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15、宫宴

　　时间来到6月，建康城像一个大蒸笼，又湿又热又闷。

　　这日，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夜雨，第二日白天凉爽了不少，阿桃坐上马车到了华林苑参加赏荷宴。

　　这场宴会规格很高，主要是帝后为太子和两位还未成亲的皇子选妃，是以八娘九娘年纪没到，便没有来参加。

　　宴会安排在华林苑的燕池边，荷叶田田，荷花娇媚，莲蓬挺秀，时有蜻蜓飞舞，再加上一众盛装打扮的贵女，这画面要是画下来，定能流传千古。

　　阿桃一来，萧怜便寻了过来。她虽然不在选妃范围内，但宴会总有个名目，所以萧家女郎该来的都来了。

　　还没等萧怜和好友寒暄，就听众女屏住了呼吸，然后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用团扇掩面，可眼角眉梢露出了看戏的痕迹。

　　这一番动静让阿桃和萧怜转过身去，看到小黄门领着潘玉儿来了。不过潘玉儿咬着后槽牙，脸色难看的不行，心中巴不得把崔七娘给撕烂。

　　萧怜这才发现问题所在——阿桃和潘玉儿撞衫了！两套衣服不是完全一样，而是颜色一样，款式十分相近。

　　可问题是，今日太子和两位王爷说不定就在那里观察她们，或者直接来到现场。两套衣服在郎君眼里，大概就是衣服上的绣花不同。

　　阿桃个子高挑，身形窈窕，胸前的小荷包堪堪发育，穿着鹅黄色窄袖上杉，搭配一片式豆绿、浅绿色渐变的齐胸裙，金桂色披帛，配色清爽出挑，还显得身形如柳条般柔软纤细。色彩明艳简洁，实则有很多小巧思。

　　上杉绣着白猫戏团扇，看上去跳脱可爱又清爽。仔细看会发现，图案上的猫形态各不相同。
　　下裙和披帛上零散绣着苍岚山野蛮生长的荻花，绿绿的一小朵，毛茸茸的。

　　裙头素净，而飘带尾部一边挂着白猫、另一边挂着团扇。

　　梳着惊鹄髻，只在发髻两边各插三支红玛瑙珠子，额间绘三瓣黄色到红色的渐变花钿。不像时人喜欢在嘴角点上面靥，而是另辟蹊径在双眼下寸许贴上两颗米粒大圆珍珠。耳朵上也是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手腕上拇指大小一串珠圆玉润的南珠，身上再没有别的饰品。
　　一身装扮素雅奢华，既符合宴会的规格又不会太显眼。

　　而潘玉儿这套，秉承她的一贯风格。

　　鹅黄色的上杉暗绣金线海棠，下裙底部牡丹盛开，梳着双环望仙髻，点缀着金丝镶玉莲花头面。整体耀眼奢华，不免感叹一下安顺侯府真富有。

　　自古以来，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虽然潘玉儿绝对不丑，还挺美貌，可她穿着这套衣服在原创设计师面前，就显得不太够看了。

　　按理说大户人家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不是有句话叫“无奸不商人”么。

　　两个月前，建康城里有资格的女郎们就收到了赏荷宴的帖子，各家都开始定做新衣服。

　　卫国公家一直与倚玉栏合作，这次也不例外。阿桃选定了基础款式，然后要求改成窄袖、裙头更窄、腰部略有收紧、稍微拖地，凸显女性身段。

　　东家拿到这个新花样，就稍作修改，放到了自己的样式新图集里。

　　没想到去安顺侯府的掌柜的误打误撞把这本新图集也带了去。更没想到，潘玉儿还就一眼相中了这套特别款。

　　所以现在潘玉儿最恨崔婳，其次就是倚玉栏！明知卫国公和安顺侯是一个圈层的，女眷时常都会遇到，居然还犯这种错误。

　　阿桃笑了笑没说什么，和萧怜继续赏荷。

　　这厚脸皮模样，气得潘玉儿立刻去换了一身备用衣服。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开骂了。刚换好衣服、头面出来，宫婢就请众女入席。

　　须臾，徐皇后带着张贵妃和淑妃过来入席。

　　三位娘娘皆盛装打扮却不同风格，徐皇后端庄贵气，张贵妃美貌过人，淑妃气质娴雅。
　　娘娘入座，众女行礼。

　　徐皇后乃明帝元后，虽然年过40，但保养极好，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纹若隐若现，显出了年纪。

　　她笑道：“今日看到这么多女郎，觉得本宫都年轻了不少。”

　　“娘娘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我和淑妃妹妹？咱们大齐谁不知道娘娘当年才貌双全，得陛下苦爱三年才娶到您的呢！”看着像是花信之年，实际已经35的张贵妃掩嘴娇笑道。

　　她要给儿子江陵王萧荣相看媳妇的，是得巴结巴结皇后。何况徐皇后平日里不苛待人，在陛下心中很有分量。

　　“张姐姐说得对极了，娘娘可是年华正盛呢。”淑妃也跟着拍马屁。

　　“张妹妹年轻漂亮，淑妃妹妹温婉动人，你们都是极好的。”徐皇后自然要商业互捧一番。

　　这不，下面的众女，立马脸蛋美、身材好、气质佳，三连夸三位娘娘。

　　互吹之后，总算是进入正题。先玩了一把带“荷”、“莲”的飞花令，然后就接着开始展示才艺。

　　为表公平，大家抽号签，轮着上台。毕竟才艺就那么几项，现场二三十位贵女，难免有重复的，上台顺序就格外重要，不过抽签就全凭运气了。

　　被命运女神眷顾的第一位就是元若棋。穿着月白色宽袖长衫的元家女郎，更显得冷艳卓绝。

　　她抱着古琴弹了一首《风荷》。琳琅之音，尽显风中之荷随风摇曳的轻快感，正如此时风吹过，荷叶飘动，荷花显姿。荷塘中的鱼儿们都争相越出水面，似要跃过龙门。

　　元若棋琴技高，一下子就把现场氛围搞起来了。又贴题又应景，真是玲珑心思。

　　一曲结束，三位娘娘交换着眼神，脸上具是满意。早就听闻元家女郎才貌双全，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2号女郎苍白着脸色上来，还是弹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技艺不到家，一曲《柳园》和元若琪的《风荷》对比之下有点惨烈。

　　毕竟为了今日，众女准备了许久，都选了自己最擅长的才艺，又不好现场临时更换。

　　3号是蔡雨芯，表演画画，4号女郎表演书法，现场现作。

　　场上是5号弘农杨氏女郎，弹箜篌。

　　杨氏女容貌普通，但气质高华，藕荷色的衣裙，坐在场中弹起凤首箜篌，空灵的乐音乐曲让众人仿佛走进仙境般如痴如醉。让人根本不会在意到她的容貌，反觉得她如同世外仙姝缥缈无尘卓然不群。

　　一曲完结，三位娘娘和众女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说元若棋是琴技高超，那么杨氏女的箜篌已经臻至化境，实在是难以企及。连元若棋都不得不叹服人外有人。

　　只有一旁画画蔡雨芯和写字的女郎专心致志没有被影响。

　　阿桃对这种琴技动人的人很佩服，毕竟她对音律还不如战场上的鼓点、拔声敏感。

　　指导7号女郎表演完，蔡雨芯的画和女郎的字才完成。

　　蔡雨芯画的正是众贵女在燕池边赏荷时的场景，还顺便虚构了三位娘娘也在一旁。

　　仔细看画，三位娘娘神态专注、面露满意，下首贵女或眼含惊艳，或伸出纤指指着某一朵荷花，或悄悄偷吃小几上的茶点，更有一位女郎拿着团扇扑蝴蝶……每个人物都生动立体，体态、神态无不到位。

　　更妙的是燕池里的荷花，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

　　看来蔡雨芯见天儿想展示才艺，也不是没有墨水的人。

　　徐皇后夸奖道：“这画可以挂在房里了。”

　　蔡雨芯连忙福身道：“是，臣女回去后便裱起来，挂到待客花厅，此后人人都能瞻仰娘娘们的凤姿玉容。”

　　“哎哟，那可多不好意思。”张贵妃娇声笑起来。

　　蔡雨芯的画赢的一致好评，显得5号女郎的书法平平。

　　8号是潘玉儿，表演跳舞。

　　只见潘玉儿身着紫色的舞衣，挽着长长的飘带，身姿曼妙，巧笑嫣然，旋转于场中。

　　阿桃和萧怜就如看客一般，看着娇媚的潘玉儿打着胡旋儿，十分享受。

　　这支舞她练习了许久，好看又有难度，获得了满堂彩。

　　更衣后的潘玉儿很是得意，正巧她的位置就在阿桃下首，回座位的时候还挑衅地斜睨了阿桃，应该是撞衫之仇还没过去。

　　阿桃抽到的签是21号，倒数第几个，不过她本来就无心王爷太子的，就是来混一混。

　　换完服装拿着道具上场，没曾想绊倒一样东西，身为习武之人，身体就自己的反应。那一瞬间阿桃卸力的同时来了个以牙还牙。

　　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众人只见崔家女郎差点要摔倒，但她立刻原地转了个圈站稳了，而另一个女郎却直接双膝一软，“咚”的跪了下去。

　　场中陡然安静。

　　阿桃甜声笑道：“潘家女郎刚才说要给我的剑舞做个对手，我怕伤到她便没同意。可你也不用行此大礼啊，妹妹我同意了还不行了么。快起来，地上凉。”说着上前扶起全身颤抖的潘玉儿。

　　潘玉儿猛地抬头，咬着唇：“我什么时候……”

　　“对对对，玉儿姐姐你说就是了，难道阿桃还会不允你么？这么大的礼，我们哪儿受得起啊？”萧怜也赶紧过去扶起潘玉儿，并帮腔道，“三位娘娘，一个人舞剑平时都看腻了，对打才好看呢。玉儿姐姐如此诚心，您们就成全她吧。”

　　娘娘们在首位离得远，且当时正有宫女在为女郎们斟酒倒茶，没谁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为了给如此尴尬的场面一个台阶下，徐皇后就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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