怎么觉得好生奇怪,目光流转间暗暗打量姬亦元和相柳含,好半天好似明白了什么,眉目显着几分惑然。
      姬亦元这一路,对那位,是不是有些过于关切和亲近?而那位,似乎也没那么高高在上和冷然?
      待到姬亦元走了远,相柳含一贯的漠然又凝在唇,屋内的些许暖意和柔和像是被抽了个空,一下子冷凝起来。曹沐不复往常恣意无所谓的神色,登时单膝跪地,垂着头,恭敬出声:
      “殿下。”
      相柳含轻颔首,也没让人起来,淡淡地问:“柳追怎么说?”
      曹沐立刻从怀中拿出一块血色玉玦,小心翼翼地捧过头顶:“大姑娘接到九姹尊主消息,心忧殿下,让属下给殿下送玉玦,途中供殿下驱使。大姑娘传信说明日可到洛邑,希望拜见殿下,”
      柳追还是那般关心她,只是同亦元比起来,她给的关切多少是臣属的本分,也像是亲属的情分。
      相柳含随意伸手,玉玦仿佛有了灵识一般飞到她掌心,微凉滑润。玉玦浮动着暗色的光顺着手上纹路被握紧,那光便流动到肌理,连带她的眼睛都盈着暖,那白绸下想掩盖的竖瞳成了漂亮的琉璃。
      “准,你回去告诉柳追,自己安排。”曹沐应下,即便转身离去,步伐倒是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柳追,自她从昆仑出来没几年就跟着她,兜兜转转几千年了,即便这一甲子她不知生死,下落不明,到今日柳追仍是如以往一样对她一心无二。若说世上能让她不觉孤身一人的,大概也就是柳追了,只是,她抿着唇,扬扬头,满眼惘然,她不知道这是否是所说的情感。这似亲情一般的,她犹可。而别人的好意,她又该如何对待?平常那些艰涩古书、阵法招式、生死她都游刃有余,可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她着实不懂。
      相柳含颇苦恼地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思远人。
      姬亦元自洛邑到族中,比平时快了许多。平时她鲜少回族中,即使在族中也是深居寡言,是以她在族中虽是赫赫有名,却很少人同她往来。不过也不是没有,她的从弟姬嗣姬亦承倒与她相交。这二人各有所长,出了名的都喜独处,住处较一般人近些,性子也算相投,说得上几句话。
      姬亦承爱她屋前那株四季烂漫的桃,惯在树下独酌眠花,此时见姬亦元白衣风尘,颇有些意外:“堂姐这次回来这般急?”
      姬亦元望了望一树繁花,眉眼蕴着淡淡的笑:“亦承倒是清闲。不过可惜,我此来便是让亦承不清闲。”
      “堂姐说便是。”姬亦承闻言起身,花雨翩跹,挑了挑眉。
      “帮我寻几味药材。”姬亦元将所需告知他。一想到柳含的伤,姬亦元不由得蹙起了眉,很是挂念。但想起她软软的声音说着“我哪有那般弱”,唇角又忍不住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若是药苦,再帮我寻点饴。”
      “最后,替我看顾好禹王剑。”
      姬亦承自是应允,同样郑重地接过剑匣收好,方仰头倾觞入喉,拭了拭唇,笑着开口:“不过堂姐这一趟回来,比从前笑容多了。也不知是谁,让堂姐这样子挂念,倒让我这个堂弟艳羡。堂姐既是着急要,一个时辰我便回来。”
      万事还是旁观者清。
      姬亦元独坐在桃花树下,对他临走说的一切恍若不闻,零零碎碎的花瓣飘落在她白衣,潋滟瑰丽。她倏忽笑了,眉目缱绻,就像花开花落,一切水到渠成。
      当你发觉对一个人满心欢愉,当你发觉对一个人时刻挂念;当你发觉习惯了对一个人付出,细致求全……
      情不知所起,纵然一开始因着怜惜,总归是她欢喜。
      活了若许年,生命长河里突然有了她甘之如饴的意外。
      姬亦元、姬亦承皆是这一辈佼佼者,相较而言姬亦元内修外功尤其剑法冠绝,而姬亦承岐黄之术更胜一筹。他说的一个时辰,自然万事妥帖,待他回来姬亦元拿了东西道了声谢,便又匆匆赶回去,细看,比来时似乎还要急切。
      以至相柳含见到她时,她气息有些乱。相柳含心下疑惑,还有些不自觉的担忧:“路上出事了?”
      “无妨。”姬亦元眉目柔和,“方子和药材我寻了来,可疗养内伤。只是,”她凝了凝,“我想看看小含的眼睛。”若是她治不了大不了再劳烦亦承。
      相柳含发觉姬亦元换了称呼,有些奇怪,隐隐约约的想法闪过却没抓住。不过,她确实要借机把白绸摘下来,毕竟淮水之行凶险,她的眼睛也不需遮掩了。
      她自然应允:“如此,多谢亦元。”
      话音落,相柳含正想抬手摘下白绸,额头上突如其来的柔软清凉让她一怔,陡然绷紧,隐隐觉得有些热度掠上青丝掩住的耳垂,全然忘记了作何反应,只得任由姬亦元那只手顺着她的额头滑动,轻轻扯下她眼前的白色丝绸。
      姬亦元眼里温柔潋滟,细致地看起了相柳含的眼睛,心下已有了决断。
      “小含的眼睛无妨。”姬亦元的指尖略过相柳含的眉,如涟漪一点,顿了下,又浅笑:“且,很漂亮。”诚然,眼瞳如赤色琉璃,清透干净,同那妖异的面容相适,阴柔艳色。在相柳含这般失神时又显得茫然无辜,可爱可怜。当真漂亮极了。
      令人心动。
      相柳含从来未经过这种境况,不知如何是好,微抿着唇,澄澈的眼眸望着她,显出一丝惶惑,闷了半晌,唇翕动间吐出几个字眼:“亦元也漂亮。”话语中带有点希求的意味:再这么一会,还不知她要局促成什么样。
      姬亦元分得清轻重缓急,点到为止,起身出门不多久又端进来一碗黑褐色的药汤,霎时间苦涩的药味就冲了出来。
      相柳含毫无犹豫地接过,除了在刚入口的时候轻微地皱了皱眉,再无其他的反应,同饮着白水一般再平常不过。她放下药碗,双眼没什么情绪地望向姬亦元,直到姬亦元指尖捏着一块小小的,有些玲珑剔透的物什,直递在她唇边,那双澄澈的眼眸才又盈了些惑然。
      “饴,可以散点苦味。”
      “不过是苦味而已。”相柳含微敛眸,遮掩些自嘲:千年来,药苦怕是最易忍受的了。纵是如此,她还是乖顺地咬住。当唇齿间辗转着那块饴,流淌的也都是满满的甜,让她眉目不由自主地舒朗——
      着实甜。
      如此,在这几日的疗治中,都透着那种清甜,相柳含的身子也在这种清甜中日渐向好。在姬亦元确认安好和相柳含本人的意下,二人便像之前说好的那般,甩掉了曹沐,一人一骑直奔淮水而去。
      说到曹沐,曹沐自然是自己离去。相柳含当日匆匆见过柳追,也懒得问,就让柳追重新派几个人跟着,想必路途中就能见分晓。
      总之没曹沐跟着,两个人的行路无比迅速。不过总归艳阳天,姬亦元定会在午时日头最毒时拉住相柳含休憩,这一日,许是离城池渐近,这林间路旁倒有了个小摊子,三两破木案上一个粗陶罐子,几个粗陶的碗,旁儿一只空碗里尽是六国的各式钱币,几个粗布麻衫的男男女女,也是行路风尘模样,半蹲在案边时不时喝口水,半垂着头低声交谈着什么,手抚着袖,神色隐隐的戒备。
      姬亦元远远看了一眼,眉微蹙,转向相柳含:“小含若要饮水我们到别处,此处奇怪,我们小心着些。”不过才说完,相柳含就攥了攥她的衣袖,同时一声远处一声粗硬的惊叫,让姬亦元瞬间看向那群人。那方才喝着水的平民装束的人,霎时在地上翻滚起来,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直至血色横流,惨叫声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绎绎不绝于耳,甚至愈演愈烈,不一会动作渐消,只剩愈来愈小声的粗喘和□□,再不过片刻,那一行人竟然全数毙命,死状惨烈地横尸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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