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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政事 ...


  •   今日轮到周记和萧重喜处理事务,今年开春晚,天气反常,北地竟闹起雪灾。需请另外两位辅政大臣徐仁厚和钟德昭一起来中书省商议。

      徐钟二位大人边走边交流雪灾的消息,刚到拐弯处,就见六匹通体白毛的骏马拉着一辆无盖的马车冲了出来,要不是车夫及时勒马,且两位大人年纪不算很大闪得快,肯定发生马车祸。

      徐仁厚张嘴便要骂,钟德昭倒是看清了马车上的人,赶紧行礼道:“见过陛下。”

      徐仁厚这才反应过来,收起惊怒之色,跟着行礼。

      萧眷见差点撞了辅政大臣,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便抬抬手道:“起,钟大人、徐大人不必多礼,你们找朕何事?”

      钟德昭张口欲言,萧眷哪还不明白的,摆摆手赶紧道:“你是找周太傅和萧大人的吧?快去快去,朕不耽搁你们。”说着就叫车夫驾车走。

      徐钟二人恭送比兔子跑得还快的陛下离开,然后对视一眼,摇摇头直往中书省去。

      无心讨论雪灾,心中所想都是另一件事:心说四位辅政大臣都进宫定然是大事,陛下却生怕过问一声。这些日子陛下就没参言过政事一句。他爱玩天下皆知,可当了陛下就该收敛起来以国是为重,而事实上他竟比做太子时更加放纵。

      不多会儿,正在中书省处理政务的周记接到耳目来报,陛下驾车在宫里闲逛,还差点撞到徐钟两位大人。

      周太傅再次脸黑,吩咐小黄门,去把陛下叫来。

      萧眷还没潇洒多久,便被拉去听什么劳什子政事。周记还非要问他的意见。

      他娘的,什么哪儿雪灾,哪儿火灾,他怎么懂啊?一开口就被周太傅反驳,还是那种带着强烈鄙视的反驳。

      要不是看着还有其他几位大臣在,萧眷就要问了,那地方已经雪灾了让人别住那儿了有什么不对?死了男人的寡妇,让她去嫁人怎么不对?家里有孤儿的,给他一百两银子安顿长大又哪里不对?

      其余几位辅政大臣脸色也很不好看,先帝过世前可是带着他在身边学了一年的政务,怎么还能说出如此言论?离家别住可以,但新建房子由朝廷出资还是如何?还要去管寡妇鳏夫拉郎配是嫌政事太少?孤儿张口就是给一百两,陛下这是何不食肉糜啊。

      这些话全部由周记给驳了出来。萧眷气得跳脚,心道你让朕来讲,朕现在讲了你又不听,那叫朕来做什么?来遛一遛好反衬你周太傅才富五车么?

      君臣二人均是面沉如水,如斗鸡眼一般死盯着对方,都渴望能在对方身上扎出几个洞。

      局面僵持得像冬日的黄河,冻得能在上面冰嬉。其余人惹不起陛下,而周记官职又最高,只能在周记和陛下之间打圆场。

      最后还是徐国舅直接道:“陛下是来旁听的,我等为臣子,周太傅和我们讨论就好。”

      周记看了看天色,按了按心口,要是再跟小皇帝说下去不仅雪灾这事讨论不出来个结果,他估计也要吐血而亡。

      便不再理小皇帝,几人开始处理事情。萧眷成了摆设自然不乐意,踢翻了案几拂袖而去,也无人敢劝。

      月上中天,终于处理完政事,众人无不身心俱疲,感觉官服都大了一圈。

      钟德昭故意落后一步等周记出来。

      “钟大人可是有事跟老夫商量?”周记率先发问。

      “周太傅,近日听闻您把陛下管束得太紧,陛下已经17岁,偶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您也不能全部驳回啊。就算反对,也给陛下留些面子嘛。”钟大人语重心长道。

      言下之意,陛下不学无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但你做人做事不要太强硬的好。

      今日这种端水局面,他是再不想参与了,不仅考验智商,还考验反应速度,慢一点,估计陛下就要掀桌子打人。

      周记今日也很不高兴,此刻听钟德昭这么说,就来了气:“钟大人,我等既为辅政大臣,不正是有教导陛下之责?处理国家大事之任?既然先帝有任命,那交给我的事,就不用担心了。”说罢掸掸袖子离开。

      这“不用担心”究竟是说陛下不用担心?还是说他钟德昭不用担心呢?或者兼而有之。

      钟德昭仰天叹气,罢了,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愿陛下别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一朝掌权,谁又愿意放开呢?

      周记回到府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周夫人劝不住,问丈夫为何发火他又不说,她只好去找同为辅政大臣的周思过来劝一劝。

      二人是亲兄弟,一直未分家。

      “陛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如此下去,我大齐社稷堪忧。”

      “大哥,没这么严重吧?陛下就是还小,喜欢热闹。”周思开解道。

      “还小?周思,你我17岁的时候已经在为先帝做事了,他萧眷作为一国之主,难道不该更沉稳么?”周记阴沉道。

      哎,陛下失德之事他周思如何不知?只是没人想到陛下这么荒唐。

      守孝二十七日,夜夜拥着小黄门同塌而眠,白日里就和侍卫们厮混。

      等到过了二十七日,就开始回后宫宠幸贵妃潘玉儿,半点不喜欢皇后杨氏女。

      被哥哥强压着读书写字后,白日略有收敛,晚间就更荒唐了,叫侍卫光着身子玩角抵戏,赢的人,呃,被宠幸一晚,输的人,就当场被其他侍卫轮着幸……

      周思挠挠头,郁闷道:“我也不明白,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最多就不学无术,怎么现在能想出来这么多……玩法呢?”

      周记冷笑,又把今日萧眷在宫中驾车游荡,在政事上毫无见地的事说了一遍。

      “呵,那可不?看来在东宫的时候还收敛着的,现在才显露出来,对着我大呼小叫,我瞧他眼中似有杀意。可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此等无才无德、无情无义又目无尊长的陛下,我辅佐不了。”

      “大,大哥,隔墙有耳,你……”周思吓了一跳,不敢把话说出来。

      “怕什么?在我太傅府还不能畅所欲言,我这个太傅就当的太失败了。”周记喝了一口茶水,烛火摇曳,打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周思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哥哥真是胆子极大。好似自从先帝生病,朝中大事基本交由大哥处理开始,大哥就日复一日爱上了掌控全局的感觉,如今换个陛下这种话都能轻而易举说出口。

      陛下萧眷离开中书省后也没了游宫的兴致,直接叫人将今日那辆马车劈了烧掉,马匹全部砍死。

      宫人们吓得瑟瑟发抖,也只能依言照做。

      校场中窜得老高的火苗、马匹被砍杀的悲鸣、马儿被分尸后的鲜血味道,一切的一切让萧眷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大半——他早晚要弄死周氏兄弟。

      萧眷9岁被封为太子,从小就被母后管得死死的,母后说必须听父皇的话,否则父皇去喜欢萧荣、萧亭之流,他们母子可就惨了。

      徐皇后怕儿子不懂事,专门带他去冷宫过一番,还将人丢在冷宫住了个三五日,深刻体验过不受宠皇子、妃嫔的待遇,他可不想过那样的苦日子。

      徐皇后的狼性教育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萧眷压抑天性讨好父皇,上学时周记对他甚是严格,不敢打骂,但那种鄙视失望的眼神深刻在他的骨子里,他也忍了。

      只是忍到现在,处于青春期,压在他身上的父皇崩逝,他突然掌握至高无上的皇权,逆反心理瞬间全部跳出来作祟。

      谁他娘的再压制他、再反驳他,他就一定要跟他刚到底。

      是以,接下来一个多月里,陛下一颗心只在跟周氏兄弟斗智斗勇。

      剩下的精力就在玩,哪有心思管理宫纪?禁宫的这些荒唐事儿没多久全建康城都知道了。

      前朝就跟个筛子似的,稍微使点银子什么打听不到?连陛下今日里衣是什么颜色的都没问题。

      卫国公府松鹤堂内,老太君听着崔二爷说起这些,觉得心都在痛。

      高祖太宗留下多好的一个国家,明帝虽然对宗室狠绝,对功臣很忌惮,但对待国家还算认真,患病之前处理朝政还算勤奋,大齐百姓尚算安居乐业。

      可新帝,除了荒唐还是荒唐。

      崔二爷按了按眉心:“母亲,儿子昨夜扔铜钱皆是不祥之兆。后又用八卦推算,卦象均不大好。”

      平日里崔二爷要是敢说这些迷信之词,老太君的拐杖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可现下,屋子里的人都是沉默。幼主如若一直这般行事,不用算都知道,国之将乱。

      “老二,老三我们卫国公府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早早准备起来,免得不知什么时候,一把火就烧来了。”

      崔二爷、崔三爷郑重颔首。

      宁国公府不为斋里,阿桃和萧怜一边玩沙盘,一边聊天。

      “陛下最近常召见萧二哥哥?”

      萧怜点点头,很无语。陛下的那点爱好天下谁人不知?却见天儿让二哥哥去禁宫说话,打的什么主意还用多说么?

      见阿桃神色悚然,她道:“你也不用担心,陛下不敢真做什么的。”

      这阿桃倒是不担心,毕竟宁国公还是辅政大臣呢,陛下自己还姓萧,可是同族。

      阿桃转移话题,说起齐家军在建康城里打探到的不少消息,此时分享了不少给好友。

      萧衍一进书房就听到两个女郎在唉声叹气。

      “慎言。”他提醒自己的妹妹。

      “知道啦,咱们府里可被母亲管得跟个铁桶一样才不怕呢。”萧怜得意道。

      “萧二哥哥,这就是薛元勰所想做的对么?”阿桃问。

      “薛元勰?他说了什么?”

      萧怜虽然从好友口中知道薛元勰是北陈人,却不知道他离开那天在城外和哥哥、好友说了些什么。

      阿桃立刻将那日的情形学给好友听。

      “不错。百姓依然不信先帝,若新帝这么荒唐下去,社稷堪忧,国中自然有想取而代之之人,大齐内乱消耗国运,届时,便是南侵最好的时机。”萧衍语气虽淡,眼中却迸发出寒意。

      三人沉默。

      “这也不是你们女郎需要考虑的事情。”萧衍回神浅笑道。

      “二哥哥这话不对,身为大齐子民,人人有责,怎么能以男女来分呢?”萧怜蹙眉反驳道。

      萧衍闻言赞许道:“是二哥哥狭隘了,回头送你个好东西当赔礼。”

      这话让萧怜又得意又自豪,想起上次二哥哥送好友那条独一无二的桃子金链,又道:“阿桃,上次二哥哥送你的礼物,你怎么不戴?”

      阿桃闻言直觉得胸口那拇指大小的地方在隐隐发烫,笑着道:“舍不得,放在梳妆盒里宝贝着呢。”

      可这句“舍不得”在萧衍听来,可比“我戴着”更让人耳热。他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却并不想走。

      萧怜眼珠子转得贼快,赶忙拉哥哥站到她那一边:“快帮帮我,否则我又要输给她了。”

      萧衍笑笑,接过妹妹的“烂摊子”和阿桃认真对战起来。

      这一回,萧衍并没有能力挽狂澜,第一次输给了阿桃。

      天色不早,阿桃告辞,萧怜道:“我去一趟母亲那里,二哥哥帮我送送阿桃吧。记得送到马车上才算数哦。”说完便带着赵粉跑了。

      萧衍走在前面,阿桃落后他半路,就这么看着他的侧颜,手在衣袖里悄悄描画。

      “也想给我画一幅小像?”前面的人头也不回道。

      “啊?呃,你想要的话,可以啊。”阿桃大方道,她可不信他敢要。

      萧衍脚步一滞,他确实不敢要,要了就成私相授受。

      阿桃低头憋住笑,逗这种清冷自持的人,果真是最有意思的。

      二门外,阿桃上踩着凳子上马车,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身跑到萧衍面前,踮起脚尖,悄声道:“我一直戴着,连沐浴都舍不得取下来。”

      说完,立马三两步跑到马车上,低头钻进了车厢。

      马车驶出巷子,萧衍才反应过来那丫头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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