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57、起事

　　翌日，利君陪着萧眷在华林苑逛园子。

　　见天色已晚，便道：“陛下，都已经掌灯了，还不回含凉殿用膳么？”

　　萧眷瞟了秦沧一眼，秦沧又看向刘明，后者点点头。

　　陛下才道：“好，听阿君的，回含凉殿。”

　　利君刚才瞥见了三人的眉眼官司，觉得陛下有事瞒着他，心中有些许不虞。

　　萧眷见阿君嘟着嫣红的嘴儿，斜着眼睛看他，实在是可爱，当下便搂过爱人，亲在他嘴儿上。

　　秦沧等人忙低下头。

　　利君红着脸推开陛下，小声训道：“陛下，这像什么样子？你还让不让我见人？”

　　萧眷哈哈大笑，心情大好，昂首阔步往含凉殿走去。

　　他就喜欢利君这个劲儿，且他瞪人的模样，哪里是在瞪人？分明是在娇嗔嘛。

　　圣驾到含凉殿，利君扶着萧眷下来，见含凉殿殿门竟是关着的，有些奇怪。

　　正想叫人开门，便被萧眷一手拉了过去，站在殿门中央。

　　几个小黄门这才打开殿门。

　　沉重的殿门缓缓推开，殿顶上挂着无数红色的画着花纹、带着穗子的花灯，两边树立着灯架，上面有玉兔、金猴、锦鲤、各种动物以及各自花型的灯，栩栩如生。

　　不愧是宫廷制造，就算不是专业做花灯的、还是赶制的，质量都非常高。

　　陛下携着利君站在亮如白昼的含凉殿里，两人仔细看过每一盏花灯。萧眷还递了一盏嫦娥灯给利君。

　　利君眼含惊喜，萧眷笑道：“朕之前听你说过，小时候你最喜欢的便是父亲母亲带你出去看灯会。”

　　利君心中感动非常，眼角湿润道：“是，后来父母去世后，我被送进宫，就再没看过灯会。好在遇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让我捡回了一条命，还过上了好日子。陛下，您对我这么好，我……”

　　“朕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便是。”萧眷爽朗一笑。

　　利君吸吸鼻子，郑重点头。

　　此时的萧眷青涩已经褪去不少，充满笑意的脸上不见阴鸷、不见狂躁，只有柔情。

　　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因为一句话毒杀功臣、屠杀百姓、取女子血肉供养花卉等等事。

　　-

　　襄阳城的上元节可比建康的热闹许多。

　　灯会从下午就开始陆续摆出。

　　阿桃和萧怜手挽着手出街，萧衍、谢叔业、王峥跟在后面。

　　再后面是羞花沉鱼，赵粉豆绿，还有裴伯玉和尉迟德。

　　这一群女郎郎君面容姣好气度上佳，十分引人注意。

　　一行人走到猜灯谜前，萧衍这次记住了，一口气猜了30个灯谜，得了两盏花灯，一盏给阿桃，一盏给妹妹。

　　萧怜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家哥哥，看得萧衍是面上镇定，耳根微红。

　　谢叔业见王峥买了一盏兔子灯，打趣道：“我竟不知峥哥儿喜欢花灯。”

　　“我就喜欢，你待如何？”王峥瞥了好友一眼。

　　尉迟德鄙视道：“一个大郎君买花灯，真是……”娘娘腔。

　　王峥何等聪慧，猜到尉迟德后半句不是什么好话，笑了：“我不只喜欢买灯，还喜欢买灯送美人儿。”说着他拿过一盏鲤鱼灯递给沉鱼，然后挑衅地看着黑大个。

　　尉迟德简直不防王峥来这招，侧头见沉鱼垂头接过花灯并道谢，俨然一副娇羞的模样，心里酸水直冒。

　　这场戏看得羞花、赵粉、豆绿笑得不行。

　　罪魁祸首睇了一眼尉迟德，拉着谢叔业往前走，后者失笑摇头。

　　黑大个脸色沉得吓人。

　　羞花和赵粉豆绿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悄悄往旁边看灯去。

　　沉鱼见他拦下自己，便皱了皱眉，见三个姐妹在旁边笑，就有些恼羞成怒。

　　“什么小白脸儿？王郎君是我们女郎的表兄。”

　　尉迟德见心上人语气不善，说的都是维护王峥的话，便道：“你还知道他是你女郎的表兄，你就算是心悦他，也只能做个妾……”

　　沉鱼脸色煞白，他竟是这么想她的么？将手上的灯扔向面前的傻大个转身便走。

　　尉迟德没接住灯笼，它掉在地上霎时间引起一串火花。很快地上余下一团黑。黑大个见她流泪心下大乱，后悔的不行。

　　羞花、赵粉和豆绿都听到了他的话，羞花黑着脸上前道：“你胡说什么？沉鱼姐姐是那种攀高枝的人么？亏我还在她面前说你这好那好，算我白瞎了。”

　　尉迟德那话一出口其实就后悔了，忙寻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追了上去。

　　阿桃听到声音，转头问怎么了？

　　羞花忙笑道：“没事，沉鱼和尉迟将军单独去看灯了，叫我们别等他们。”

　　阿桃一听有戏，便不再管他们。

　　羞花暗道：黑大个你这次机会都抓不住的话，那我才是真的白瞎了。

　　剩下的几人继续逛，没多会儿，萧怜拉着谢叔业的袖子道想去对面看灯阵。

　　萧衍也想跟过去，却被阿桃拉住：“他们去那边，我们去人少的那边吧。”说着就拉走了未婚夫。

　　萧衍想着谢叔业王峥都在，妹妹的安全不成问题，便和阿桃单独走了。

　　王峥这才选了一盏做工精良又少见的荻花灯，转回头发现好友们全都不见人影，连三个丫鬟都组团去逛，就剩下他一个。

　　不免叹道：“真是一群重色轻友之人。”

　　说着又想到了不知躲在何方的那个小人儿，罢了，最多后年，他也要带着人看灯，还是带不会离他而去的那种人，哼！

　　阿桃和萧衍到了人少的地方，再往前就没有花灯了。

　　两人回首看着花灯一条街，那边如白昼明亮，身后则是沉沉暮色。

　　喧嚣和寂静就在这一线之间。

　　阿桃道：“我看看你手凉不凉？”说完便握住了萧衍的手。

　　萧衍一愣，随即将柔软的小手包入掌心。

　　他的手很大很干燥，手掌和指腹有一层茧子，轻轻剐蹭着她的手背，有些痒。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提着灯，走到了巷子深处。

　　巷子深处很安静，很黑，萧衍忽然想起营里吃酒时，林参将说起婆娘要哄，不然他们当兵的那么久才回去一次，不会哄婆娘的话，婆娘早晚跟人跑。只有将她哄好了，她才死心塌地跟着你。其他人纷纷赞同。

　　“呃，我不大会哄人。”鬼使神差道。

　　他倒不是怕女郎跑掉，好吧，也有点怕被其他人，例如裴伯玉、王峥那种会说好听话的郎君给哄了去。

　　阿桃冷不防他说出这么一句，噗嗤一声笑了，道：“那有什么？我不需要你哄。我会哄人，以后我负责哄你，你负责对我好。如何？”

　　二人脚步同时停下，灯笼里幽深的红光照在女郎灿烂的笑脸上，他心头一热，心里有话在叫嚣：一定会对你好的！

　　转念，他又想起夜探平康巷二十五号宅子的那夜……

　　然后，不知是谁先动，或者是两人同时动的。

　　萧衍终于尝到了阿桃嘴上的口脂，是那种柔软饱满，甜蜜多汁的蜜桃味儿。

　　两人慢慢探索着唇齿相依、相濡以沫的美好。

　　阿桃胆子大，开始了“巧舌如簧”的挑逗，萧衍一愣，凭着本能回以“舌灿莲花”。

　　不知过了多久，“咯吱……”一声轻响，某家街坊开了门。

　　两人赶紧分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往外走去。

　　大姐笑笑：“小年轻儿以为我没瞧见呢，抱得那么紧……”

　　萧衍觉得自己的脸在烧，侧头见阿桃，轻轻咬着微肿的嘴唇，一脸坦然。

　　她不是不羞，而是在回味那个吻，压根儿没听见大姐的喃喃自语。

　　阿桃内心有个小白本子，上面就写着：“牵手”、“亲嘴儿”，她在这两项后面悄悄打上一个标记。

　　她的小白本子上可有不少想跟萧衍做的事呢。

　　月上中空，卖灯人开始撤掉花灯，看灯人也陆续家去。

　　元宵节一过，算是出了年，崔良恭便带着人回苍岚城继续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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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萧重喜在襄阳宣布起事。

　　远在建康的萧眷得到消息气了个倒仰！

　　是他亲手把雍州兵权送到萧衍上手的，真他娘的郁闷，连续摔了三个白玉镇纸都不能消气。

　　雷虫儿一直在殿外负荆请罪，见陛下出来，便恳切道：“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当时多嘴，便不会将陛下陷入麻烦之中。奴婢当真万死难辞。”说罢伏在地上哭了起来。老太监尖细的哭声并不好听。

　　利君给萧眷顺气，听了雷虫儿的话红唇抿成一条线。刀敕们也纷纷低头不敢求情。

　　萧眷长吐一口气，难得通情达理一回：“罢了，不是你的错，当时蜀郡叛乱，那就是最好的办法，要怪只能怪萧重喜一家子太坏！朕和父皇对他们家还要如何恩宠？这就是他们的报答？”

　　说到这里，萧眷目露凶光，吩咐刀敕去宁国公府杀光所有人。

　　刀敕领命而去，雷虫儿则在殿外跪到次日一早，晕倒了才被人抬回屋子，醒来后又去刑房领了五十大板。

　　萧眷看在眼里算是满意。

　　可怜宁国公府的下人们根本不知道主子造反这些事，被刀敕杀了个干净。

　　据说无人敢去收尸，几十具尸首直接在府中烂掉发出阵阵臭味。

　　无奈萧氏乃萧眷本家，否则他都想下旨屠掉萧氏一族。

　　“陛下，还是想想让谁去平叛吧，晋陵侯打仗那么厉害，陛下要派厉害的去才行。”

　　利君所言极是，该派谁呢？

　　这时潘翡进宫来向萧眷献上早春牡丹。

　　萧眷现在哪有心思管牡丹？只问潘翡派谁去平叛。

　　潘翡想了想，道：“要不，让扬州刺史刘少阳去？”

　　这次他的这株早春牡丹便是刘少阳帮忙介绍的扬州的一个老花匠培育出来的，既然有立功的机会，自然要帮他一把。

　　“刘少阳？”这名字很耳熟，但一时没想起那人是谁。

　　“以前好像是胡松大将军的参将出身。”

　　建康属于扬州，一般来说天子自领扬州牧，因此能任扬州刺史之人必是深得陛下信任。刘少阳此人便是先帝的心腹，虽无大才，但在先帝发动政变时出了力，这才一跃高位。

　　经过利君的提醒萧眷这才想起来刘少阳是何人，念在其既得先帝信重，又在胡松麾下任职，应该能当萧衍的对手。

　　便点点头：“扬州兵力多，那就他吧。”又想着萧衍用兵如神，加了一句，“让刘少阳带上圣旨和兵马去荆州，和荆州刺史萧瀛一起剿灭萧重喜。”

　　利君记下这些，立刻让黄门去传旨。

　　扬州刺史刘少阳接到圣旨，恭敬地把天使送出门，旋即变脸，要是让他知道是在陛下面前提起他，他定然要他好看。跟萧衍打，那不是找死么？晋陵侯是实打实的，他这个扬州刺史是运气好站队正确得来的，当初在胡松手下任参将时可一次战场都没上过。

　　要问参将之职如何而来？自然是其父余荫外加钱财使用得当。

　　不过这个活儿再棘手，刘少阳也不敢怠慢，当日便传令下去准备平叛。

　　次日便点了三万人马带上圣旨往荆州去，其余三万由心腹带领驻守扬州——扬州离建康太近，他不敢不留人，要是有人趁他去平叛反了，然后从扬州借道打到建康去，那他第一个将被陛下处死。

　　萧重喜带着儿子和幕僚一起议事。

　　苏先生道：“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建康，陛下大概会派荆州刺史萧瀛来对付我们。”

　　众人点头，荆州就在雍州南边，兵力雄厚，确实这是最大的可能。

　　世子萧律出门去取了最新的线报回来，交给萧重喜看过后，再传给众人看。

　　“派扬州刺史刘少阳和荆州刺史萧瀛联合平叛？”幕僚刘先生惊道，“两大州的兵力接近十万，我们还差得远。”

　　“二郎君如何看？”苏先生侧头看向萧衍。

　　“我本想要荆州兵，既然陛下再把扬州兵送来，那我就笑纳了。”萧衍浅笑道。

　　萧重喜道：“二郎有办法？”

　　萧衍淡淡道：“本来没有，不过，看着陛下的安排，倒是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