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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危情 ...

  •   刚发完誓,便见魏王妃穿的墨绿色骑装已经脏得认不出颜色,头发束成高高一把,脸涂得黑黑的走过来,居高临下道:“上马,走。”

      钟太医瞧瞧手里还剩一半的冷硬馒头——得,你是王妃我得罪不起。只能将其揣进怀里继续上马赶路。

      这魏王妃看着瘦瘦的一个女儿家,怎么就这么……猛呢?是了,当年还为二郎君挡箭呢,这份勇气实在是……让他这个半老头子吃不消啊——他已经知道魏王病重的事,也知道魏王妃是要将他带到前线营里去。

      这确实是阿桃的无奈之举,她很自责自己心大,竟然从没想过萧衍也是普通人也会生病的,治疗腹泻、发热等这类药材几乎没准备。

      其实最快的办法自然是找洛阳保生堂的老大夫去替萧衍把脉,他就是萧衍的人,可她从来不管情报之事。

      之前他们在洛阳是没有暗卫的,但洛阳能和建康互通往来,说明是保生堂那边有单独的途径和建康联系,她问遍了所有暗卫,终于有了一点老大夫的消息,可消息却是老大夫早就不在洛阳,他出门访友采药了,不知其具体行程、终点,也不知归期。

      没有良医没有良药,身在还没收服人心的敌国,身边又有太子的人,阿桃想一想就觉得像有一只尖牙利爪的猞猁在心上使劲挠,令心无比疼痛、焦灼、慌张,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翼好飞到他身边去。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郁气都用赶路上,马鞭狠狠甩出一道弧线落在马儿的臀上,吃痛之下,它撒开蹄子加快速度往前冲。

      萧衍大军驻扎在石济城外,夜里,尉迟德亲自去城里抢了一个大夫来。

      大夫被推到大帐里,趔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就闻到一股子腐腥味,床上躺着的年轻人面上一层灰白,瘦得双颊凹陷。

      “这,这都快脱力了啊。没得救了,老夫治不好,各位军爷另请高明吧。”说着他便想跑。

      尉迟德一个箭步逮住他的后脖颈,稍微一用力,这个瘦弱的大夫便像小鸡一样被拎起来丢回将军的床前,低吼道:“你他娘的都没有把脉,就说不能治,是不是找死呢?”黑大个阴沉着脸,鼓起铜铃大的双眼,凶悍得跟要吃人一样。

      大夫吓得抖如筛糠,谢叔业上前一步拉住要打人的尉迟德,轻轻摇头,又对大夫道:“你全力救治,实在治不好我们也不会怪罪于你。”

      “当真?”大夫拿眼睛看了看黑大个,明显不信。

      “当真。”谢叔业道,旋即给尉迟德使了个眼色。

      黑大个不情不愿地收了凶相,粗嘎嘎地吐出“当真”两个字。

      大夫这才看着尉迟德,清了清嗓子又理了理衣襟,打开医箱开始看诊。

      大帐外巡逻兵走来走去,还有一路兵直接将大帐围了三层,曹副将半夜醒来出来出恭,打着呵欠一见这阵仗吓了一跳,尿也顾不得撒,忙往主帐走去。

      “怎么回事儿?大晚上的还戒严啊?是不是殿下的病不太好?”曹副将无视脖子胸前横着的几柄刀,只盯着灯火通明的大帐问。

      拦住他的士兵面无表情,但眼中充满肃杀之气,可以想见,他要是真硬闯,必然下一秒就会被斩杀。

      见没人回答,曹副将好似被气乐了,冷哼一声转身去放水,水出来的瞬间舒爽无比。曹副将侧头向大帐看了一眼,心中冷笑:狂什么?今夜之后,他曹家也会是新贵。整理好衣裳,施施然回到帐中睡觉。

      瘦弱的大夫摸了萧衍的左手腕又摸右手腕,都已经来回几次了,又瞧了他的舌头。

      尉迟德处于暴怒边缘,这破烂大夫到底行不行啊?不行他重新去抢一个来。

      谢叔业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又问道:“大夫,病人如何?”

      “是痢疾,老夫这就开方子。”

      接着便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方子,然后裴伯玉跟着他去城里医馆拿药,回来再熬药。一来一回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谢叔业闻着淡淡的药香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一件事,叫来黑大个:“阿德,这大夫你是怎么遇到的?”

      尉迟德一愣,旋即道:“我就在城里随便打听石济城哪家医馆最好,然后就找到了他。跟着他趁他睡着了才抢来的。”看谢叔业皱着眉头,他有些忐忑,“怎么?这大夫有问题么?”

      “但愿是我多心,伯玉拿着那方子去问过别的医馆,倒是说确实是医治痢疾的。天气燥热,咱们又是急行军,殿下之前劳累过度,这才病倒的。”

      尉迟德苦着脸:“可不是,偏有些人还不安分。”说着往曹副将的营帐望了一眼。

      谢叔业浅笑:“放心,盯着他呢。昨夜想闯进来,其他时候还算安分。”

      大帐中,裴伯玉将药装进鹤嘴壶里,和端砚一起给萧衍灌药。

      按时灌药之后的这个白日,端砚说下痢确实少了,众人心下稍安。

      三日后,天还未亮,谢叔业才起,正在穿衣裳,端砚便冲进来,低声哭道:“侯爷快去看看我家殿下,我怎么觉得我家殿下要,要,不行了呢!”

      这话把谢叔业吓得脸色大变,胡乱系上衣服便疾步往大帐而去。

      曹副将将帐帘掀开一条小缝隙,看到谢叔业急匆匆去主帐,后面的端砚虽然没哭,但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哭过。看来那人没骗他,这药确实三五日便能起效。

      哈哈哈……你们去查,随便你们查,查得出来算本事。

      曹副将想起什么忙捂住嘴,理了理衣裳穿上甲胄,准备去大帐“关心”一下魏王殿下。

      谢叔业踏进大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床上那个兰玉之芝的魏王萧衍竟然成了这副模样——面皮和嘴唇泛着青紫,皮肤皱着如老黄牛一般塌陷在身上,站在远处看活像个贴着人皮面的骷髅。若不是他鼻息似有若无,胸口还能感受到微弱地跳动,没人会认为他是活着的。

      他快步走过去握住萧衍的手,皮肤早已经失去盈润,干瘪瘪地皱着,任由谢叔业怎么搓都是冷冰冰的。

      “那大夫呢?”此时的谢叔业已经完全没有平日的温和,并未提高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和阴沉。

      “阿德将军已经去找了,裴将军和萧将军去接管大军,以防消息泄露动摇军心……”端砚很有条理地回答。

      适时,帐外传来喧哗声。

      “末将要见将军,将军病了这么些时日,我等一面都没见上,萧台、裴伯玉你二人是何居心?为何拦着我等不让面见将军?”

      “若将军真的无事,怎么不出来见一见我们?怎么不说说话?哼,什么病重?我看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将军吧。”

      “是啊,咱们如今环狼伺虎,将军若真有什么你们瞒着不说便成了么?我等同袍的性命也在此,怎么就不能知道将军的真实病情了呢?”

      别说,外面还真有人被煽动,萧衍确实病了不短时间,一开始只是腹痛腹泻,倒是能见人。吃过药之后好过一段时间,前些日又病,就这样反复三次,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谢、尉迟、裴等人包括萧衍自己才意识到,这次的病不简单。

      谢叔业不敢拿萧衍的身体开玩笑,见其病情反复,早就往建康发了信。

      端砚也暗中吩咐暗卫去洛阳保生堂请老大夫,可惜老大夫不在洛阳,也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只得到了一个地方请一个大夫看,哪知道这些大夫学艺不精,开的药治标不治本,又如此拖了一个月左右。

      可一个人病了近两个半月不见好,最近七日竟是没有见过他的面、听到过他的声音了,这说明什么?很难不让人往最坏的方向猜测。

      士兵们嗡嗡嗡讲起来,“孙大哥,你们守着大帐,都没见着将军么?”

      “将军到底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

      奉命守帐的人都是亲信,虽然不清楚帐里发生了什么,但大概知道一些的,见众将士在帐前这么质问,还散播阴谋言论,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愤怒。

      裴伯玉和萧台来到帐前道:“诸位,将军生病你们是知道的,将军为何而病你们也清楚。我们和敌军这么近,你们竟是要闹得对方斥候都知道这件事么?”

      众将士赶紧闭嘴,是啊,对方也是有斥候的,要是探听到将军久病不愈,定然会第一时间攻打自己的,到时候没了用兵如神的将军的指挥,他们还能赢么?

      就算能赢只怕也是损失惨重。

      “这么说,萧将军和裴将军是承认将军久病未愈咯?”曹副将的语气十分沉痛,但眼中带笑。

      萧台冲上去抓住曹副将的衣襟:“曹国忠,你到底是何居心?将军用了药正在好转,少在这里乱传谣言动摇军心。”

      “好转?”曹国忠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那尉迟将军找到那大夫了么?”

      萧台和裴伯玉闻言大吃一惊,他们知道,那大夫已经死在他自己的帐里,被一刀毙命。

      其余将士皆愕然。

      趁着萧台愣神,曹国忠拉开他的手,理了理胸前的战甲,慢条斯理道:“那大夫分明是个假的,尉迟德蓄意谋害主帅,意图控制北伐军,裴伯玉、萧台乃同党,你们三人该当何罪!”

      不少人都看到那大夫是尉迟德连夜带来回营里的,今早也是他最先发现将军出了问题,便跑出去找那大夫,一进去,就见大夫已经死了。

      每一件事都与尉迟德有关,哪有这么巧的事?

      士兵们又开始嗡嗡嗡议论起这些事,曹国忠抱着手,在一旁看热闹。

      “这里是前线,你们在做什么!”一道浑厚的声音穿过几层士兵到达主帐前。

      所有人一愣,裴伯玉萧台伸长脖子,曹国忠和其他将士转头,只见十多人风尘仆仆而来,为首的是一位骑着枣红马的瘦弱汉子,这十几人的衣裳、脸上全是黄土灰尘,早就分辨不出本来模样。

      “你们是谁?竟敢擅闯军营。”反应过来的曹国忠立刻高声道,他的党羽纷纷抽出武器准备冲上去。

      “我倒是看看谁敢来。”为首的瘦弱汉子取出一个腰牌,声音嘶哑道,“天子钦赐,如朕亲临。”

      站的近的人看的清清楚楚,龙纹金腰牌,忙跪下高呼“陛下”。

      远处的见近处的都跪了,也跟着跪,穿过呜啦啦一片脑袋,阿桃冷凝着眼,睨着曹国忠。

      裴伯玉这才看清拿着龙纹腰牌的人,别人认不出,他和阿桃青梅竹马,就凭这双眼睛,他也能认出。

      他按下激动,一脚踹在曹国忠的膝盖窝,并拉着萧台跪下。

      阿桃对裴伯玉笑笑,领着钟太医和暗卫往大帐走去,士兵们皆自发留出一条路。

      当阿桃和钟太医进入主帐,裴伯玉便把曹国忠给绑了起来,还塞了一只臭袜子打断他的叫嚣,姓曹的党羽也被一一控制起来。

      阿桃一进大帐就开始掉眼泪,奈何身上太脏,实在是不敢去碰萧衍。

      端砚和士兵打了水,阿桃和钟太医等人先去换洗再来看病。

      玉兔西斜,钟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咱们再晚到一日,殿下就难说了。”

      “将军到底是什么病?”尉迟德问。

      “确实是痢疾,只是湿热和劳累造成的,劳累一些便发作,歇息好了便好上一些。”

      谢叔业、尉迟德、萧台等人不停地点头,对,他们将军正是如此,以至于一开始都没重视。

      “那贼人也说是痢疾,怎么他一治将军反而要……我当时给其他大夫瞧过,说药方没问题。”裴伯玉皱眉道,他很自责,若真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将军不测,那他真是万死难辞。

      钟太医叹气:“这正是贼人的高明之处,那方子确实是治痢疾的,只是那些药和殿下的病情相冲,他开的是治疗寒湿痢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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