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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杀戮 ...


  •   “呃,我给你写信好不好?”阿桃笑着转移话题,“呃,不用你回的,当然,你要是回了,我会很开心。”

      这刹那,萧衍心中有些复杂,看了眼女郎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眼圈,垂下眼。

      建康的倒春寒可是很冷的,她这么早就出门送行……罢了,于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天色已晚,再不走就在日落前赶不到驿站了。

      车队缓缓离开,阿桃一行人直到车队看不见才返回城里。路过朱雀街,忽然见一人身着紫袍上全是油污,头发蓬乱,连滚带爬从珍馐坊跑出来。

      阿桃一行人赶紧勒马驻足。

      那人滚下来后口中大喊:“别过来别过来……我不答应,我不干……不是我,我没有……”

      他身后的家丁和侍卫跟着下楼,想拉住主子又不敢动手,就在旁边干着急。

      百姓迅速聚集过来,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那疯子逢人便大喊他不答应,最后竟然晕了过去。

      侍卫赶紧上前抱起主子上马车离开。

      王峥眼尖,看到那马车上一闪而过的标志,一脸古怪道:“河间郡王?疯了?”

      阿桃瞬间明白过来。

      那日,萧衍告诉她,周氏兄弟想拉宁国公萧重喜一起拥立河间郡王为新帝的事。

      如今看来,周氏兄弟的谋反必然失败了,萧耀明才装疯保命。

      这件事在她回到卫国公府得到了确切消息——陛下将周家兄弟的人头当成马球打的事,不过半日已经传遍了建康城。

      老太君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崔二爷和崔三爷按下心中的惊疑。

      崔二爷轻叹:“我早前算出来卦象说国之有变,原来是应验到这上面去了。”

      “太快太快,辅政大臣已经六去三。”崔三爷摸了摸短褐。

      “是啊,陛下这才登基多少时日。”崔大郎道,“只我万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凶狠。”

      谢氏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抖着唇道:“二叔、三叔、大郎、三郎,你们在外行走要多加小心。”

      众人脸色难看的点点头,除了小心还能怎么办呢?

      回到桃坞,阿桃感觉自己空落落的,伸手摸了摸胸口的水晶桃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世事变换太快,众人还没从周氏兄弟人头被当马球打的震惊中出来,没过几天,就被河间郡王谋反的事夺去了注意力。

      “二叔,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桃对这变化简直无话可说,萧耀明都装疯了,按理说一直疯下去就能安然无恙,怎么忽然造反呢?这不是找死么?

      崔二爷吐出一口浊气,道:“听陛下言语间的意思,萧郡王是被周氏兄弟拱上去的,并没有参与废帝之事,便不想处置河间郡王。昨日陛下见河间郡王多日没上朝,也没有当值,过问后才知道他疯了,便派天使去郡王府,想召进宫来安抚一下。”

      “我明白了。”阿桃无奈道,“河间郡王以为陛下是找他算账,以为自己死期将至,索性放手一搏。”

      不过,谁又知道陛下是真不计较还是假不计较呢?只要进了宫,很多事就难以说清——陛下处置一个“疯子”由头不要太好找。

      崔二爷赞赏地看了侄女一眼,颔首道:“不错,应该就是这样。”

      “可萧耀明已经在建康城外屯兵,怎么就不趁陛下没有准备,一举攻入呢?”

      崔大郎皱眉道:“休得胡说。”这等大逆不道,要是传到外面可怎么得了?

      “我倒是认为阿桃说得对,萧耀明这样可是失去了先机。”萧三郎看向七妹妹道。

      阿桃冲着三哥哥笑了笑,那意思很明显:还是你懂我。

      老太君严厉道:“谨言慎行,隔墙有耳。”

      小辈们立刻噤声。

      -

      此刻,被阿桃操碎了心的河间郡王萧耀明还是对何时攻入建康难下决断——建康有十多万兵力,自己这点实在是难以抗衡,可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早知道就不该热血一冲脑子一热反了的。

      幕僚们倒是看得清楚,这样优柔寡断早已经失去先机,萧耀明并非明主,于是觑个空能跑的都跑了。

      河间郡王的叛军从他这个头子到下面的士兵脑门上都写着:我并不想反,但我没办法,到这一步我内心深处还是没有很想造反——毕竟还能睡着觉,营地纪律也极其松散,有的甚至还在质疑萧郡王的智商,觉得有福不享跳出来造反是傻子。

      就在这天半夜,以徐仁厚为主,大将军胡松为辅,率众将萧耀明的营地包围,再射出火箭。

      半梦半醒的萧耀明被烟熏醒,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被一支火箭射杀。其余一万余人立刻放下兵器投降。

      这次平叛很顺利,三个时辰全部搞定。

      胡松找到萧耀明的尸身,砍下首级,转身便走。

      次日一早,建康城的百姓就得到最新消息:叛乱平了,大家可以安全进出城。

      哎,怎么就平叛成功了呢?

      不,幸亏成功了,要不就叛军头子这个智商,大齐亡国的进度条会被快进的。

      嘉元元年四月,不错,距离先帝驾崩也才四个月,可六位辅政大臣已去其四,剩下两位,徐国舅和钟德昭。

      徐国舅因告密和平叛有功升了职,不会拂陛下的意思,钟德昭喜欢和稀泥,也不足为虑。

      无人约束的萧眷,自然是更加放纵。

      自从那日亲眼见了流着血的人头,他身体里的某些因子开始跳动,直接开启杀戮时刻——在宫里玩起了厮杀游戏,十个侍卫一组,决斗,最后胜利者成为贴身侍卫,但必须杀死其余九人。

      -

      四月初,百花盛开,天气晴好。

      几天前贵妃潘玉儿便缠着萧眷带她出宫去踏青。

      萧眷满口答应,他也好长时间没有出宫了,想得紧。一高兴吧,就叫贴身侍卫过来“玩一玩”。

      登基之后,试过所有侍卫的萧眷,然后由厮杀游戏,最终角逐出了8个,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

      这八人中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出身。但无一例外,个个身材高大,肤色白皙,样貌俊美,还同样嗜血。

      女人,他喜欢娇小柔弱的,但男人,他就喜欢高大伟岸,英武的。

      可惜,萧衍出身太高,又是父皇封的晋陵侯,否则他都想把萧衍弄进宫当值。每日瞧上一瞧,心情都会变好。

      萧眷想到之前还能时不时召他进宫说说话,罢了,等明年他守完孝,再给他个官职吧。萧重喜就在家颐养天年,这样朝廷大臣应该不会多说什么。

      揭过这一茬,他拥着潘玉儿坐在六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的鎏金嵌宝钿辂车里,利君在一旁伺候,八个近卫在分散在马车两边。前后跟着仪仗,好不风光。

      陛下摆驾出宫,百官都惊呆了——帝王出行不是简单事,一般都会提前通知礼部、金吾等,方便准备仪仗和清路。

      可这次陛下是突然兴起,谁也没说,套了自己的帝王辂车和禁军们便走。

      但大臣的消息始终灵通不少,准备出门的各家女眷赶紧回避,等帝王辂车过去后,再跟在后面出门。

      可街边的百姓哪里知道这么多,想着春日晴好,各家女郎、郎君都会常出门,生意肯定好,于是早早背着背篓,或推着小摊车到街上占位置。

      帝王辂车行过非富即贵的没啥人的西城,开始进入热闹非凡的朱雀街。

      萧眷听到人声嘈杂觉得头疼不已,立即下令:“让这些人回避。天子之颜岂容这些腌臜之人看?”

      八名贴身侍卫带着人立刻上前驱赶百姓,可有的百姓带着孩子,有的是做生意的小贩,根本避让不及。

      一条街顿时鸡飞狗跳,喧嚣不止。

      越驱赶越乱、越喧闹,萧眷看得着急,直接道:“避之不及之人,立即处死。”

      此话一出,百姓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长期以厮杀为升级任务的侍卫给砍掉了脑袋。

      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到空气中,恐怖的气息瞬间席卷每个百姓,街上顿时乱作一团——哭喊救命的、扑腾着要逃的、大孩子哭小孩子跟着一起嚎的……

      潘玉儿刚巧看见那一幕,千娇万宠的世家女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唰的一下白了脸,身子抖得不成样。

      萧眷看怀里的潘玉儿吓成这样,心疼不已:“腌臜之人岂敢乱吠?凡是乱吠的,一律诛杀!”

      谁也不想死,百姓连忙捂住嘴四散逃命。捂不住的就要自己的小臂,总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朱雀街过半,街上总算没有一个人了,商户们都紧紧关闭店门,在屋里用汗巾堵住嘴不敢出声。

      帝王辂车顺利往潏水而去。

      后边,百官女眷及下人皆捂住嘴半点声音也不敢出,白皙的脸上印着几个淡红的手指印。

      阿桃掀开帘子,春日的阳光照耀着街上的血迹,反射出刺眼的光,八娘九娘湿润着眼睛,不敢再看。还有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吐。

      那些身首异处之人全是无辜百姓,不是死在胡人之手,而是死在自家皇帝陛下的命令下,真是可笑又可怕。

      本该绿柳拂堤,繁花似锦的春日,这些都没了颜色,建康小半座城都在飘白。

      四月之事后,萧眷玩笑说这八名侍卫是“应敕捉刀之客,并专国命”,是以人们称之为刀敕。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这八名刀敕,得到萧眷的绝对信任,经常在外面看不惯谁,就直接砍死。

      苦主告状,哪里告得到?只能吞下苦果。就算是告到陛下面前,八名刀敕同气连枝,一齐分辨一番,陛下就会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这日,徐国舅进宫求见陛下,一名叫做秦沧的刀敕拦下他,语气傲慢道:“陛下在休息,不见任何人,徐大人还是走吧,不然在旁边偏殿等着也行。”

      徐国舅皱眉道:“本官分明听见殿里传出声音,若陛下在休息,那何人在里面喧哗?”

      秦沧抠抠耳朵,这国舅大人是不是傻啊?

      陛下在休息的意思自然是在行那事了,还真在睡觉不成?

      刀敕鄙视的表情深深刺伤了徐国舅,他低吼道:“你不过是个侍卫,敢这样跟本官说话?知道本官是谁么?是陛下的舅舅,太后的哥哥,就算是陛下也要给本官三分面子,可懂?”

      看这侍卫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徐国舅便凑近他耳朵,发狠道:“罢了,你这种寒门上来的,哪里懂这些尊卑士庶?能到今日这个地位,无非,靠,后,腚。”

      说完便大笑着离开含凉殿门口。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够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殿门口的黄门和其他侍卫低垂着头,就好似徐国舅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秦沧的脸黑如锅底,左手握着刀柄青筋暴起,生平最讨厌有谁说他是出身寒门,而靠的什么上位,更不能提。

      旋即,秦沧放下手,轻轻一笑,陛下也要给你三分面子是么?那便瞧瞧看陛下更信任谁。

      五月,辅政大臣徐仁厚,因心怀异志被处死。

      老太君又惊又怒又深觉太晦气!

      惊怒自然是因为徐国舅的死,身为太后的亲哥哥,陛下嫡亲的舅舅,徐仁厚估计是最不会心怀异志的人。且处死原因就四个字,既没有一点证据,也没有任何事表明。

      晦气是因为这个月本来想给阿桃大办及笄礼的,居然见了血。

      阿桃对及笄礼没有兴趣,反正她最想请的宾客也来不了,办不办都行。

      她反而对这件事很有兴趣,催促崔二叔讲讲。

      “陛下行事越发……独断,这件事没跟大臣商量过,直接派刀敕上徐府去捉人的,据说当场将徐国舅处死。”

      谁也想不到,这所谓的“心怀异志”其实也就是秦沧侍寝后的一句话而已。

      这心怀异志被诛之人,几月前还因为对朝廷忠心耿耿、平叛有功升了官儿呢,着实是神转折。

      “太后娘娘没有闹?”阿桃问。

      “如何没闹?据说把陛下骂了一顿,陛下气呼呼走了,扬言再也不去慈宁宫请安。”崔二爷语气中颇多无奈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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