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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相悦 ...


  •   萧衍愕然,但点头:“赌什么?怎么赌?”

      女郎的手拂过美人榻上的缠枝菱花枕巾,小声道:“就赌你总有一天会心悦我。我赢了的话,这辈子你不许再有别人,不准纳妾、收通房、养外室,更不许再去找流光姑娘之流,心里只有我!若我输了,那咱们就和离,你去找你的心上人,我去过我的日子。如何?”

      他说会动心,可没说现在已经心悦她了。

      萧衍弯起嘴角,他都暗示成那样了,她不是赢定了么?这女郎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阿桃见他只笑不回答,一拍枕头,嗔道:“你到底赌不赌?”

      “赌。”

      “那好,再追加一个吧,若这辈子我输了,下辈子,就让我先遇到你。”阿桃抬眼,看着萧衍的眼睛,悠悠道。

      萧衍内心一震,第一次,他生出冲动,想拥住这个女郎,封住她的口,别再说什么和离、各过各的、下辈子之类的言论。

      这辈子她已经赢了,甚至早就赢了。只是他早前没有明白自己的心而已。

      他没有拥抱她,大掌覆住了她的小手,福至心灵道:“你本就先遇到我,那时我还不到十岁。”

      阿桃:“……”

      为什么好端端的气氛里,要提我和你打架的事?

      “哼,什么先遇到我?先遇到我,可你还不是心悦别人。”阿桃翻了个白眼儿,抽回手。

      不提这茬儿就算了,既然提起,她就想问个明白。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萧衍也觉得,既然都说到这里,索性把问题都说清楚吧。

      “隆盛十五年冬,我假借回雍州祭祖,实则潜入当时沦为北陈版图的宛城,再由宛城去了一趟新野、舞阴、赭阳、湖阳四郡城。回来后,已是次年夏日,正好路过一处峡谷,便停下休息,顺便去水边灌点水。那水边满是荻花,走近,就见一个小小的女郎在那儿抖荻花,可夏日荻花种子还未成熟,根本抖不下来,也不知道为何,她笑得非常欣喜……”

      萧衍的讲故事的水平依旧差,只是这次末尾时,带上了一点不解的语气。

      难怪那日他会对着她喊出那女郎的名字,原来是她无意中重现了他们相识的过程。

      “那后来呢?”

      “后来我灌好水,就在那儿休息,她一直没发现我,没多久便家去。”

      “没了?”

      “没了。”

      阿桃可不信:“……那你如何知道她叫阿齐?”

      “回雍州后使人去打听过,那处峡谷离雍州只有三五日的路程。没几日便打听到,那女郎是附近山里一户姓齐的屠夫家女儿,没有名字。”

      “那,你后来回雍州,去打听过她的近况么?”

      “后来再回雍州便是今年春,没再打听过。”回到雍州就开始考虑大事,还要看她给他写的信,他没时间去打听,且根本没想过要去再打听。

      他对阿齐的感觉与其说是心悦,倒不如说是内心复杂者对极致的质朴纯真的向往,这种吸引力有些类似救赎,或者说缺什么就喜欢什么。这是坦坦荡荡的喜欢,无关风月。

      阿桃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按捺住心绪道:“再没见过?”

      “无。”萧衍道。

      “你,形容一下她的模样吧,说不定我见过呢。”阿桃道。

      “为何?”

      “因为,那处离雍州三五日路程的地方极有可能正是苍岚山北面的峡谷,那儿有一个镜月湖,湖边便有一大片荻花,我称之为荻花谷。我,我从小就喜欢去那儿玩。”

      她心跳如鼓,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萧衍一愣,旋即道:“打听的人说,那山,就叫苍岚山……”

      苍岚山不是什么名山高山,在当地来说就是有点高度的土山堆,因靠着边城苍岚城而得名,是以,它并不出名,只住在山里的人会这么叫。

      萧衍从小就在建康长大,雍州都没回过几次,不知道这个土山堆的名字很正常。

      阿桃突然想到什么,冲他道:“你等等。”

      说完便进了内室,没多会儿,珠帘子响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郎,圆圆的脸,蜜色肌肤,眉毛粗浓,右眼下一颗小黑痣。

      这,正是阿齐啊。或者说是长大长开了的阿齐,但眉眼轮廓依稀看出往日的模样,他不会认错的。

      萧衍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愕的表情,身子后仰,前所未有的失态。

      阿桃苦笑道:“你当时遇到的,可能是易容后的我。”

      当初她带着齐家军在苍岚山训练,就会易容成屠夫家的女儿,这屠夫实则是齐家军中一位中年人,去年阿桃回建康这位齐大哥也跟着去了,帮她管理着潜伏在建康的三十个齐家军。后来有二十人随着老太君谢氏等人去了吴郡;剩下的人当中还有一对母子住在城南,就是他们当初散播失踪将士回来的消息。

      而今齐大哥夫妇和剩余的八人都在建康西市的一栋私宅里,等着合适的机会便去接崔三爷、崔大郎回城。

      阿桃在外不可能以本来面目示人,总会稍微易容一下。

      哪知道,会被萧衍遇到呢?

      萧衍一一消化了这些信息,除了感叹造化弄人之外,生出一丝庆幸,原来他自始至终都被她所吸引。

      送走萧衍,羞花一进门就见自家女郎在傻笑。

      不知她为何又上了妆,赶紧打水来净面。

      “女郎,你刚上妆,没动右手吧?”

      “呃,用的左手。”阿桃撒谎道,说起来,这会儿右手还有点疼呢,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原来萧衍一直心悦她呢。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美,还有什么比“以为自己是单相思,但实际上他也暗恋我”的剧情更美好呢?这是一见钟情且两情相悦呢。

      羞花:“……”

      哎,她家女郎已经完全傻了。

      阿桃没注意到自己丫鬟摆着一副“关爱傻子”的表情伺候她,躺上床睡不着,摸着胸前的水晶桃金链子一傻笑。

      幸好,恋爱会让两个人都犯傻,突然开窍的萧衍也睡不着,心里一直发烫,最后迷迷糊糊睡着又梦了一遍神女襄王——当然,是变了面貌的那个版本。

      -

      时间进入腊月,天气越发冷。

      士兵们的操练却没有停。

      尉迟德在场边中气十足地吼着口令,校场中的士兵们穿着铠甲将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萧衍阔步走上台,他只要一穿上玄甲,整个气质变得冷冽,周身冒着寒光。

      今日又到了比武日。

      操练完毕后,众士兵自觉在校场里留下一个三丈见方的空地,用作比武。

      尉迟德随手脱掉铠甲,穿着中衣站到了比武场中央。

      大喝一声:“来!能在我手上走百招的有赏,能赢了我的有重赏。”

      阿桃躲在台下侧边的旗帜飘飞处,瞧见尉迟德的中衣微微隆起,可见里面虬扎的肌肉。觉得他的胡人血统一点没体现在脸上——肤色黝黑,五官扁平,倒是更多体现在了强健的体魄上。

      这时,有一位瘦高的士兵也脱了铠甲上了场。

      二人开始打斗起来,场边的人各自欢呼加油,很是热闹。

      这一轮尉迟德赢了,那士兵都没能接住他三十招。

      不过其他士兵还是报以鼓励,毕竟有勇气上场,都是值得嘉奖的。

      又上来一个体格健硕魁梧的,虽然走过百招,但依然没能赢尉迟德。

      下一轮,尉迟德休息,这位健硕魁梧的士兵做庄。

      最后,这位士兵连赢三局,获得萧衍的重赏。

      那汉子笑着接过赏赐,拿着好刀不停摩挲,而对两锭银子没那么在意。

      “这刀堪配你。”萧衍下台道。

      “是,多谢将军。”那健硕魁梧之人又憨笑着冲萧衍跪下,眼中满是感激。

      萧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心中一动:“我们是不是见过?”

      健硕汉子受宠若惊点头道:“是,在建康,我的表兄弟请将军在珍馐坊喝酒,顺便叫我作陪过。”他激动得都没说清楚自己表兄是谁。虽有过一面之缘,可他不敢期望当初高高在上的晋陵侯能记住他这个小人物。

      “你表兄弟可是荆州刺史萧瀛?”

      “正是,将军好记性。在下王天豹,乃萧刺史姨母的次子。”健硕汉子激动地抱拳道。

      萧瀛表兄还是在前年夏日回建康述职时,请了当时炙手可热的晋陵侯及几个武将世家的郎君吃酒,念着他也是从武的路子,便叫上了他。

      王天豹的母亲虽是萧瀛的姨母,但他们王家已经败落了,那次酒席众人待他客气疏离——毕竟他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价值。

      后来他到雍州从军,没想到不久后晋陵侯便接管了雍州军,更没想到少年将军居然还记得自己,这如何不让他惊喜?

      萧衍颔首,扶起王天豹。

      萧瀛也出自萧氏,只是不同支系。萧瀛这人有几分才干,萧衍与他一直是有往来的。

      “好好干。”萧衍拍拍王天豹的肩头,淡淡道。

      王天豹的眼圈瞬间红了,感激涕零地看着萧衍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阿桃看着王天豹憨憨的样子笑了,暗道:我家萧衍还没说给你升职呢,就高兴成这样,赶明儿升为参将,岂不是要磕破头?

      “咳……”

      阿桃回神,就见萧衍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好吧,窥视被抓包。

      “好几日没见你,专门来看看你的。”阿桃狗腿道,顺便挽住他的手。

      萧衍听到这话,耳根微红,看了眼四周,全是士兵——哪怕没人往这边瞧,忙把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来——他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亲密接触。

      阿桃却忙娇声道:“别动别动,你碰到我伤口了……”

      萧衍立刻停下抽胳膊,担心道:“没事吧?很疼么?”他身上穿着非常重的甲胄,真碰到她肩头的伤就不好了。

      “嗯,疼。”阿桃蹙着眉娇滴滴道,澄澈的大眼眨啊眨的。

      萧衍登时知道自己大概又被她骗了,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罢了,无人敢看,便随她抱着胳膊。

      阿桃得意洋洋,得寸进尺地将小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其他士兵都在围着王天豹,让他讲讲认识将军的过程。

      只有尉迟德一个人瞧见了那对亲密的狗男女。

      娘的,可不是狗男女么?他们那里一个母苍蝇都没有,表哥却有未婚妻可以搂。

      两人回到萧衍的营帐,端砚、羞花很有眼色的站在门口守着。

      萧衍把阿桃按在床上坐好,解开她的披风,再解小袄。

      阿桃脸上泛起薄红,按住腋下羞赧道:“没事,刚才没碰到。”

      “看过才知道。”萧衍瞥了她一眼。

      手下没停,两三下便解开了小袄,露出精巧的锁骨,圆润的肩头。骤然一冷,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浅红,本是极美的一幅景象,只一枚伤疤煞了风景。

      伤口已经没有再包扎,逐渐生出了粉色凸起的新肉,十分突兀。

      一只小手立刻挡住了伤口:“别看,丑。”

      由于是贯穿伤,瘢痕非常难消,即使是用了宫中的祛疤圣药莹玉膏也不行。

      萧衍的心像缠上了密密实实的麻线,又紧又疼。

      他轻轻拉开她的小手,倾身用拇指抚上那个女郎小指头大小的伤疤,涩声道:“不丑,一点都不丑。”

      新肉有些痒痒,女郎的身子微微颤抖。

      见他专心地盯着伤疤看,阿桃心中一热,附身啄上了那如玉的脸庞。

      阿桃移开双唇,萧衍微微侧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视线交缠间,他余光中看到女郎的唇,如菱花般盈润……

      “表哥,姑父叫你过去……”营帐外,尉迟德高声嚎了一嗓子。

      萧衍离阿桃的唇不到一寸,马上就要尝到她的口脂,听到这一声,瞬间石化。

      他触电般后仰坐正,握着女郎的肩头的手掌一阵阵发烫,赶紧放下手虚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

      阿桃小脸红霞遍布,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情绪平复下来,萧衍忙拉起小袄遮住她雪白的肌肤,给她重新穿好后,才道:“我去父亲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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