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14、对弈

　　萧衍谢绝与友人去喝酒，转而从角门出宫。

　　刚走到廊上，就听到甜甜的声音在喊萧二哥哥。

　　萧衍脚下一顿，继续往前走。

　　阿桃跑了好几步才拦住他，喘着气儿道：“萧二哥哥，你没听见我叫你么？”

　　萧衍：“……”听见了才加快脚步的。

　　“萧二哥哥，那个凹凸回环步，我练的对不对啊？”阿桃貌似天真的笑着问。

　　萧衍：“……”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郎，不经同意便学了人家的独创的步法，还要跑来问学得对不对，难道不对还要他把她教对么？

　　阿桃还真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她自认为没有看错也没有学错。

　　“今日的阵法不对。”萧衍淡淡开口。

　　果然，眼前的少女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非要让他指出来哪里有问题。

　　萧衍瞥了她一眼，绕过她信步离开。

　　清风吹过，萧衍似乎闻到了少女身上的一丝甜桃香味，像极了前些天吃的桃花糕。

　　阿桃站在廊中复盘比赛，还是想不出来她的阵法哪里不对。

　　萧衍走远了，回身看了一眼，身穿鹅黄色骑装的少女还在那儿站着，气鼓鼓的样子。

　　他以手握拳勾起了嘴角。

　　几人更完衣，相约去珍馐园庆功就不提了。

　　端午一过，夏日的建康又湿又热，阿桃带着两篮子水蜜桃来到宁国公府。给尉迟氏请过安后，就来到了萧怜的院子。

　　“庄子上送来的桃，拿来做桃子冰碗最合适。”阿桃笑嘻嘻地跟好友说道。

　　“好啊！豆绿，去小厨房做两个来……”

　　“等等，我的沉鱼最会做这些，让她来。”

　　萧怜点点头，豆绿便带着沉鱼拧着一篮子水蜜桃去了小厨房。

　　“说起来，你乳名为何叫阿桃？”这个问题萧怜好奇了很久了。

　　阿桃笑笑，讲起了这件趣事。

　　隆盛三年7月，谢氏那日吃了特别多桃，晚上觉得胃胀，睡不着，就叫来了府中的大夫。大夫一摸脉，就恭喜世子夫人有喜了。

　　次年5月初，谢氏就生下了崔六郎和崔七娘。一般双生子都会早产，而他们兄妹却是足月还晚了些日子才肯出来。

　　据说阿桃出生之后室内充满桃香，仔细闻孩子的身上，果然散发出淡淡的桃子味。于是乳名就叫阿桃。

　　萧怜大为惊奇，忙凑到阿桃脖子边嗅了嗅，“好像真的有点桃子味。”

　　阿桃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早没有那些味道了。”

　　其实她身上的桃子体味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味道容易被吹散。

　　不过身带异香，并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对外的说法都是谢氏喜欢吃桃，才取了这个乳名。只是对着好友，她没有隐瞒。

　　萧怜促销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只告诉我二哥哥。

　　阿桃这厚脸皮女郎罕见的红了小脸，伸手去挠萧怜腰间的痒痒肉。

　　这时，豆绿和沉鱼送来桃子冰碗。

　　黄花梨小几上放着两只琉璃碗，碗里的冰被挖出一个凹槽，粉白的水蜜桃切成小块，配上红色的西瓜块、剔透剥皮后的紫葡萄、黄橙橙的哈密瓜块，好看极了。水果上面还盖着一层乳酪。

　　这时的乳酪实际上是稍微凝固的牛奶。上面再撒上甘甜的葡萄干。

　　萧怜尝了一口，浑身舒爽得不行，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阿桃，你这丫鬟可太好了，有她在不愁吃啊。”

　　两人笑着吃完冰碗，看着日头小了些便约好去游船。

　　宁国公府的池子是从秦淮河引的水，水清面平，一角还种了好些莲花。两人叫上一个会水的婆子划船，坐在小船上缓缓驶进荷花丛里。

　　萧衍站在淙山亭，看着湖中荷田里的女郎，紫藤衫那个拿着几支荷花，檀色衫那个将荷叶顶在头上，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笑话，一时间都扬起明媚的笑容。让他烦躁的心绪神奇地平静下来。

　　这时，一位身穿湖蓝色夏衫的女子也乘船而来。

　　“阿怜，那是你家的亲戚？”

　　萧怜也看到了蓝衫女郎，瞬间收起笑，撇撇嘴道：“萧家姑奶奶所出的表姐而已。”

　　阿桃满心剥着手里的莲蓬，没注意好友话里的轻蔑。

　　陈云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被鄙视了，远远看到四娘带着一位妙龄女郎出了荷田往这边来。

　　她瞥了一眼对岸的淙山亭，定了定神，转过头，不看淙山亭也不看萧怜她们。

　　萧衍正在亭中自己和自己对弈。

　　忽然听到一个婆子大喊：“不好了，陈家云女郎落水了。快来人。”

　　他皱皱眉，看了亭外的端砚一眼。

　　端砚打了个哆嗦，忙移开眼睛，装没看到。主子不明说让他去捞人，他就不去。他可不想娶眼高于顶的陈家女郎。

　　阿桃听到婆子的声音就想去救人。萧怜一把拉住了她，然后拿眼睛瞟了瞟附近的淙山亭。

　　阿桃顺着好友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丰神俊朗的晋陵侯在亭子里下棋。当下哪管什么陈云云，吩咐婆子划到岸边。

　　她拉着萧怜进了亭子，将盛满莲子的甜白瓷碗放到一边，扫了一眼棋局，然后自觉地捻起黑子，放到一个位置。

　　这般主动，好像主人邀请她了一样。

　　萧衍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笑意盈盈的女郎，执起白子和她对战起来。

　　萧怜眼珠子转了转，转头吩咐豆绿和沉鱼再去做三个冰碗来。

　　阿桃和萧衍杀得不亦乐乎。

　　那边陈云云被婆子救起来，裹着衣服，泪眼朦胧地唤：“表哥……”尾音颤抖，说不出的娇怯。

　　她娇怯个头啊？这么深的湖水都敢往下跳。萧怜内心翻了个白眼，佯装关心：“表姐全身湿透了，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可别着凉了。”

　　陈云云一时语塞，怯生生地看着萧怜，又看了看萧衍。

　　萧怜一双妙目似笑非笑，而萧衍一心放在棋盘上，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

　　小白花的演技完全被无视，陈云云只得被婆子扶回院子换衣服。

　　阿桃开心得不行，感觉心里比湖中那一片荷花还灿烂。

　　“输了。”萧衍淡淡道。

　　阿桃回过神一看，自己的黑子可不就是被白子围死了么。

　　“萧二哥哥果然厉害，打仗常胜，沙盘无敌，连对弈我都下不过你。”檀色衫女郎嘟囔道，可言语中的崇拜之意十分明显。

　　虽然这话她说的极小声，但萧衍是习武之人，耳力本就好，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莫名受用。目光扫过她淡粉色的脸颊，再到嫩白的脖子、锁骨，再下面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当下收起笑绷起脸，侧头一看，幸好阿怜那丫头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对，是阿怜怎么能跑了呢？

　　萧衍觉得自己的心滚烫，连耳根也升温。这陌生的感觉让他不想多待，站起来大步走出亭子。

　　阿桃：“……”

　　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呢？

　　她连忙追出去，两人站在小径处，面对面立着，周围繁花成堆，男子颀长俊秀，女子明艳美丽，这场面就跟一幅画似的好看。

　　本朝的男女大防还没有后世那么重，未婚男女站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说说话无妨，只要不是私自共处一件房室就好。

　　“萧二哥哥，请等下，我还想请教你一件事呢。”

　　“说。”萧衍有些烦躁，建康的夏日连风都是冒着热气的。

　　“端午马球赛，你说我阵法用错了，可我复盘了好久，还是没看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她身在局中难以窥到全貌，于是强迫症·阿桃，这些天一直挂心这个，每天都要想一遍。但无奈没有见到萧衍，也无从问起。

　　“三刻钟时，你指示用了偃月阵，其实当时用方圆阵更好。”说完，萧衍便错身离开，走远几步，顿了顿，“约莫二刻钟半时，那个阵法不错。”

　　阿桃听到此处，赶紧问国公府的丫鬟要来纸笔，然后回到亭子里，直接抚开玉棋子，压在棋盘上把方圆阵代入。

　　萧怜回来看到她苦思冥想也不打扰，只坐在一旁等待。

　　好一阵后，才听阿桃感叹：“萧二哥哥果然是萧二哥哥，换成方圆阵，防守更强，也利于突出重围……”

　　“那是，我哥哥在兵事上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萧怜十分骄傲。

　　“嗯，不愧是大将军新封晋陵侯，兵家一事，确实必须实战经验。”她就是经验太缺，且只擅长小股奇兵突袭，若真是大规模作战，她是会输的很惨的。

　　不过这个认知并不让她沮丧，反而对萧衍更多了一份仰慕，且他还夸她自创的满月阵了呢——正是二刻钟半使出来的。他的新月弧线她是学不会了，但是自创一个满月阵，倒是能比肩一下呢。

　　萧怜看好友一副中了二哥哥毒的样子，赶紧拉她坐下再吃一个沉鱼新做的莲子蜜桃冰碗。

　　萧衍才回到不为斋没多久，端砚进来送冰碗，说是女郎带人崔七娘手下的丫鬟做的。

　　色彩斑斓的水果和乳酪的奶香充斥了书房，萧衍尝了尝，水蜜桃的脆甜搭配牛乳的腻滑，是他没吃过的特别口感。还有一些乳白的嫩莲子，清新爽口。

　　此时，有些燥热的心脏才凉爽下来。

　　过了两日便到了阿桃和崔琰的十四岁生辰，崔琰在外面请哥哥们和同窗庆生。

　　阿桃则请了马球队八人并九娘、大嫂来玩。

　　众人送过小礼物后，便一起玩牌。

　　晚上，一家人为双生子庆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