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98、太后

　　薛元勰摇摇头，回了书房。

　　妇人生孩子都会这样？那她也会的，好在，南宁那边没有她怀孕的消息传来。

　　念及此，薛元勰攥紧了手，萧衍果然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废物，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挡不住权力的倾轧，这么快就被赶出建康，让她跟着受苦。若是她过得不好，他一定会去建康把她抢过来的。

　　午时正，管家来报，侧妃产下小郎君。

　　薛元勰立刻快步赶到产房外，接过乳母手里的小婴孩，瞧着儿子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儿，皱眉道：“怎么这么……”丑。

　　乳娘忙道：“才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出了月子，小郎君就一天一个样了。王爷和侧妃娘娘是人中龙凤，且奴婢瞧小郎君的脸型五官，以后定然是个俊俏的郎君，王爷莫担心。”

　　薛元勰瞥了乳娘一眼，再看儿子好像真没那么丑了。

　　这是他和桐娘的孩子，桐娘和她有六分相似，那么这个孩子长大，会有一些像她么？若是个女儿该会更像她的吧。

　　桐娘这会儿还在清理身上，并没睡着，听见他过来，便虚弱着道：“王爷，给小郎君赐个名吧。”

　　薛元勰回神，沉吟片刻，“子悠，你叫子悠。”刚说完，儿子便不再哭，而是打了个小巧的呵欠砸了砸嘴儿便闭上了眼睛睡觉，像一根羽毛落在心湖，又轻又软，充满柔情。

　　默念着子悠的名字，心中轻叹，在建康时，他找着借口去卫国公府，老太君会让她和她哥哥们一起带他逛园子；他还派人去盯着她什么时候出府，他能去偶遇，那段日子“偶遇”过五六次呢，但她从来没主动去见过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屋子里的桐娘没读过书，不知其出处，更不知其来意。只想着王爷给孩子赐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应该是欢喜的吧？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不枉费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让小子悠在今天诞下，有了儿子，他总要分些心神给儿子吧，不会再像之前惦记着前人。桐娘嘴角带着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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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太后的生辰宴到底没能大办，不过陛下薛恪还是给在洛阳的几个藩王和十来个近臣发了帖子来热闹一下。

　　胡国丈带着两个幕僚来，算是少见。只是人家是太后的爹，带多少人来都不关他们的事。

　　侍中王显和胡国丈打完招呼，看了一眼跟着的两个人，诧然道：“国丈爷身边来了新人来啊。”

　　“不错，宋先生你认识的，这位是陈先生。”胡国丈侧了侧身，指着陈懿道。

　　二人上前一步，向王显行礼。

　　陈懿只见王显一身广袖紫袍十分飘逸，目光向上，四十出头的模样，曾经俊美的脸上出现了岁月的痕迹。可能是长居文官高位，这种痕迹不仅让他看起来不老，反而多了几分儒雅的味道。

　　“客气客气。”王显大方道，叫二人不必多礼。

　　王显对陈懿的样貌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他的姿仪让人有些吃惊。这陈懿一开始是景王身边的人，现在又到了胡国丈身边，敏感的人早就探查到了他的身份来历，对于聪明人，他们总是愿意花点心思的。

　　只是王显没想到，陈慡区区一个参将，居然能养出这等儿子，实在是鸡窝里蹦出了个凤凰。

　　藩王和大臣陆续到来，宋先生大家都见过，自然对陈懿这个新人多了几分兴趣。

　　胡国丈笑而不语，见陈懿周旋在众位藩王大臣之间，仍然姿仪完美、态度不卑不亢、处事进退有度，所言见多识广，心中十分满意。

　　这次让他露脸，也有试探、历练之意，没想到陈懿完成得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

　　快到开宴时辰，众人落座等陛下和太后驾到。

　　陈懿看了一眼正位下首的两个空位，垂下目光，薛元勰没来呢，可惜。

　　蓄了一脸大胡子的咸阳王指着一个空位道：“沈大人怎么没来？”

　　王显未语先笑，等吊足了众人胃口才道：“沈大人请我帮他告个假，昨晚上他不小心摔了一跤。”

　　众人显然不信，沈大人摔了，王显还笑？

　　王显笑道：“这可是你们让我说的，不是我自愿说的啊。老沈昨夜在我府上喝醉了酒，我吩咐家里的婢女伺候他。哪曾想沈夫人突然找上门来……”

　　他话没说完，众人就懂了。沈夫人是个河东狮，且最善妒。

　　估摸着昨晚上沈府里闹得很凶，沈大人只怕是脸上挂了彩，这才不好意思出门，否则，太后生辰宴，哪敢缺席？

　　“陛下驾到。”一道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殿中欢乐的氛围。

　　年轻的陛下走进殿中，众人行礼。

　　“起。”陛下走到主位坐下，操着公鸭嗓道，“各位爱卿坐。”

　　众人坐好后，前面两个空位显得很醒目。

　　“宸王今早跟朕告了假，这沈大人为何没来？”

　　王显只得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薛恪没忍住笑了，这沈大人哪儿都好，就是怕老婆。

　　君臣氛围很好，薛恪指着空位道：“你们补上来，别空着。”

　　于是该坐在宸王和沈大人之后的人往前挪了一席，刚好留下最后两个位置，宋先生和陈懿便补了进来。

　　胡国丈自然要叫二人谢恩。毕竟他俩的身份坐在二排都是恩赐。

　　薛恪摆摆手，他对这些无所谓。

　　可有人对这些很敏感。

　　一袭堇色宫装的美貌妇人在宫婢的簇拥下进了殿。

　　众人忙起身行礼。

　　胡太后嘴角噙着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陈懿身上——仪表不俗，身材颀长，有股渊渟岳峙的气质，细看之下，鼻梁高挺，手掌宽长，肩宽窄腰，双腿修长结实。

　　经验丰富如胡太后，哪能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呢？当即笑了，细长的媚眼潋滟流转。

　　坐下后，胡太后指了指陈懿：“这位郎君哀家不曾见过。”

　　这语气让在座之人头低了两分。

　　陈懿却当没听出别的，面无表情地走到殿中行礼回话。

　　态度恭谨，姿仪俱佳，倒是个好儿郎。

　　是以，该在众人行礼开宴后便回到女眷那边的胡太后，硬是在男宾席待了两刻钟才离开。

　　除了陛下年纪不大没注意这些事之外，众位大人瞧胡国丈和陈懿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陈懿全程面无表情就如没看到，而胡国丈则差点被气死——胡太后这一番表现，活像他给自己寡居的女儿保媒拉纤一样，她非要做得这么明显么？若不是不想被别人看笑话，他脸上的笑怕是要维持不下去。

　　殊不知自己女儿还能做得更明显些。

　　晌午后，宴席散去，陈懿跟着胡国丈和宋先生最后一批出宫。待他们行至承德门处，其他大人早就带着小厮离去。

　　子婳见到郎君便迎了上去，正在此时，一辆挂着琉璃宫灯的豪华马车从里面出来经过这里，众人忙低头避开。

　　此时胡国丈已经上了马车走远，根本没看到这边的动静。

　　宋先生和陈懿心中咯噔一声。

　　马车停下，帘子撩动，有股暖香袭来，竟是一身薄裙宫装的胡太后竟然从马车上下来。

　　在场众人纷纷行礼。宫婢和侍卫从旁边走来，将其余人赶得距离胡太后和陈懿二人五步开外。

　　子婳站在远处，这才瞧清楚，胡太后竟然穿的是春秋天的曳地宫装。这天阴沉得要下雪，胡太后，不冷么？

　　趁众人都垂头以示恭敬无人看往那边看时，她悄悄抬眼打量起这个北陈的传奇妇人。

　　一身堇色宫装的胡太后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个子高挑，皮肤十分白皙。根据陈慡的说法，胡太后是胡国丈和高句丽女郎生的。而她的面目确实不如胡人那般深邃和棱角分明，反而类似南边人，脸蛋儿饱满圆润，五官大小合适。尤其是一双眼睛很特别，眼型细长，眼睑单薄，眼尾微微上翘，一股妩媚浑然天成。偏生一张红唇圆而小巧，唇形丰润，色泽盈润又增加了几丝风流的元素。

　　容貌像汉人，可那身段儿就很让汉人嫉妒了。子婳曾以为自己胸前盘了一对儿小白兔很自豪，可瞧瞧人家，胸前兜着的是一对甜瓜啊！屁股又圆又翘，俗称能生好几个胖儿子的那种。前凸后翘，多走几步都颤颤巍巍的。偏偏中间的腰细得一把能握住。

　　难怪她不穿袄子，再轻薄的小袄也凸显不出她这优势。

　　子婳自认为脸蛋儿身段儿都不错，在面对绝色美女元若棋时都不自卑，今日却在这个三十多的妇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而这个胡太后，正在跟她的郎君说话，声音不大，但子婳正好站在顺风口，只要凝神听，两人的对话大多能听清楚。

　　“听闻陈郎君写得一手好字，能否给哀家题几个字呢？”胡太后这句话说得缓慢轻摇，尾音微微上翘，像装了个能把人心给勾住的小钩子。

　　陈懿揖道：“不敢当太后夸奖。”

　　旁边的宫婢立刻献上笔墨。

　　“纸。”陈懿提醒。

　　胡太后掩唇一笑，美目流转，伸出玉指纤纤的左手：“就在哀家手心里写。”

　　子婳看傻了，若她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夫君，怕是都要给她的撩拨技术喝彩。

　　而现在，子婳只觉得心底里的火蹭蹭直冒，烧得她几乎站不住，想冲过去甩开那风流妇人的手。然而她不能，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冲动，且看郎君自己如何拒绝。

　　却见那边陈懿微微吃惊后，便敛容提笔，在胡太后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掌上题字。

　　只是才下去一笔，胡太后便一卷手掌，“咯咯咯”笑起来：“痒死人了呢。”说着嗔了与她近在眼前的郎君一眼，这倒是让人有了无端联想，她到底手心痒还是别处痒？

　　子婳只觉得这五个字就像有一只羽毛在她的痒痒肉上轻拂，让她打了一个冷颤，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懿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更没吱声，面上瞧着是没有生气的，也不催促。他右手高高地提着笔等在那里，左手背在身后，藏在广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

　　胡太后也知道万事有度，笑了一阵就打开手掌到他面前：“这次不笑。”

　　果然，这次她忍住了毛笔在手心游走的痒。

　　题字写完，陈懿告辞。

　　而胡太后歪过头看着掌心的四个字吃吃笑着，并未再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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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低气压。

　　陈懿也不想说话，端坐在主坐上闭目养神，这副模样让子婳心底再次窜出火。

　　哪怕他今日题字的时候是悬着手，半点不曾碰着那个妇人，可他竟然没有拒绝！以他的聪明才智，想要拒绝人有千百种方式，还能把对方哄得服服帖帖。

　　那胡太后定然是在宴席上便瞧上了他，散了宴席还追到外面。

　　又想到他和胡国丈、宋先生三人一起出来，胡国丈先行一步，他便拉着宋先生在那儿说话，这才等到了那个妇人出来，这莫不是有意而为之？子婳脸色黑如锅底。

　　只能说心里有了怀疑，看什么都能成为证据。

　　青青、荷叶等人一眼看出两位主子心情不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荷田和康树则拉着贵儿问话，可贵儿一直在宫门外哪里知道那些事？

　　“我只知晓从宫里出来，两位表情就如此了。”他回忆了一下。

　　四人见没得到什么消息，便不再问，只盼着今晚别吵架。

　　子婳回来径直去了元若琪屋里。

　　“胡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若琪一愣，旋即幸灾乐祸：“莫不是她瞧上了萧衍？”

　　看崔婳绿着脸吃瘪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昨日听说你们要进宫，我便想提醒你一句的，可我想着，你又进不去，提了也是白提。那胡太后才三十出头，乱着呢，喜欢美男子，还是强壮的美男子。”元若棋凉凉道。

　　她曾经在侍中王显府上待了几个月，虽然不算得宠，但在仆妇、妾室那儿听到过不少小道消息，据说王显和胡太后就有一腿。

　　应该说不止王显，朝中很多年轻俊美的大臣，都和胡太后有过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