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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舆图 ...

  •   王府主子全部被禁足在各自院子里,清客幕僚都心照不宣去检查自身,没人去管府里一无所知又心惊胆战的仆人。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园子里召集了数名后院的家仆。

      小厮道:“我是前院的,王爷现在情绪很不好,认为所有人都弃他而去,我想着咱们在府中多年深受王爷大恩,想安抚下王爷的心情,好等着府上的先生救咱们王府。不然,王爷没了,咱们王府不是也不存在了么?”

      后院的仆人都点点头,认为这小厮说得有理。

      有人问:“那我等下人,能做什么呢?”

      “简单,大家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就是了。”小厮偷摸拿出一张纸,就见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好些个人名的样子。

      仆人们皆不识字,只会认写自己的名字。

      另一个丫鬟说:“我们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就行?”未免太过简单了吧。

      其他人都有这个疑问。

      “是的,大家都写,我们仆人虽低贱,现今王爷蒙难,我们自然是要站在王爷这边的,这名字也不能说明什么,但能代表我等忠心侍主,对王爷不离不弃。你们瞧,这是前院的名单,等写完了,我托阿秀姐姐交给王爷。”小厮解释道,“王爷现在谁都不能见,只有阿秀姐姐一个人在伺候。”

      众人懂了,被禁足的王爷看到他们的忠心,也会欣慰一二吧。

      阿秀本就是正院的大丫鬟,也是王爷的人,是可信的,于是在场之人纷纷留下姓名,还有好心的多找了几人留下名字。

      小厮见纸已经写满,忙道:“够了够了,有这个心意就好。”说着将纸一揣,匆匆往前院去。

      薛祥一脸阴沉地坐在书房里,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事,方珍说陛下将他贬为庶人软禁起来,却不说原因。难道是他侵占百姓良田的事?不对,且不说百姓敢不敢告他,就算告,这件事算什么?不可能让陛下这么恨他的,可自己真没做什么啊。

      景王扶额,帝王恩宠就是孩儿的脸,跟洛阳六月的天气差不多,今日还晴空万里,次日就能狂风骤雨。

      这时,阿秀进来添水,趁门外的守卫不注意,将一页纸笺放在案上的纸堆里。

      薛祥有些疑惑,但想到阿秀早身心都是他的,对他忠心得很,这有可能是清客们打听到了消息,传递给他的。

      景王这会儿有点激动,阿秀加完水便退出。

      薛祥看了眼外面的守军,尽量自然地摊开案上的纸,写了几个字后,便迫不及待打开那张纸笺。

      纸笺上全是人名而已,他还认识几个写得歪歪扭扭的,正是府里家奴的名字,这有什么用?

      不好!

      心中略过什么,薛祥一惊。

      就在他要撕毁名单时,看管他的守卫立马冲进来将其扣押在案上,那张纸笺被当成证据呈到了陛下面前。

      守卫道:“启禀陛下,景王试图通过侍女联系名单上之人,请陛下定夺。”

      两张纸笺,第一张上写着京兆府尹、刑部尚书、宣威将军、定远将军等人名,第二张上也是人名,只是这些薛恪都不认识,料想是军营里的暗桩,从武的人没读过什么书,名字才写得丑。

      胡国丈接过来看,认出第二张上好几个都是景王府的清客、幕僚,剩下的瞧名字,估计是家中心腹仆人罢。不过家仆的名字就不需劳陛下知道了。

      这些字迹各不相同,显然是结盟是自己签上去的。

      薛恪捏着两页纸笺手上青筋暴起,好啊,有文官有武将,还有军师忠仆,薛祥真是好,他暗中勾结这些人作甚?哪怕他现今没有造反之心,保不齐将来没有。

      “传朕口谕,薛祥及名单中人皆以下犯上,全部处死。”

      陛下处于变声器的嗓子变得尖刻起来,最后两个字让殿中所有人颤了颤。

      守卫领命而去。

      景王府内,明白自己被算计了的薛祥大声痛哭,吼道:“好你个胡国丈,本王真是小瞧了你,以为你是一条狗,哪曾想竟然是一条毒蛇……”

      次日,全洛阳城都知道了景王薛祥暴毙而亡,王妃和一众姬妾忠贞殉夫,子女则继续被圈禁景王府。

      自然还有好多位大臣和家仆,只是他们远不如景王出名,很快就被淹没在百姓的谈资中。

      -

      薛夕、薛祥谋反之事对年轻的陛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皇叔,前一刻还对他笑得亲切,接着就想谋夺他的皇位,想要他的命。每次一想到这些他就浑身发寒,不知道还有何人可信。

      下意识地,陛下带着内侍走到了涵春殿。

      涵春殿门口的一名宫婢瞧见陛下过来,吓了一跳,忙跑进殿内去。

      另一名宫婢高声行礼:“奴婢拜见陛下。”

      薛恪没理会宫婢,大步走进了涵春殿内室。

      一阵似麝非麝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

      一位看着花信年纪的丰腴妇人,她仅穿着轻薄的纱裙,正被宫婢伺候着穿外裳,嗔道:“陛下如今大了,如何能直接进入母后的寝殿呢?”

      这位妇人正是胡国丈的女儿,大陈胡太后。

      薛恪没回答这句话,而是四处扫了扫,终是没有发现什么。

      胡太后冲着宫婢使了个眼色,后者赶忙点燃了熏香。

      俄而,内殿一片莲花香。

      薛恪的表情缓了缓,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胡太后坐到他身旁,吩咐宫婢:“去,把今日才做好的秋梨膏给陛下拿来。”

      宫婢应声退下。

      胡太后轻声问:“为何不高兴了?”

      “母后。”薛恪闻言一把抱住胡太后的纤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做陛下好难,我好累。”

      胡太后听着儿子的胡话,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傻孩子,不是还有你外祖父么?事情交给他便好,你自己多保重身体。”

      薛恪没吭声,胡太后又道:“莫不是一个人寂寞了?要不要母后早日给你选个皇后进宫陪你呢?”

      一听“皇后”二字,薛恪便离了母后的怀抱,皱眉道:“朕不要皇后,若那皇后如冯皇后一般,该如何是好?”

      先帝的冯皇后与侍卫私通之事宫里无人不知,在年幼的薛恪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上位后第一件事便是给软禁在宫中的冯皇后赐了一杯毒酒。

      胡太后噗嗤笑了:“傻孩子,母后定然会给你挑品行出众的,冯蔷那种水性杨花的贱人自然是瞧不上的……”

      “那朕以后的皇后会像母后对父皇一样对朕么?”薛恪幽幽地打断胡太后的话。

      胡太后的笑容有些僵硬,美目中闪过一丝慌乱,几息后才笑道:“那是自然,她会对你很好的……”

      话未说完,而薛恪先冷了脸,拂了才端上来放在案上的秋梨膏,大步离去。

      精致的玉碗掉在厚实的宫毯上并没有碎,只是打了好几个转,才停下。秋梨膏让鲜艳的宫毯上出现了很大一块污迹。

      胡太后也收起了笑容,冷声道:“换掉。”

      宫婢立刻跪下称是,便垂着眼睛收拾,不敢再看胡太后。

      -

      柳叶巷子。

      子婳来到元若棋的屋子里。

      “想知道什么?”元若棋懒得跟崔婳客气。

      子婳将一盘香炒瓜子放在案上,闻言便笑了,这元若棋其实有几分可爱的。

      “找你说说话。”

      她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书。

      子婳坐下,为两人各倒了一盏茶,才道:“还记得隆盛十八年的北陈暗探事件么?”

      元若棋淡淡道:“当时的京兆尹府衙里死了七个小吏,一个失踪,府库丢了一份卷册。那失踪的小吏,应该就是北陈暗探。”

      “不错,你父亲元辉当时不是……”

      “不是我父亲。”元若棋冷声打断。

      子婳一愣,旋即从善如流:“好,元辉当时不是兼任刑部尚书么?这事儿京兆府尹定会向他汇报的,只是不知丢失的府库卷册是什么。”

      元若棋蹙了蹙眉:“当时的陛下没有跟跟萧衍说丢失的卷册是什么?”

      “无。”

      二女一时间皆陷入沉思。

      “我想起一件事。”元若棋回忆道,“小吏被杀,卷册丢失后京兆府尹确实来元府禀告过,当时我做了点心想去书房,正好听见府尹跟我父……跟元辉说起卷册丢失之事。元辉回答上报给陛下便是。听语气有些随意,不像是丢失了重要机密的样子。是以我当时并没有多加在意,只关心暗探。”

      “你是说元辉并不在意丢失的卷册?”子婳觉得意料之外,可仿佛又在情理之中,“也就是说这份卷册并不重要。”

      “或者说元辉、陛下都认为不重要。”元若棋补充道。

      “不错,若真的完全不重要,没必要放在京兆府府里的库房里,北陈暗探也不至于为其冒着暴露的危险而杀人。”

      二女再次陷入沉思。

      倏然灵光一闪,二女异口同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蘸着茶水在案上各自书写,然后相视一笑。

      茶水慢慢消失,子婳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在一群贵女之中是最美的。”

      “是么?那抱歉,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讨厌。”元若棋不客气道。

      “哈哈哈,因为我赢了你?”子婳狡黠自得地看着她。

      清冷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你那算赢?胜之不武。”

      二女第一次见面正是在宁国公府的春宴上,众贵女比试绘画,阿桃以画了春宴女主人尉迟氏,也就是如今南宁皇后的小像而胜出。

      “此言差矣,我那叫心思奇巧。”

      元若棋被这厚脸皮给惊得双目圆瞪,清冷的神色顿时裂开,多了几分生动的色彩。

      “果然,我以前不喜你,现在还是不喜你。”她冷哼道。

      “嗯,我又不是金子银子,没想过讨每个人的欢心。”子婳痞着脸吃了瓜子,将瓜子皮吐出老远。

      “算你有自知之明。”

      元若棋移开眼,看不下去她这出身老牌南方世家的家教——怎么会有女郎那么吐瓜子皮的?

      子婳笑着:“多谢夸奖。”

      元若棋瞪过来,啐了一句“厚脸皮”。

      子婳不敢再挑战她名门贵女的家教,逗够了人便端着半碟瓜子笑着出了屋子。

      元若棋从窗户里瞧见她从屋里出去,抱着小小的雪娘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一会儿才回神。

      晚上陈懿回来,众人用饭梳洗不提。

      夫妻二人夜话开始。

      “我今日找了她问当初京兆府库丢失卷册的事。”阿桃将下午和元若棋的对话学了一遍。

      “我猜的果然没错。”萧衍浅笑。

      “你猜到了?是什么?”

      “建康城的舆图。”

      “你怎么猜到的?我和元若棋也是如此猜想。”

      萧衍搂着阿桃的纤腰,小声道:“我一开始没想到,生辰那日你送了我洛阳城的舆图,我才想到的。当初明帝在中秋纵火案后命我查北陈暗探,却没有提卷册之事。只有一个原因,他认为那份卷册不重要,或者北陈人拿去也无所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什么兵器制造图,建康城早翻了天了。”阿桃又叹道,“真是糊涂,都城舆图哪里能不重要呢?还是明帝以为绘制这样的一份舆图很容易呢?”

      说到这里阿桃有些来气,她知道绘制舆图有多难,像她这样有辨别细微、过目不忘的本事之人,绘制一份图尚且需要半年之久,更不用说一般人去做这项工作会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她更清楚舆图的重要性。像京兆尹府库中的舆图便是汇集了街道、商铺、排水暗河,甚至标注出了重点大臣的府宅等信息,若是北陈想要埋伏什么,有了这份图简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他亡国。”萧衍冷笑道。

      阿桃吐出一口浊气,平静下来。

      “若是盗走舆图,这就说明当初薛元勰还有更大的计划,只是被我们撞破,这一条暗线才被清除,他们也被迫停止行动离开建康。”

      “不错。”萧衍点点头,正是对亏了他怀里的女郎,才能抓住那些暗探,使其不能祸害更多南边儿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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