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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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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刺史冯大人的家眷皆在建康,有次族中之人在街上议论刀敕,被耳目听闻,密报给了秦沧、刘明等人。
于是刀敕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说漳州刺史冯大人有异动,萧眷完全按着昏君的剧本演,一如既往不需查证,直接对漳州下手。
冯大人接到消息后痛哭不已,不知哪里遭了恨,为保建康的家眷和家族众人,甘愿自裁。萧眷知道后,却觉得他铁定是做贼心虚畏罪自杀,最后杀了冯家两个成年嫡子,这事才算完结。
官员们都有自己的渠道,这些事大多是瞒不住的。
考虑到萧眷不按理出牌的套路,确实可能做出莫名其妙攻打荆州之事。
且刘少阳这次带了三万人马来,萧重喜萧衍手上的雍州、益州外加蜀郡的兵马统共七万余人,这其中还包括了后勤部队,实际人数只会更少。
徐太守叹道:“这消息真假难辨啊。”
众人皆凝重点头。
这场议事没有讨论出结果,萧瀛也一时间犹豫不决,只得让众位官员先回去静观其变。
同时,萧重喜也在召集众人议事。
世子萧律听了弟弟的的计策,犹疑道:“这能成么?”
幕僚苏先生抢先笑道:“荆州虽然掌控着长江要道,但我襄阳一直是抵抗北陈前线,若论战斗力,荆州兵可谓素来畏惧雍州兵。加之唇亡齿寒,陛下现在对雍州下手,难保他日不会对荆州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我们同心。”
“正是,若再加上荆州人马,以二郎君之能,就算是韩信、白起复生,建康也保不住。更何况建康城里的只是昏君和刀敕呢?”幕僚刘先生趁机拍了一波萧衍的马屁。
萧重喜摸摸胡子笑嘻嘻接受幕僚的恭维,仿佛人家夸的是他。
萧衍本人只是勾了勾嘴角,不承认也不谦虚。
萧律撇撇嘴,这刘先生好生夸张,二郎纵使天纵奇才,也比不过韩信白起用兵如神吧?更何况萧瀛不是傻子,怎么就断定他们不会选择建康那边?
再说了,二郎至今也就参与过夺回四郡那场大战而已,其他的都是小战役,根本算不得什么。可父亲和先生们都这么看重二郎,让他心中很是不悦。
几日后,雍州没有收到萧瀛的回信,萧律便有些着急,皱眉道:“我就说萧瀛哪儿这么容易上当?”
对方不是潘翡之流,反而是萧氏里比较出名的子弟,他有才华,手里一直有实权,他胞弟萧台也是一员猛将,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萧衍噙笑:“他是在观望,既然如此,我便让他没有犹豫的机会。”刘少阳带着扬州的三万人马,就要到抵达荆州了呢。
当即叫了王天豹过来。
这是王天豹第一次进主公萧重喜的大帐,紧张得行礼之后就束手束脚站在那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萧衍拿出两封信,让他交给萧瀛和萧台兄弟,并嘱咐道:“送完信就在江陵住下来,等着萧瀛的回复,你再回来告知与我。切记。”
王天豹小心翼翼收好信,郑重地点点头。
端砚从袖袋中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他,他知道这是住宿费,便不客气收下了。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再次出发去江陵。
“二郎,你那两封信里写了什么?”萧律忙问。
萧重喜也有些好奇,他刚刚见二郎拿过纸笔,就草草几下了事。
萧衍笑道:“没写什么。”
苏先生、刘先生双眼一亮,萧重喜和其余幕僚略加思索便明白过来。
只有萧律一头雾水,觉得二郎在故弄玄虚,心下不虞。分明写了字的,却说没写,这二郎跟他是越来越不贴心了。
王天豹快马加鞭,三日后再次带来信抵达江陵城,然后直奔刺史府。
萧瀛和弟弟萧台收到信,只见信封上写着:“天豹口述”的字样。
二人对视一眼,拆开信封,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兄弟二人直直看向王天豹。
魁梧的汉子一脸懵圈,愣愣道:“那日将军只是交给我两封信,并没有说什么消息要口述给两位表兄的啊。”
萧瀛心中强烈不安,便道:“天豹,晋陵侯还跟你说了什么?那日的情形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王天豹是个武人,他以为将军和表兄达成了什么共识,便把那日萧衍叫他进帐,交给他信,吩咐他暂时在江陵住下的事情说了。
萧瀛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叫他先回去休息。
王天豹便告辞出了刺史府,在附近的一个客栈住下。他心中有些纳闷儿,不知道将军和表兄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萧台听完后云里雾里,见外人已走,忙问大哥萧衍这是什么意思?
萧瀛苦笑道:“萧衍是看我犹豫不决,帮我做决定啊。”
萧台不甚明白,不过很快他就懂了。
“萧衍与萧瀛达成共识”这个误会,不止王天豹这么认为,全荆州的官员都这么认为。
这一番操作直接把萧瀛兄弟和荆州其他官员摆在了对立面。
徐太守悄咪咪联络了韩通判、方县令等人开会。
“我就说上次萧衍那信来得蹊跷。陛下欲对荆州和南康王下手这么秘密的消息,萧衍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荆州。为啥漳州出事时,萧衍不通知漳州的冯大人呢?”韩通判首先发言。
众人纷纷点头。
韩通判又道:“必然是萧瀛兄弟和萧重喜、萧衍之间达成了什么密谋。否则怎么解释得通非要叫王天豹传话?”
王天豹是萧瀛萧台的亲戚这事大家都知道,可是上次送信才知亲表弟居然在萧衍手底下当兵。
不然,怎么不随便叫人来传信,偏叫亲戚来呢?自然是因为事情很机密,别人信不过,亲戚才信得过嘛。
这话韩通判没说出来,但众人都能猜到。
徐太守道:“你们可知这次萧衍送了什么信来?”
众人摇头,他们官职低,没胆子在刺史府安排人。
徐太守叹气道:“据说这次没有写信,内容是叫王天豹口述的。”
众人恍然大悟,这不是萧瀛兄弟瞒着荆州上下官员是什么?难怪这王天豹现在还在天丰客栈住着没走呢,上次他送完信便离开了。
只能说心里有了怀疑,什么蛛丝马迹都会跟这件事联系起来。
萧瀛一夜没睡,他是骑虎难下,更无法自证清白。
而此时,下人来报,扬州刺史刘少阳率大军已经抵达江安。
江安离江陵也就一日路程。
正因为近,江陵城里的事,江安也能很快得知消息。
刘少阳听到手下人打探回来的消息,人也懵了。
思来想去,不敢冒进。万一萧瀛兄弟真的和萧重喜勾结,那不是正等着他刘少阳羊入虎口么?
这一停,就停了十多日。
江陵的荆州刺史府得到刘少阳大军屯驻江安多日消息,萧瀛和萧台更加紧张。
为啥刘少阳奉旨联合荆州军前来剿灭萧重喜等人,却不进江陵城,而在离江陵很近的江安驻扎?
要知道,江安离南康也很近啊。
莫非真的如萧衍第一封信中所言,陛下是假托平叛,实际顺便铲除他萧瀛和太宗旁支的南康王?
萧瀛忙召集荆州各级官员和幕僚们一起商议。
徐太守为人耿介,见人到齐就开门见山:“萧大人已然得知雍州那边的消息,还请大人看在我等同僚多年,一向合作愉快,为我等指一条明路才是。”
韩通判、方县令等人没开口,但目光都集中到萧瀛身上,那意思很明显:荆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大人要怎么选择要慎重考虑,也不要撇开我们啊。
萧瀛如何不懂这潜台词?当即苦笑不语。
萧台见状就不干了,“我说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大哥何时跟雍州来往……”他随即想到那一封天豹口述的信,心中将萧衍骂了一百八十遍,“你们也说与我萧家同僚多年,难道还信不过我兄弟二人的人品么?”
“二弟!徐太守不是那个意思。”萧瀛见他激动起来,忙拉住他胳膊,向众人道,“各位,其实我现在也难以抉择啊。”
萧瀛知道此时辩解他与萧衍并无往来更没什么密谋是没人信的,只得暂且不提这个,解决摆在眼前的难题。
方县令问:“敢问萧刺史,如何评价宁国公萧重喜、晋陵侯萧衍?”
萧瀛想了想道:“萧重喜少时便有才名,骑射功夫俱佳。后为官亦是精明强干。当初位列辅政大臣,他都能及时逃回雍州躲过后面的祸事,可见其不恋栈权力,有勇有谋。至于萧衍,曾经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他少时便在军营里,为人比较板正,不善玩笑,但言简意赅,一语中的。之前一举收复四郡,可见其用兵之能。”
“那再问各位大人,萧重喜、萧衍一党可有何优势?”方县令向在座的上峰揖道。
徐太守沉吟:“年前北陈南下,崔家也到了雍州,宁、卫两国公府,怕是已经达成共识。”
“不错,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萧衍和卫国公崔良恭唯一的嫡女定了亲。”韩通判插嘴道。
如此强势的两家人结为姻亲,对上建康或许还真有一胜之机。荆州各官员心中的算盘扒拉得噼里啪啦响。
“在下想问各位大人最后一个问题。”方县令起身朝众位上峰一揖,“诸位大人如何评价陛下之德、陛下之能?大齐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各级官员都沉默了——话说到这里,方县令算是摆明车马要劝荆州向雍州靠拢。
此时,萧瀛的首席幕僚翟先生摸摸山羊胡子,赞许地看了一眼方县令,含笑道:“这件事在下已思虑了好几日,在下不才,就算萧衍说的是假的,主公以及各位大人现在和刘少阳一起北上攻打雍州,无论输赢,都没有好下场。”
这番话让萧瀛及在场之人都醍醐灌顶——是啊,如果荆、扬二州联军输了,会被陛下治罪,按着陛下的性子,不死全家也得死他兄弟二人,其余各级官员都跑不掉。
如果荆州赢了,想想陈达老将军、冯大人、几位辅政大臣的下场,全是有功之人,他说杀就能杀,便知道朝廷是不会放过荆州的。
方县令抬眼看了翟先生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皮,嘴角微微翘起。
“萧刺史,老夫认为,此时唯一的生路,便是联合萧重喜,一起起事,共同拥立新帝,放手一搏。”徐太守率先表态。他可不管萧瀛有没有与萧衍密谋,只要他带上他们就行。
“不错,这样,荆州或可能得到一线生机。”方县令坚定道,“且现在我大齐朝纲崩坏,换个人上位,未尝不可。”
韩通判听着这话,咽了咽口水,道:“我等愿追随萧刺史。”
其余官员对视一眼后皆揖道:“我等愿追随萧刺史。”
萧瀛的幕僚们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主公,跟着一起表态。
这件事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只是还没等萧瀛长舒一口气,萧台问了个关键问题:“要投靠萧重喜,拿什么做投名状呢?”
“自然是扬州刺史刘少阳的首级。”萧瀛面无表情。
萧台犯了难,这如何能做到?
是啊,这很难做到。萧瀛转头看向翟先生。
翟先生笑笑:“老夫倒是有一计,或可能成。”
萧瀛兄弟和在场之人均双眼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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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豹就到了刺史府。
他有些纳闷儿,今日天未亮表兄便使人到客栈叫他赶紧来刺史府,不知是不是想好了如何回复,要他带回襄阳。
下人上了茶便退下,王天豹等了好一会儿萧瀛才到。
“天豹,抱歉,昨日睡得有些晚,今早起迟了些,刚又去处理了一些事务,让你久等了。”
王天豹忙站起来,揖道:“表兄客气,您事忙,我这闲人等等也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