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4、新月

　　开球！

　　急先锋萧三郎率先往前冲，凭借魁梧的身躯和优秀的骑术一马当先抢过拳头大的球，再在两个哥哥的配合下，迅速进了球。

　　场上静了静，随即响起萧徵狂放的笑声。

　　萧世子笑着拍了拍三弟，说着“你呀你”。

　　萧衍勾起唇伸出左手，和三弟击掌。

　　崔家三兄弟笑着过去跟萧三郎庆贺。

　　对方仿佛都没回过神来，就丢了个大脸。几人交换眼神，看来这群人不能小觑。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战。

　　韦青、庄逸等人原本是太学马球队的学生，球技是相当好的，当下收起轻视之心认真对战。

　　全力以赴之下，这场球赛还是很有看头。

　　萧三郎想再次靠骑术和大块头进球便不容易了。

　　潏水边的马球场是一片草地，马蹄踏着青草，没有灰尘飞扬，少年郎君的英姿看得很清楚。

　　马儿飞跑，阿桃的眼睛自然是黏在萧衍身上。

　　只见他青色的身影闪动极快，方才还在中场，一瞬间就到了己方的场地。

　　对方三名队员在这里，一名正要把球击中我方球门，另外两名队员去拦萧衍，他却骑着马左拐右拐一下，逃脱对方的阻拦，他对着球扬手一击，球立马被高高抛起。

　　然后这球就跟有自己的想法一样，斜飞至一边，擦着边线而过，再飞入场中，直直的飞入对方门洞。

　　众人只见圆圆的球如流星在场中划出一道类似新月的弧线。这球的运动路线不是直的，也不是一道向上再落下的抛物线，而是一条绕过半场的水平弧线。

　　场中安静，太学生队里有识货的，立马认出了这一招，喃喃道：“新月弧线！是新月弧线！”

　　韦青也认了出来，先捂着嘴，再瞪大眼睛激动得大喊：“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所见‘新月弧线’！我曾以为这种神技是别人以讹传讹呢。”

　　其余学生纷纷反应过来，这确实是民间传得甚为广泛的“新月弧线”。

　　没想到对方实力如此强，瞬间觉得输给他们也不丢人，甚至以打过一场为荣。

　　十来人立马围住萧衍，其中一个太学生红着脸嗫嚅地请教这是如何使出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盯着萧衍看，事涉秘技，作为原创者可以不说，但爱好者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是以，也没人责怪那位太学生“失礼”。

　　萧衍浅浅一笑，开始说新月弧线的技巧。诚然，他能大公无私说，至于能否学会，就凭个人本事。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学会。

　　今日使出来完全是刚才的情况合适，并非刻意卖弄。

　　“看见了么？我二哥哥的新月弧线！”萧怜激动地抓着阿桃的胳膊低吼，小脸红红的，满眼崇拜，真是可爱极了。

　　阿桃何尝不崇拜？她马术很好，也喜欢打马球，却不知道原来马球还能这么打。

　　返场的高抛弧线球，这需要很强的臂力、控制力和计算能力，才能将球恰好送入门洞。

　　要知道，门洞比球大不了多少。用力不够就进不去，用力过猛会飞出场外，或者弧线的角度有错，也不能成。

　　这一招“新月弧线”确实厉害之极，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的，除了天赋、技巧，还需要天时地利。

　　此时场外的观众才回过神，开始嗡嗡讨论和大声鼓掌欢呼。其实在场大多数人都不太认识“新月弧线”，只是现场观看觉得太玄乎、太炫技而夸赞。

　　然，建康人自然是有见识的，现场就有年纪稍大热爱马球的郎君忽然想起一件往事，高声道：“我想起来了！这一招不是四年前传出来么？当时北陈使者访大齐，那些个吃牛羊长大膻臭的胡人嘲讽咱们南边儿人身材瘦削矮小，说什么怕是只会读书，连马球都打不动。”

　　“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后来咱们陛下是不是就召集皇子和宗室勋贵子弟来和北陈对战了一场？咱们大齐赢了啊！这个新月弧线好像就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现场另一个郎君也回忆起了这件事。

　　前者猛然点头，其余人则恍然大悟。

　　15岁的萧衍确实是在那场球赛里使出了“新月弧线”，惊艳全场。也是从那次起，明帝眼里有了萧衍这号人。

　　这一招也流传到了所有马球爱好者的耳朵里，不过他后来便回了军营里，也并没揽功，是以“新月弧线”的名头可比他的响多了。也是这么多年新月弧线再没现世的原因。

　　其余没经历过这场盛事之人催促着这两个年纪稍大的郎君再多讲讲，亲眼所见这么精彩的球技，再加上这段往事，足够他们回去讲上大半天的八卦了。

　　阿桃笑了笑，她更好奇萧衍轻巧躲过两名队员的围堵的步子呢。

　　“哈哈哈，你果然合我眼缘。大家只能看到新月弧线的惊艳，却没人注意二哥哥脚下的马步。”阿桃惊奇的表情让萧怜极为受用，笑着跟她细讲，“二哥哥这个步子其实是凹凸回环步，用的是以退为进的法子，能够快速突破多人防线的。不过这个步子不仅考验马术，还考验马，稍微弱一点的马都走不出来。”

　　阿桃明了，所谓考验马，就是这马若不是烈马，退一步容易，再进一步的时候就比较难，马球场上变化万千，面对围堵的时候人要强，马也需要强。

　　“嗯嗯，你二哥哥的那匹霹雳马确实是烈马。”

　　阿桃见萧怜没回应，侧头一看，这妮子憋着笑呢，然后噗嗤一下，捂着肚子笑不停。

　　她摸不着头脑，萧怜这才道：“我第一次见他那马儿的时候，也觉得它该叫霹雳。可你知我二哥哥给它取了个什么名儿么？蕉叶白。”

　　这回阿桃果然不懂，那马儿一身黑毛，就头上一点白，和蕉叶白有半个铜板关系么？

　　“我二哥哥说，蕉叶白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头上的不是白毛，而是白中带青黄，如蕉叶初展。”

　　原来如此！

　　就在二女讨论马儿该叫什么名字时，双方开始新一轮战局。或许是知道大神在此，太学生便无心苦战，只世子拉住萧三郎，让对方进了一球，皆大欢喜。

　　四位学子连同韦青、庄逸都兴奋得不行，当年北陈来访他们还小，父亲没带他们进宫，因此未成得见高妙的球技，今日居然圆了梦，真是机缘巧合。

　　迷弟们热情跟榜样交流球技后，时辰已经不早，这才带着家眷或小厮仆人家去。

　　六位郎君在马车里换衣后，世子问：“你们回家？”

　　崔四郎笑道：“不，妹妹们带了些肉、菜来，我们去水边烤肉。”

　　萧三郎一听就来了兴趣，双眼放光，直起哄要跟着去。

　　萧怜和阿桃才交上朋友，舍不得分开，也嚷着不想回家。

　　萧衍吩咐身边的端砚，赶紧去附近买些肉、菜回来不提。

　　小厮们在潏水边寻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架起烤架，放碳生火。丫鬟们给主子搭上棚子，铺上垫子褥子和小几，让他们边吃茶水点心，边等烤肉。

　　这边刚生好火，阿桃就走出棚子，指挥丫鬟：“沉鱼，你去把我从苍岚山带回来的调料拿来。落雁，把特殊食材拿去水里再洗洗。闭月，今早上我带的小锅子呢？羞花，把姑娘们先前摘的荠菜、野菜都拿去洗洗，切好……”

　　“啧啧啧，你这四大丫鬟确实是美人，不白叫这名字。”萧怜走过来笑道。

　　“可不是，以前她们可不叫这个，但七姐姐说名字太相似，容易记混，干脆改成这。”崔八娘毫不客气揭姐姐的短。

　　九娘也过来，小声道：“八姐姐也别笑话七姐姐。小时候抄二王字帖，八姐姐老是名字和内容对不上号。就给丫鬟们个个都改名，想着先生考校的时候，提到哪一篇，哪个丫鬟便站出来。于是，诸舍、鹅还、想彼、授衣诞生，更妙的是还有个叫地黄汤。”说到后面，小九娘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众人哈哈大笑，连萧衍都没忍住，嘴角的弧度变大了许多。

　　八娘就知道这件事会被家里人记一辈子，当下佯装恼怒，扑上去挠九娘的痒痒，而九娘娇笑着左支右绌的模样，十分可爱。

　　须臾，八娘自己也绷不住，和众人一道笑起来。

　　端砚和其他随从买了不少菜肉回来，几人连忙洗净，放在盘子里等待炙烤。

　　崔四郎见食物准备好还需要不少时间，就提议去钓鱼。

　　萧衍道：“你们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崔六郎不爱钓鱼，也道不去。毕竟妹妹们这里也需要人照看，其他人没劝，提着钓具往上游去。

　　四位女郎们在水边兴冲冲地自己烤肉。

　　阿桃久居边塞，对烤肉实在是太熟，回来的时候还专门带了西北才有的孜然等香料。昨晚上还特地调了烧烤酱汁。

　　这一刷上去，肉块滋滋响，冒出肉油，最后撒上一把孜然，那芳香味更是勾人食指大动，飘出老远。

　　坐在棚子里的两位郎君都嗅到香味，不自觉到了女郎这边。

　　阿桃坐在烤架后面聚精会神翻着肉，刷着调料。小脸被熏的绯红。

　　萧怜看看她又看看崔琰，拍手笑道：“哈，你俩果然是一模一样呢，刚才没在一起不觉得，现在看着好像。”

　　崔琰俊脸红了红，不大自然地转过头看向上游钓鱼的哥哥们。

　　萧衍听了妹妹的话，仔细看了看，兄妹俩确实很像。不过崔琰内敛害羞，崔七娘么，小时跟他打架，上次用柿子扔他，这次又当众烤肉，倒是个“大方”的。

　　想到这里，萧衍收起微翘的嘴角，抿了抿嘴唇。

　　没一会儿，棚子里三张小几拼起来的桌子上放满了烤好的肉、菜，还有茶水和果子酒。

　　钓鱼分队也回来了，果然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大家都很饿，团坐一起便开吃。

　　阿桃坐在萧怜左边，萧怜右边便是萧衍。

　　她心中窃喜，有心表现一下，就拿了一串烤馒头给萧四娘。

　　萧怜一尝外脆里绵，香甜可口，果然好吃。

　　“原来馒头还能刷上蜂蜜炙烤啊，你可真是想得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你试试这个，我的独家制作。”说着阿桃夹了一把小铁锅子里的羊肚羊肠给好友。

　　这铁锅只有巴掌大，被打得极薄，网文状的羊肚条和肥腴的羊肠节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和光泽。

　　富贵人家吃肉，这种内脏大多是祭祀用或者穷人才吃的。

　　萧怜看着碗里的羊下水，吞了吞口水，挑了根最小的尝了尝。

　　羊肚条脆嫩弹牙，虽然不是明火炙烤，但也带着一股烟熏味，加上香料的辅佐，再离火后撒上一把香菜和野生荠菜，清新可口的独特滋味，和烤肉完全不一样。

　　萧四娘双眼放光，立刻又尝了一口羊肠子。

　　羊肠子没有一点腥味怪味，劲道绵软，富有嚼劲，外皮破了之后，脂肪的糯倾巢而出。简直是完美！

　　众人看萧怜吃得欢快，也跟着半信半疑地也夹起来尝。

　　竟然是从未尝试过的美味。萧衍也多扫了旁边那多话的女郎一眼。

　　那小锅羊肠羊肚是最先吃干净的。

　　待众人吃得差不多，阿桃借说更衣，独自退了席。

　　来到那匹通身黑毛，只有额头一撮白毛的蕉叶白身旁，蕉叶白看见陌生人靠近，打了个响鼻，警戒起来。

　　倒真是匹通人性的好马儿。只是阿桃不知跟多少马儿打过交道，更是随身带着吃食。旋即拿出一块糖，再慢慢上手摸了摸它。然后趁它乖乖吃糖，快速操作完一番，跟着满意笑笑，故意绕远了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见萧衍远远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枝她刚刚插到他马鞍子里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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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网王》蝮蛇和小贝的香蕉球，当年也是好惊艳的说！
呃，好像有点点暴露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