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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薛祥 ...

  •   忽而,暖融融的心上划过一丝丝酸楚。

      女郎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眨了好多下,在等夸奖呢。

      郎君放下图册,微微抬头亲在女郎的额头,长臂一伸,将女郎揽进怀里:“别画了,以后都别画了。”

      他的声音有些涩,还饱含着浓浓的心疼。

      阿桃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一瞬间有些鼻酸。原来她的付出她的努力他都知道的,这一句话,比送她衣裳首饰更加熨帖,不枉费她赶在这日前完成。

      过了会儿,萧衍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插在了她的头上。

      阿桃伸手去摸,像是一只小鸟站在云端的样子。拿下来一看,果然,金簪头上是一朵祥云,云上立着一只鸾鸟。

      鸟羽根根可见,鸟的双翅抱着一粒小拇指大的红宝石,眼睛处也镶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

      阿桃摸着那只鸾鸟笑得十分可爱:“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去年今日,我们大婚,如何能忘?”

      这夜,帐幔抖动将至天将明才停下。

      次日晌午,陈懿带着子婳去绸缎铺子买了一匹南边儿来的杭绸,贵的咋舌。

      “这个价格,我都想开个铺子赚钱了,稳赚不赔啊。”

      “可。”

      “当真?”

      陈懿点点头:“最多五年,你一定能在洛阳开一家绸缎铺子。”

      子婳见他说得认真自信,湛黑的眸子里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狂傲。便笑道:“我信你,到时候还卖成衣,如何?”

      就在两个人规划铺子时,前面忽然哄闹起来。

      一家医馆将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推了出来,那年轻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医馆学徒跨出来大门无奈道:“你快走吧,跟你说得明明白白的,你家孩子这病没法子断根,只能靠药养。你说你没钱,我们师傅也送了你十副药,算是仁至义尽了。”

      看热闹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人家开药铺的也不容易,都要生存,总不能一直赔钱啊。”

      “可那这孩子还那么小,眼看着她没救?”

      年轻人噗通跪下:“小师傅,我可以在医馆里当学徒,不是,是当打杂的,擦桌子擦地都行,来抵药费,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雪娘吧……”

      那郎君说到后面开始哽咽着磕头,“哐哐哐”,没一会儿额头就青了一块。

      学徒很是为难,忙去拉他:“别这样别这样,我们师傅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医馆真的不缺人,你磕头也没用,还是快走吧……”

      年轻郎君不再多说什么,就是不起身,不住磕头,须臾额头就破了,血沿着鼻梁流下来,混合着眼泪,看得人无比心酸。竟有人拿出钱袋,往他身前放了几个钱。

      年轻郎君惊喜地对着给钱的人磕头,道:“多谢,多谢……”

      而后,围观的人陆陆续续给了他钱,等到够买一副药之后,他便不要了,“多谢诸位,这里暂时足够,不需破费。”

      其他人收了钱,但心中对这汉子点头,不贪,是个好人。

      “这不是在马头城酒楼里,被你找回良知的那人么?”子婳蹙眉道。

      这么一说,陈懿也认出了他,当初他在马头城的一家酒楼偷鸡腿,后来他发誓不再偷盗。

      “他曾说他有个四岁的女儿,想必就是怀里那个吧。”

      陈懿叹口气,走上前去。

      医馆学徒摇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碎钱进去包了一副药出来。

      学徒见走来一位仪表堂堂的郎君,忙道:“郎君快帮我劝劝他,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陈懿拍拍年轻人的肩膀,那人转过来,惊喜道:“恩公?恩公!”

      “起来。”陈懿面无表情道。

      那人不敢耽搁,抱着怀里的女娃站了起来。

      子婳这才瞧见,那女娃说是有四岁,可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大小,脸儿黄黄的,小嘴微张,正闭着眼睛在睡觉。

      陈懿拿出一锭银子:“抓药。”

      医馆学徒一愣,旋即接了银子跑进医馆里去。

      那人眼泪涌出,冲着陈懿跪下磕头:“多谢恩公再次救我,只是雪娘的药暂且够了……”磕了三个才起。

      陈懿摆手,“多抓些,一副药只够吃一日而已。”

      “为何来洛阳?”子婳问。

      那人面露惭色:“上次因为偷窃,被打了板子,对雪娘疏于照顾,她的病恶化很快,马头城的大夫说或许洛阳有大夫可以治,我便带着雪娘来了这里。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们住在城外破庙里,不敢放下雪娘一个人去做活儿,可钱很快便花光了,我……”

      “你叫什么?”

      “回郎君,小人名叫康树,这是小人的女儿雪娘。”

      陈懿和子婳未再开口。

      未几,学徒出来送上药包,那人接过,便跟恩公辞别。

      “你不是没有地方住么?”子婳奇怪道。

      康树反应了几息,旋即感激道:“多谢恩公,多谢女郎。”

      子婳失笑:“你可别以为我们郎君是白救你的,我们宅子里缺个做杂物的,看门儿、劈柴、赶车都归你,包吃包住,雪娘的药钱在你工钱里扣,可行?”

      康树跟小鸡啄米一般不停点头:“多谢恩公,多谢女郎。”

      子婳笑笑,叫康树跟上。

      陈家的三进院子添了新人,变得热闹了几分。

      子婳叫来大家开会:“咱们家虽然就这几个人,但是家规还是有的,康树就交给青青调教。”

      “诶。”青青出列,脆声声答道。

      “家里的事不许外传……”

      ……

      元若棋透过窗户瞧着给下人训话的崔婳,忽地笑了笑。

      四岁的雪娘真的是一个惊喜。虽然身子不好,但十分爱笑,一点不淘气,也很听话。

      家里上下都非常喜欢抱她,连元若棋那么清冷的人,都将自己的手帕、镯子送给了雪娘几个。

      青青和荷叶空了还给雪娘做衣裳,有了药,将养得又好,很快,小雪娘的个子拔高了一些,肤色也不再那么黄,看得出来是个可爱娃娃,十分讨喜。

      -

      景王薛祥这段日子过得极为舒心,老对手薛夕出局,薛元勰被陛下疏远已经不足为虑。小陛下十分信任他,基本上是言听计从。

      薛夕被打击,空出来不少位子,薛祥趁机安排了自己人坐上去。

      景王殿下正抱着姬妾享乐,王府管事进来回事。

      薛祥丝毫不在意,也不叫姬妾回避,直接问道:“那事儿办好了?”

      管事下巴贴着胸口,眼睛盯着地面,恭敬道:“回禀王爷,那庄子已经拿下,成交价五十两,佃农也一起过来。正值秋收,庄子上产了不少柿子、雪梨和枣,还送了两缸荷花鱼来。”

      说着,丫鬟就将洗净的柿子、雪梨和枣用水晶碟子装了端上来。

      瞧着一个个新鲜水灵的果子,薛祥很是满意。

      那个庄子是洛阳城里一个白姓员外的,好几百亩大,有几片上好的果林,一个大池塘。

      如今是景王府的了,这样的庄子是有出息的,果子、鸡鸭鱼都能卖,还能供应府里,能节省一笔开支。且这片地值钱啊,如今洛阳周边的地是有钱的也买不到。

      这么好的庄子连带佃农才五十两银子,不是白送是什么?

      “办得好,下去领赏。”薛祥咬了一口姬妾递过来的枣子,又甜又脆。

      “是,多谢王爷。”管事面色没变,躬身退下。

      管事出来,一位仆人迎上去道:“管事,那白家人还在闹,说是要告御状。”

      管事冷笑:“让他们去告,京兆尹大人、刑部尚书大人不都是咱们殿下的人么?哼,看他还能告到哪里去。”

      “诶。”

      仆人忙狗腿子一般恭维了王爷和管事几句,再去和白家人交涉。

      白员外正是今日五十两银子强行买到的庄子的前主人。

      管事冲着大门的方向啐了一口:区区一介商人,王爷瞧上你们的庄子是你们的荣幸。

      怕?他可不怕,这两年低价买庄子不是一回两回,光是这三个月就用这样的法子买了两个庄子和三百亩上好水田,谁家都说去告,能告得到么?

      那前去交涉的仆人对白家人一番连哄带吓,倒是不再来门口捣乱。

      景王府的人都以为这件事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几日后,朝上就有官员弹劾景王此事。

      景王薛祥也不怕,先喊冤,然后要求对质。再派人四处寻找白家人,直接抓了白员外的两个儿子。

      这下,在对质时,白家人公开反水,景王片叶不沾身,那位弹劾他的大人被罢了官。

      偏生陛下薛恪还觉得皇叔受了委屈,赏赐了不少东西作为安抚。

      此时,景王薛祥的权势达到顶峰,行事狂放了不少,朝中诸人皆要避其锋芒。

      陈懿因在除掉薛夕的事件中表现出彩,而今在景王府一众清客中地位上升很快,能接触、处理的事也更多、更机密。

      -

      进入十月,天气越发寒冷,眼看就要下雪。洛阳城的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只为冬藏春发。

      胡国丈星夜进宫,将陛下薛恪从被窝拉了出来。

      “外祖父,什么事不能明日早朝再说么?朕困极。”薛恪皱着眉头抱怨。

      “陛下,若是能缓,臣定然不会这时来打扰陛下的。”

      薛恪叹口气,瞧着胡国丈的胡子都被寒气浸湿了,也知道他的性格,便收起轻慢,肃容道:“外祖父坐吧,坐下喝口茶再说。”

      胡国丈依言坐下,从内侍手上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觉得从口里暖和到了肚腹。

      内侍退出,胡国丈放下茶盏,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

      准确地说是一张未烧尽的纸,仔细辨认能认出:“兵三万、马一万、钱缗十万”等字样,别的已然被烧毁。

      “何处来的?”薛恪心中一动,皱眉问。

      “回陛下,臣有一个卧底在景王府中,这是他在景王书房内发现的。陛下,臣怀疑景王蓄意谋反!”

      薛恪眉头皱得更深:“可这并非景王的字迹。”

      胡国丈无奈道:“陛下,若您要谋反,最先考虑的事是什么?无非钱粮兵马。这张纸或许只是景王召集清客幕僚总汇物资所行的抄录。”

      “可,这就能说明景王谋反么?”

      胡国丈噗通一声跪下:“陛下,彭城王谋反之事在前啊。薛夕这样胸无大才且无兵马之人都敢谋反,何况薛祥呢?他手里可是有权有人有兵有钱啊。”

      胡国丈看出外孙的动摇,适时提醒:“莫非陛下这么快便忘了邙山之险?”

      “朕没忘!”薛恪白着脸低吼道。

      年轻的陛下从邙山回来后整整半个月都夜不能寐,那日的事历历在目,他一闭上眼就想到,若是那时方中慢一步、薛通调遣河内兵马快一步,那他的人头将会落地。

      这时想起仍然心有余悸,薛恪的神色变得冷硬,谋反这种事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旋即下令将薛祥贬为庶人,软禁在王府。

      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查,也不能冤枉了皇叔,薛祥一直以来处理政事和说话颇得他心。

      胡国丈高呼:“陛下英明。”

      次日天蒙蒙亮,景王府出门采买的仆人被挡了个正着,他这才扑腾着去正院报信。

      薛祥一脸懵地被小妾服侍着穿好衣裳,走出大门去于领军将军方珍交涉。

      哪知方珍一句话也不肯透露,直接把景王薛祥禁足在厅堂中。

      家奴仆人一律都不许进出,但是可以在府中走动,只不许跟薛祥和府外人见面谈话。

      府中清客幕僚忙聚集起来商议该如何是好。

      何先生摊手道:“现在我等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如何能找到解决办法?”

      这也是众人为难的一点,据悉,陛下是在半夜下令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外面的禁军嘴巴紧得很,荷包也不收,只能说这次的事非同小可。

      众人枯坐半日,最后只得约定:“我等暂且按兵不动,等等消息,或者再跟围在府外的守军打听看能得到些什么消息。”

      众位清客幕僚散去后,忙各自回屋去清查自己的房间,莫要被塞进来什么谋反书信、厌胜等东西,那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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