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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放飞 ...


  •   徐家是大族还曾是武将起家,为大齐殒命过许多英才,就是徐仁厚本人也并非庸才无德之辈。何况还是亲舅舅,就“心怀异志”四个字便打发了,徐家人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同徐家人咽不下这口气的还有另一位辅政大臣。

      刀敕在建康城横行霸道,萧眷根本不管,剩下的最后一位辅政大臣钟德昭大人柱子都撞过三回了,陛下不仅不反思,反而叫太医务必医治好,然后说:“不医好下次还怎么撞?”

      最后钟大人在五月中旬的一天殁了,不是死于头上的伤口,是郁郁而终——世人皆知钟德昭此人为人和善圆滑,但也算鞠躬尽瘁,为了劝谏陛下处置刀敕每次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却被新帝跟耍猴一样愚弄轻视。

      事后陛下派黄门到钟大人的灵堂上去验看他的尸身,确认躺在棺材里的是钟大人无疑后,传了陛下口谕:哎,朕还等着看钟大人第四次撞柱子呢,以后没得看咯。语气中三分揶揄三分嗤笑,两分幸灾乐祸,还有两分毫不掩饰的狂妄自得。

      钟家人对这波操作敢怒不敢言,来祭奠的亲朋好友无不可怜可叹,更无可奈何。

      盛极一时的外戚徐家和清流钟家,都进入了蛰伏期。钟家更是举家离开建康,回老家去给钟德昭守孝。

      六位辅政大臣,一走五死,一时间朝野人心惶惶,建康城开始进入低压期。

      -

      阿桃的及笄礼到底没有大办,谢氏早就想好的宾客名单收了起来。

      红着眼圈搂着阿桃,觉得很对不起孩子,一辈子一次的及笄礼,却这样悄悄过了。

      老太君羞恼道:“放心,虽然不请外人,但祖母不会亏待你的。”

      阿桃从谢氏怀里抬起头,笑着说:“好啊,那些场面都是给外人瞧的。一家人吃团圆饭,还有好礼得,就是最开心的事。”

      老太君和谢氏眼角登时湿润,就目前的状态来说,一家人平安团圆可不就是最大的幸事了么。

      及笄前一日,阿桃陆续收到了父亲、二哥哥和二嫂、好友萧怜的来信和礼物。

      掌灯时,一家人齐聚松鹤堂。

      其余人早就送过了礼物,就剩下父亲、二哥哥和萧怜的礼物众人还没看过——八娘、九娘早就嚷嚷着想看。

      请安后,阿桃打开了父亲给的楠木盒子,黑绒布上放着一个圆圆的银盒。

      银盒上有盖子,盖顶稍隆起,盒子与盖上錾刻满花纹。纹饰均以鱼子纹作底,侧面一周是如意云纹。其中盖面两只鸳鸯各衔一花枝立于莲瓣之上,两花枝中间以一朵花相连接,莲花下方有花叶纹,鸳鸯昂首、展翅、一腿上屈,一腿站立,尾上各饰一朵如意云纹。盒底面两只鸳鸯相向立于荷花之上,中间共衔花枝同心结。

      王氏挺着7个月的孕肚,瞪大了眼睛惊叹道:“虽是银盒子,但是做工太精致太美了。这又是鸳鸯、又是如意同心结的,阿桃可要留着当嫁妆啊。”

      杨氏也捂着嘴打趣:“可不是,大伯嫁妆都准备好了,大嫂可要加紧给我们阿桃找个如意郎君才是。”

      老太君和谢氏等人笑意盈盈,饶是阿桃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小脸儿发烧。

      幸好八娘看出了姐姐的窘迫,娇笑催促:“七姐姐,我要看二哥哥和二嫂的礼物。”

      崔二郎和媳妇儿送的是一个玉簪,上好的玉料,入手温润,簪上是镂空桃花结实,簪身上刻着如意纹。

      九娘咯咯咯笑着道:“祖母,大伯母,你们瞧,二哥哥和二嫂也在催姐姐呢!”

      及笄礼之后,就是定人家,出嫁嘛。

      此话一出,阿桃忍不住要去拍九娘,小姑娘像是早有准备,一溜烟儿就跑到祖母怀里去躲着。

      老太君拍着九娘笑道:“这玉料是你二哥哥亲自去买的,簪子是你二嫂自己雕的。”

      阿桃心跳如鼓,这祖父和二哥哥欺负人,肯定是商量好的。

      最后是萧怜的礼物,打开2尺宽3尺长的乌木盒子,里面并排着两个楠木盒子。

      阿桃咬着唇,心里顿时漏了一拍,萧衍也送了礼物么?

      她极力按住心绪,拿起左边的盒子打开,是一块八角四鸾菱花铜镜。

      直径一尺,以钮为中心,四朵牡丹形成花形钮座,钮外四周为四只鸾鸟,其间饰以四株折枝花,有叶片、绽放的花朵。翻过来,镜面光亮照人。

      女子对妆台上的东西最有兴趣,这块铜镜实在太美,看得王氏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更别说八娘九娘,两双大眼里写满了惊艳。

      阿桃又开了另一个盒子,红绒布上躺着一个蓝玻璃盘,盘底是描金枫叶纹。

      这下子一屋子的人都震惊了,这显然是西域那边来的东西。

      要知道,那个年代的玻璃可比黄金还贵。

      而烧制得如此平整圆润,颜色均匀,没有瑕疵更是千里挑一。

      蓝色玻璃盘子,晶莹剔透,这蓝色让阿桃想到苍岚山的天,深蓝无云,深邃幽远。

      阿桃曾经躺在荻花丛,看蓝色天,想着草原上的那个骑着马的少年……

      这一定是萧衍送的!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谢氏和老太君交换了一个眼神,婆媳俩猜测,这么贵重的礼物,怕是宁国公夫妇送的。

      谢氏猛然想到那日她带着孩子们去宁国公府上送白包,尉迟氏言语中暗示她非常喜欢阿桃,可遇到公公过世,一家人要回雍州,不敢耽搁女儿的话。

      再想到这一年阿桃总会每隔些日子就找理由去宁国公府一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世子已经成亲,尉迟氏是为次子晋陵侯还是为三子萧徵看好阿桃呢?

      老太君让略说了几句之后,就让众人各自回去。

      谢氏留下把刚刚的猜想说了。

      老太君沉吟道:“晋陵侯倒是个好的,只是心思有些深。萧三郎和阿桃的年龄更近,可他性子太冲,不像个会对女郎贴心的。罢了,他们家还在守孝,说这些无用。”

      谢氏点点头,犹豫道:“那,老太君,您看王家峥哥儿如何?”

      “王峥?那个跳脱的,阿桃就活泼爱闹,两个孩子在一起,长不大。”老太君摆摆手,“其实,我本来看好叔业的,那孩子沉稳又不乏赤子之心,和阿桃互补……”

      后面的话老太君没说,谢氏却明白,瞬间涨红了脸。

      她的哥哥谢照,告密了岳父陈达老将军造反一事,虽说哥哥是怕造反失败而连累谢家上下,可告密始终是不义不孝之事。

      这件事后,谢照虽然升任中书令,却无同僚再理谢照,妻子陈六娘与他彻底决裂,女儿谢含珠被退亲,儿子谢叔业一下子从炙手可热的少年郎,变得无人问津,他的前途算是断送了。

      谢氏虽然疼侄儿,但更疼女儿。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告退回了怡贞堂。

      阿桃不知祖母和母亲的忧虑,回到桃坞沐浴后躺在美人榻上,闭月坐在一旁替她绞干湿湿的长发,落雁和羞花给她四肢擦香膏。

      完事后,把丫鬟们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开始读信。

      读完父亲和二嫂的家书,再看好友的信。

      萧怜到了雍州后,两人几乎每个月通信一两次,主要是分享生活中的琐事。

      可这次的信有些重。

      想到一个可能性,阿桃忍住激动,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份七八页的信纸外,还有一个信封。

      阿桃有把最好的留到最后的习惯,她快速浏览完好友的信,然后才拿起那个信封。

      薄薄的,信封上没有一个字。

      阿桃每次给萧怜写信也会顺便给萧衍一封,内容差别不大,只是给萧衍的内容,会加上一句相思之语。

      可萧衍从未回信,这,会是他的第一次回信么?

      阿桃抖着手,小心翼翼裁开信封,一页纸,两句话:生辰长乐,平安如意。

      字迹挺秀刚劲,清正自持,如同他人一般。

      阿桃把泛着腊梅冷香的信纸放在心口,放松后仰倒在床上。

      女郎身穿桃红色小衣,浓密的乌发散开在月白色的被面上,她双眼紧闭,但不影响她溢出的喜悦之情,嘴角更是甜蜜高扬。

      烛火浮动,阿桃想起和萧衍夜探平康巷二十五号宅子那次,她搂着萧衍的腰,也是这样被他独有的腊梅冷香包裹。

      如果时间倒回去,那次萧衍离她那么近,她会鼓起勇气亲他一下的。

      想到这里,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举起信纸,忽的翻身下床,在妆台上找到一个描金翡翠胭脂盒,细细地给自己微丰的双唇晕上口脂。

      然后将信纸轻轻印在自己的唇上,见字如面,亲字如吻。

      洁白的信纸上,“生辰”二字上,一个清晰的唇印,冷梅香与桃香交缠。

      阿桃有些受不了自己,实在太羞人!赶紧叠好信纸,放在蓝玻璃盘盒子里,抱在怀里钻进被窝。

      一夜好眠,翌日便是她的及笄礼。

      虽然没有请多余的宾客,但相熟的朋友和姻亲都来了。

      老太君的手帕交,王家太夫人是正宾。

      王家太夫人出身颍川荀氏,当年亦是建康城有名的才女,十七岁嫁入琅琊王氏成为宗妇,这么多年儿女双全,尽皆成才,绝对是才德兼备的长者。

      王家太夫人这些年已经不出门走动,但李老太君亲自去信邀请,且她也十分喜欢阿桃这女郎,便答应来。

      赞者是八娘,有司是九娘。

      整个及笄礼精巧庄重,阿桃十分高兴。

      晚上,老太君摆了家宴给她和崔琰庆生,从此,又大了一岁。

      -

      随着六位辅政大臣走的走死的死,陛下开始彻底放飞自我。

      任由刀敕们滥杀无辜不说,还听信刀敕和黄门的挑唆。

      近臣说谁“心怀异志”,萧眷也不多加过问,直接派刀敕立行诛杀。

      陛下是傻子么?当然不,只是他牢记并践行父皇临终前的话:“作事不可在人后”,一切事扼杀在萌芽之中,不是能少很多麻烦么?

      这日,一群刀敕换了便装欢欣雀跃地出宫,准备去珍馐坊大吃一顿,却不料嬉笑打闹之间撞到一位郎君。

      郎君体态瘦削,被高大魁梧的刀敕一撞,肚子就撞到了小摊贩的桌角上,顿时疼得冷汗直冒。

      青衣郎君看刀敕要走,忍着痛上前道:“你,你们撞了人为何不道歉?”

      “说你呢,你把人撞了怎么不道歉?哈哈哈……”刀敕甲笑着推了旁边的刘明一下。

      “我还说是你撞的呢。”刘明翻了个白眼儿,啐了一口。

      “算了,人家受了伤,你就道歉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酒虫在闹肚子了,再不喝上两杯我可过不去。”刀敕乙懒散催促。

      谁不知道刀敕乙是个酒鬼?还是别扫兴。

      “好好好,对不起行了吧。”刀敕甲不耐烦道。

      那郎君是个读书人,认定了道理就不放手。

      “你这道歉毫无诚意,根本不是真想道歉。”郎君额头冒着冷汗,争辩道。

      刀敕甲真是醉了,这人要他道歉他也道了,还要如何?

      看青衣郎君还在那儿之乎者也教训他,连带着周围百姓也都来看笑事儿。刀敕甲掏了掏耳朵,又把指头吹了吹。见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直接抽刀一挥。

      颈骨被砍断的“咔嚓”声清晰可闻——青衣郎君的人头落地,滚到小摊桌脚前停下,鲜血溅了那郎君的小厮一身。

      小厮吓得双腿一软,登时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最后只得往府爬去。

      附近百姓同样吓得面无血色,立即四散。

      刀敕们见怪不怪,勾肩搭背往珍馐坊吃饭去。

      “哈,那傻小子还要道歉?老子这还是人生中不出十次的道歉,他娘的。”

      “哈哈哈,你小子也是够狠,刘明你跟着学一学。”

      ……

      次日晌午,张太贵妃跑去含凉殿告状。

      原来昨日被刀敕所杀的青衣郎君竟是她的侄儿。

      “陛下,我侄儿只是上建康来读书,却不料被你的近卫不问缘由给杀害,陛下,这是张家的嫡子,请陛下为我报仇……”

      萧眷看着殿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张太贵妃,心中升起一阵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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