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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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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艳阳高照。
四大美人等到时间便叫醒了阿桃,穿戴妥当之后由前几日才赶回来的卫国公崔良恭带着祭拜宗庙祖先。
然后才回到桃坞去沐浴。
接着匀面,再由儿女双全、父母俱在的全福夫人梳头,然后梳妆。
凤冠上头,再戴上了八娘添箱时金钗头饰。
弄完一照铜镜,真是阿桃装扮得最富贵逼人的一次。
快速吃点点心后,就开始上妆。
沉鱼手巧,为阿桃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点出三瓣朱色花钿。
落雁将胭脂与铅粉调和,使之变成檀红——粉红色。
脸上先上一层白色脂粉,再涂檀红粉涂在眼角、眼下,鼻尖,然后用白色粉轻轻罩之。画上眉毛和口脂,飞霞妆便完成了。
沉鱼落雁知道自家女郎本就生的美,用色太浓恐掩盖美貌,是以只是稍加修饰便好。
阿桃十分满意,她眉宇间的英气被盖掉,取而代之的是娇羞娇媚,很符合今天的日子。
是时,嫂嫂们带着十郎和安小郎来看她,两个小家伙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这是姐姐(姑姑),听乳母说了,安小郎才张大小嘴巴感叹道:“姑姑好美。”
小十郎最近学说话,也跟着咿咿呀呀,然后伸出胖手想要去摘阿桃头上的钗。吓得乳母赶紧抱着远离两三步。
小十郎哭唧唧地看着姐姐头上金灿灿的花钗,好想要。
羞花忙从首饰盒子里捡了一朵红艳艳的海棠绢花给小十郎,可惜,小十郎虽只有一岁多,但是个眼界高的,只要金子双手挥着不要花。
看得众人哈哈大笑,三嫂朱晚娘玩笑道:“瞧见没?小十郎可要贵的好的。”
羞花无法,只得从嫁妆盒子里翻出一支不戳人、又没有宝石不会吞咽下去的桃木簪子给十郎。
可怜小十郎瞧着这颜色好像不大对,但又分不清,便勉强接受了,拿在手里各种玩耍,趁人不注意就往嘴里塞。
众人又是一阵笑,心满意足的十郎跟着咧嘴笑,乳母忙拉下小十郎的胖手。
时间差不多了,四大美人伺候阿桃换上婚服。婚服是宫中制作,样式是青色的礼衣,层数繁多,层层压叠着,然后再在外面套上宽大的广袖上衣,再披上披帛,拿上红绢却扇,大功告成。
这时,禁宫的使者雷虫儿带着仪仗到卫国公府上。
府里所有人包括老太君和卫国公均出来迎接。
雷虫儿笑着传达陛下旨意,封册卫国公嫡女崔氏为魏王妃——是为册妃礼。
众人拜谢陛下,起身后崔三爷塞了一个厚厚的荷包给雷大家。
雷虫儿笑着揣进袖袋,道:“咱家恭喜王妃,王爷就要到了。”
说完便由崔三爷和崔大郎送了出去。
老太君坐在松鹤堂主位,崔良恭次之,接着是谢氏、崔三爷、王氏,最后才是寡居的杨氏。
她本不想来,但阿桃说想让二婶看她出嫁,老太君和谢氏也表示无妨,她才来的。
其他小辈都站着。
崔良恭虎目含泪,道:“保重身子,萧衍那小子敢欺负你,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有的事老子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
“咳咳……”谢氏听了这话在旁边咳了好一阵。
崔良恭瞟了妻子一眼,叹气道:“记住,你自己最重要。”
阿桃在却扇后憋住眼泪点点头。
谢氏拉着女儿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哭。
老太君眼角微湿,道:“嫁过去了夫妻之间有商有量好好过。子嗣先不着急,明后年等身子彻底张开了再生最好。祖母不想让你做贤惠的妻子,你要记住,该拿出手段的时候要拿出来,需要我老婆子的地方,就写信回来,老婆子在这建康城里还有几分薄面的。”
“祖母……”
阿桃还是没忍住流了眼泪。
“我儿,却扇不能放下……”谢氏见阿桃想放下红绢扇,忙抓着她的手提醒道。
闭月和落雁捧着补妆用品上前,她们就知道能派上用场。
见新娘哭了,一家人都不好再说什么离别话语。
九娘小声道:“七姐姐,一会儿下婿的时候,我要是下手重打伤了王爷该怎么办啊?”
下婿即新郎到新娘家接人的时候,女方的宾客会用木棒敲打新郎,让他以后好好对待新娘子,不能欺负新娘。
阿桃想到这种可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扫刚才离别的悲伤情绪,道:“轻轻打,打伤了是伤陛下的脸面。”
大嫂小谢氏笑道:“我看是心疼新郎官儿吧。”
此话一出,其他人忙附和上去。
大家都捡着喜庆的话说,厅里的气氛倒是欢乐起来了。
没聊多久,天色慢慢暗下来,刚入黄昏。
府外一阵热闹,大管家崔明眉飞色舞地跑进来道:“老太君、老爷、夫人,王爷来了。”
萧衍穿着正赤色亲王冠服,骑着蕉叶白,带着一群傧相。王峥、庄逸、韦青、尉迟德、裴伯玉等人都在其中。
谢叔业在守父孝,只能遗憾错过这场婚礼。
崔瑾高声道:“催妆诗二首,赶紧做来!”
萧衍虽腹有诗书,但吟诗作词不是他的长处,因而早就作好了弊——请苏先生写了十首备用。现在只需两首,他便捡了其中写得最好的两首来背。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注释①《催妆》【唐】徐安期)”
“好!”尉迟德带头鼓掌欢呼。
萧衍扫了他一眼,开始背第二首:“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注释②《友人婚杨氏催妆》【唐】贾岛)”
崔瑾和崔玶开了门,便是一群女眷上来,娘家嫂子和妹妹不能少,还有当年一起打马球的王峥的妹妹王惠。
萧衍无奈,赶紧送上“买路财”。
接着就是下婿礼,八娘和九娘看萧衍翘着嘴角的样子捏着麦秆儿愣是没敢上前去打。
只见从里屋冲出来一道紫色身影,拿着一把麦秆儿便冲着萧衍身上招呼。新郎嘴角的弧度有些垮,这麦秆儿打在身上跟挠痒痒无异,只是这东西干净么?就往他身上弄。旋即想到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除了忍还能如何?横竖一辈子就这一次。这么想着嘴角的弧度硬是给扯了回去。
众人惊呆,等她打完了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衡山公主,怪不得敢下手打殿下。
萧衍:“……”
嗯,他的亲妹妹一向如此!
萧怜笑得很开心,又冲哥哥要了几个大红包才放了行。
这次,雕花门打开,萧衍终于见到了穿着婚服盖着盖头的阿桃。
萧衍心中骤暖,才觉得做了这么多无聊的仪式算是有了意义。
到得门口,崔琰俯身背起了妹妹。
十七岁的少年郎已经高出妹妹半个头,肩膀也宽了不少。
崔琰小声道:“他若负你,我必不放过他。”
少年的声音很稚嫩,阿桃却想哭,她知道哥哥一定能做到。
新娘上了七彩车,萧衍翻身上马,迎着阿桃往魏王府而去。
绕过半个建康城,在百姓的喝彩声中终于到了他们的家。
阿桃下车,男方这边的全福夫人忙递上红绸,二人一人牵一端。
首先撒五谷,入场撒五谷杂粮,寓意一切准备就绪良辰已到;
接着跨火盆,玉凤抬足迈火盆,凶神恶煞两边躲;
再是跨马鞍,保一生平安;
还需跨米袋,有吃又有穿,一代胜一代;
然后是萧衍三箭定乾坤,以表示他对此份婚姻忠贞不渝。
到得厅堂中央,萧衍挑去了盖头,见到了以却扇掩面的阿桃。
厅中烛火明亮,他透过红绢似乎看到今日格外不同的女郎的面貌。
男方宾客随即欢呼起来。
三叩九拜后,便是结发之礼。
全福夫人将彼此的秀发剪下来一缕,然后用红线绕紧,再放入锦囊合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接下来便是宾客最喜欢看的合卺之礼。
一个葫芦一分为二,中间红绳系两边,二人共饮。
由于绳子短,两人必须靠近,阿桃飞快地瞄了眼萧衍。
郎君正红的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且多了一丝平日里见不到的倜傥之感。
她在看他时,他也在看她,他算是看清了女郎的面容,淡淡的胭脂,如脸上飘起的红霞,如此娇艳的阿桃,还是在襄阳城刺史府中她的闺房里见到过。
“哎哟,新娘子太美,殿下这酒是要一个时辰了?”
他俩一直相互看,宾客们热不住打趣。
立马便有人附和:“就是,快点快点,送入洞房去。”
众人哈哈大笑,阿桃羞红了脸,赶紧放下瓜瓢拿正扇子掩面。
全福夫人笑着唱道下面的仪式:“入洞房!”
便带着新娘子到洞房去等待 ,萧衍自然是去外面招待宾客。
至此,这场大婚才算礼成。
阿桃进屋后坐在床上不能离开,四支笔抬了一桌席面上来。
文笔福道:“禀王妃,殿下让婢子们伺候王妃用饭。”
阿桃道:“我的陪嫁丫鬟呢?叫她们进来伺候吧。”
文笔笑着点头,带着另外三支笔出去了。
四大美人进来,用小碗盛着饭菜小口小口地喂女郎。
“这却扇什么时候才能拿掉?”太碍事!
“女郎,呃,王妃,这个得殿下回来才能拿掉。”落雁无奈。
好吧,阿桃认命地遮着上半张脸,露出檀口开始吃饭。
可是饿坏了,上一顿是不到午时吃的,今日折腾这么久。
婚服和头上戴的首饰很重,阿桃流了不少汗,这会儿内室里隐隐飘着甜桃味。
萧衍在外面招待男宾,刚出来的时候沉鱼冒出来塞给他一个荷包,说是阿桃给他准备的,让他喝酒之前吃一些。
他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装的是一口一个的小点心。
怕他空腹饮酒伤身。萧衍的心暖暖的。
刚吃了点心,端砚便来报,太子殿下到了。萧衍忙出去迎。
萧律拉着弟弟的手,大方道:“今日我来给你挡酒。”
“多谢大哥。”萧衍诚挚地向萧律作揖。
萧律很是高兴地扶起他,一来他们兄弟二人关系不错,二来父皇也乐意看到兄友弟恭的场面。
兄弟俩进去,宾客的嬉闹声停下,本来已经不敢多灌魏王的酒了,现在太子还来插一脚——他说替弟弟挡酒的话本就没有避人,导致所有宾客们都非常自觉——美酒虽好,不敢贪杯。
拜过太子后,萧律倒是率先跟萧衍喝了一杯。
然后兄弟俩开始每一桌敬酒,敬完后萧衍单独和王峥、尉迟德、裴伯玉、苏大人等人喝了酒。
之前叫嚣着要灌醉萧衍的萧台,这会子也像是被捏住喉咙的鸡——卡了壳,不敢造次。
见喝得差不多了,萧律便摆驾回宫。
萧衍也“不胜酒力”被歙砚端砚架着回房歇息。
两位大神一走,萧家、尉迟家和崔家来送嫁的郎君开始在园子里招待宾客,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萧衍回到后院便站直了身子,虽然太子在,没多少人敢灌酒,但他还是喝了不少,眼中有两三分醉意。
四支笔都候在蓁叶院里,见郎君回来忙跑去备饭、备水、备衣服。
萧衍推开门,穿过外间,绕过屏风走到里间。
只见阿桃还穿着青色的婚服、拿着却扇端坐在紫檀屏风床上。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覆上她拿却扇的手,稍稍用力,红色绢扇缓缓下移。
露出女郎白皙的额头,再往下是眉心的桃花瓣花钿,及两条弯月黛眉,接着是低垂的睫毛。
扇子停在眼下,女郎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眼尾被画得微微上挑,还涂了一层檀色的脂粉,真叫楚楚动人,娇媚婉转。
阿桃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便抬了眼。
婴儿手臂粗的龙凤红烛高照,细长的火苗照进了阿桃的大眼中,顿时光华流转,眼波缠绵。
这也是阿桃第一次见萧衍穿赤色服装,非华贵昳丽不能形容。
若说曾经的他如珠玉,温雅自持,那么现在的他就如金石,光芒耀眼,只想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