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13、端午

　　五月初五，秦淮河上举行龙舟赛。

　　这天天气晴好，久病的陛下为了向天下人展示他的龙体没大问题，也带着皇后到了香积寺露面。

　　香积寺就在秦淮河边的高地上，寺后修筑了一个观景台，也供皇家、勋贵搭棚子观看龙舟。

　　小黄门捧着红、黄、蓝、黑、白五色的托盘到各家棚子或画舫上，让各家压下彩头。

　　每年都有五个府邸筹建龙舟队，选择五色中的一色作为自己的主色调。

　　比赛开始前，众人押注，看哪家的宝船能赢。

　　毫无例外，几乎家家都把彩头押在了黄色托盘上。其余四个颜色的托盘上少有彩头。

　　而黄色正是当朝东宫太子家船队的颜色。

　　激烈的龙舟赛开始，16岁的太子，穿着朱色锦袍立在他的船头，一个劲儿地吆喝。很快，他的宝船就一马当先，冲向了终点。

　　太子好玩，人尽皆知，前年开始就组了人要参加端午龙舟赛。只是今年他亲自上船监督了。

　　卫国公府的女眷在画舫上自然看到了太子夺冠，其余人大声喝彩的场景。

　　谢氏管着中馈，杨氏身上不大舒服，今日都没出门。便是王氏带着三个媳妇辈和三位女郎出来看热闹。

　　八娘撇撇嘴：“这龙舟赛越发没意思了。”

　　九娘也叹口气：“可不是，如果不是你们今日要打马球，我肯定不出门。”

　　王氏笑道：“哟，阿桃和八娘越来越争气，这都能和公主一起打马球了，就我们家这个傻九娘，什么都不知道争取呢。”

　　这话可就差没明晃晃地说：阿桃只带八娘玩，不带九娘，导致九娘连高枝都攀不上。

　　朱晚娘皱皱眉，心想这三婶真是小家子气，可又不好开口反驳她。

　　九娘噘着嘴，抱着王氏的胳膊，用稚嫩的声音说：“母亲，孩儿还小，又不大会骑马，如何能打马球呢？若是摔着了你岂不心疼？”

　　王氏闻言看了眼淡定的阿桃和面色不虞的八娘，笑了笑，没再说话。

　　九娘见嫡母不再多说，便也不再说话。她守着本分卖小耍痴有什么不对？这嫡母偏偏要帮她得罪隔房的姐姐。

　　大伯母和二伯母从没看轻过嫡母是王家旁支的出身，反倒是嫡母自己自卑心作祟，嫉妒两位伯母出身好，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朱晚娘见气氛不大好，便道：“阿桃、八娘，我们还是先去球场那边准备吧。”

　　二人点点头，问其他人去不去。九娘是要去捧场的。

　　王氏一想，她四郎的未婚妻韦香儿今日也要上场呢，少不得去摆一下婆婆款儿才行。便跟着去了。

　　几人换乘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宫里的马球场。

　　这多亏了萧润，作为陛下的老来嫡女，对她很有几分宠爱，听说她要打马球，立马就传了口谕，让到宫里来比赛，让宫中妇人也一起娱乐一下。

　　其实这球场说起是宫里，其实也就是在宫墙里的一块空地上。齐人爱打马球，空地便改建成了马球场，周围还有高高的看台。

　　崔家人到的时候，宁国公府、元家等人都已经来了。

　　阿桃、八娘、朱晚娘去更衣，其余女眷则上了看台和相熟的夫人聊天。

　　托陛下的福，朝中大臣都知道了这场球赛，不管家里有没有人参加球赛，都携家带口跑来看。
　　家中适龄的郎君跟着来了，平日可没机会光明正大看女郎。

　　南方队换好统一服装，便牵着马在场边热身准备。元若棋带领的北方队也都到齐了。双方表面一片和谐，假笑着打招呼寒暄。

　　便听到小黄门又尖又细的声音：“陛下驾到。”

　　在场众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日头大好，阳气正盛，明帝青白的脸色竟然带上了一丝红晕。他看着跪在眼前的众人，这种手握权利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起。”

　　众人平身，等陛下坐下之后，才在看台上坐好。

　　“今日赢的一队，朕有赏。”

　　球场上的女郎们齐齐跪下谢恩。

　　元若棋傲然看了一眼萧怜和南方队。

　　那日她收到萧怜的回信被气得半死。她是志在晋陵侯，这才屈尊结交萧家四娘。否则她才看不上才学平平，跟她气场不对盘的萧怜。

　　南方队这些乌合之众，她要看看这些人今日会如何丢脸。

　　宫中黄门裁判发球。

　　十多个女郎英姿飒爽地冲出去，带起一阵尘埃。

　　北方队确实实力不俗，身穿蓝色骑装，在阳光下来去如风，没一会儿就进了一个球。

　　元若棋十分得意，挑衅地看着萧怜和阿桃。

　　南方队暂停开会。

　　“你怎么不下指令变换队形？”萧润质问阿桃。

　　“公主莫慌，刚刚不是试探对方的深浅么，接下来大家注意听号令，看公主手势。”接着阿桃仔细给大家讲解了上场的布阵法子。

　　说完，马球赛再次开始。

　　“公主，八。”阿桃大喊。

　　萧润听到信号，立刻扬手指挥，其余队员立刻换到八号阵法。

　　“四。”

　　众人再次切换到四号阵法。

　　除了最开始的慌乱，南方队逐渐沉着下来，拿出训练时的默契和冷静。

　　萧润找到对方的破绽，高举球杖，一举击球进入门洞。

　　身穿鹅黄色骑装的南方队，场中洒下萧润银铃般的笑声，就像一串黄色风铃木，挺拔生动。

　　坐在看台上的明帝也呵呵直笑，抬起手隔空指了指萧润，对徐皇后说：“看看这淘气丫头，还真有几把刷子。”

　　徐皇后作为润公主的母亲，自然高兴，对着明帝一阵附和。这帝后对萧润的宠溺之情让太子和一众皇子们好生嫉妒。

　　不过场中的北方队也不慌，不过一个球而已。

　　又过了一刻钟，比赛胶着得厉害，北方队险胜南方队一个球。

　　此时，元若琪也看出南方队那边首脑是阿桃，下达命令的是公主。只要防备好这两人，再防好前锋手，那南方队就不成威胁。

　　北方队派出三人围着阿桃，不让她抢到球，也最好让她看不清场上的情况。公主那边也用同样的方法。

　　可惜，北方队三人根本防不住阿桃，蔡雨芯等几人不知阿桃怎么七拐八拐的就逃出了她们的包围圈。

　　萧衍在高高的看台上瞧得很清楚，崔家那丫头竟是把他的凹凸回环步给学了去。见过一次就能学会，他该笑还是该恼？

　　时间不多了，萧怜侧身挂在马背上，低位截住球，传给阿桃。

　　阿桃一个高抛球直接送入对方门洞。

　　双方打平。

　　此时比赛已经进行了不短的时间，大家汗如雨下，细碎的头发掉下来黏在额头上。

　　比赛再次开始，成败在此一举，大家都拼尽全力。

　　球到了韦香儿手上，她正想传给朱晚娘，却被北方队的潘玉儿撞了一下，差点跌落马下。

　　“哎哟，不好意思，我没坐稳，妹妹不碍事吧？谢谢妹妹的球，我就先走了。”说着把球传给了同队的女郎。

　　韦香儿气得快哭了，可刚才潘玉儿撞她的时候被北方队的人挡住了视线，也不知外面的人看到多少。

　　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咬咬牙，冲到前面想再次夺回球。

　　不过北方队防得很紧，南方队几次差点抢到球，都被对方拦了回去。

　　北方队带着球来到南方队的场地上，元若棋就要给球最后一击，却见公主恶狠狠地朝她的面门举起了球杖。对，是冲着脸来的！

　　萧润骄纵她是知道的，还曾打得好几个宫女都毁了容。想到这里，元若棋脸色大变，吓得走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让萧怜抓住这个空子，立刻将球夺了过来。

　　元若棋回过神，看着公主已经放下了手，冲着她笑得很是狡猾。

　　这厮竟然做假动作吓她，可恨自己竟然还被吓到了。元若棋死命咬着嘴唇，口中都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南方队重新控制主权，带着球来到北方队的场地，所有人都围在一起。

　　阿桃接过谢含珠传来的球，看了一眼门洞前的四个人，只等她击过来便将球拦下。

　　可阿桃并没有往门洞击，反而一个大力往南方队场地击去。

　　球被高高抛起，所有人都傻眼儿了。往自己的门洞击，那不是自杀？

　　阿桃策马快速追球，北方队也赶紧追上去。南方队两人也往那边追去，剩下五人防着北方队留下的潘玉儿。

　　阿桃快如闪电，一闪眼儿，就冲到了另外半场，在球落地之前大力一击，高高抛起的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穿过中场，来到北方队场地。

　　潘玉儿想抢球，却被八娘、谢含珠、韦香儿死死围住。

　　萧怜上前高举球杖一击，拳头大的马球稳稳进入对方门洞。

　　场外爆出惊人的喝彩声。

　　明帝看着花儿一般的年轻女郎们，笑得满脸褶子，顿时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好好好，精彩精彩，都有赏。”

　　太子萧眷也笑得很高兴：“以前见女郎打马球，都觉得不过瘾，这次倒是很不错，父皇都赏了，孤也要添点彩头才是。”

　　一席话说得明帝大为肯定，觉得小儿子除了念书不大行之外还是很懂事的。

　　太子都表态了，后宫娘娘们，王爷们自然都要添点赏了。

　　萧润带着众女上台前拜谢。

　　明帝一眼认出了阿桃：“你是卫国公府的七娘？”

　　“臣女崔婳见过陛下。”

　　“骑术不错，听说是老国公亲自教的，你一直在边塞长大？”明帝噙着笑问道。

　　“回禀陛下，臣女骑术确实是祖父所教，包括马球技艺。在边塞，祖父练完兵后，有时会叫臣女和家中下人打一场。”

　　“嗯，不错，老国公教得好。”明帝垂下眼眸，她的话与边塞的探子回报无二致。说完，便回了寝宫。

　　帝后、太子一行人一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相熟的女眷过来恭贺阿桃她们队胜出。

　　元若棋、潘玉儿、蔡雨芯等气得不行。恨不得吃了阿桃、萧怜几人。哼，这仇早晚有一天会报的。

　　阿桃的眼睛一直注意着萧衍的动向，看他下了高台要离开，连忙借口更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