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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日子 ...

  •   收复洛阳的消息传入建康,萧重喜兴奋得一夜没睡。

      同样雀跃的还有大宁的儒生们,魏王先后收复长安、洛阳,失陷于胡人之手百余年的故都终于再次回归汉人统治,这如何不让人高兴?纷纷用最瑰丽华美的骈文书写辞赋以赞扬这位大宁战神。

      就在这举国欢庆的氛围中,公主府里由陈六娘和阿桃坐镇,萧怜生下了谢叔业的嫡长子谢沁。

      这是萧重喜登位以来最悲恸的一年,同样也是最高兴的一年。

      他无限唏嘘。

      除夕夜,他着常服亲自出宫去看望爱女和外孙,他知道妻子在世时最疼爱担忧的就是这个女儿。太子夫妇带着聪郎,阿桃抱着绵绵齐聚公主府,一家人吃年夜饭,看烟花。

      今年尉迟氏已经不在,萧衍也没回来,日常总在席上打趣活跃气氛的萧怜现下在坐月子,案上四个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有点尴尬,还是聪郎和绵绵在一边笑闹让这顿年夜饭热闹了些。

      萧重喜抱着绵绵,手在她背后轻拍,怀里的小姑娘正在呼呼大睡。他觉得今夜十分满足,只觉得禁宫如今越发冷清。

      这当然是他造成的,皇后故去后那些妃嫔很欢欣,孝期一过整天花枝招展的,连李贵妃炖汤去宣和殿的日子都越发勤快,可惜都被雷虫儿给拦了下来,这自然是也是陛下授意的。曾经看着年轻貌美的妇人觉得心情好,而今跟个老者一样,觉得又吵又闹,更没心思听她们说些鸡零狗碎。

      皇帝几乎不去后宫,她们也不怎么见得到皇帝,后宫出奇和谐,日子难捱便开始偷摸着打马吊、玩博戏,这些一旦上瘾,见不见皇帝好像关系也不大。

      过了子时,萧重喜和太子夫妇才回宫准备正旦的大典。

      而阿桃带着绵绵就歇在公主府,孩子早就睡着,两个闺中密友又如曾经那般深谈许久,一起祈求丈夫平安。

      -

      宣和五年春,建康收到急报,北陈袁凡率军反攻,收复了睢阳。

      这意味着断绝了萧衍的南归之路。

      太子萧律接到消息之时面上大惊失色,但他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喜悦的。可面上还是要做样子啊。

      “父皇,儿臣请求王振国将军带兵前去救援。”早朝之上人人凝重之,太子站出来道,“此次北伐大宁人马太少,就算失败也无所谓,只要二郎平安无事归来。”

      这话一出,萧重喜当即皱了眉头,但没有反驳太子。

      朝堂上气氛更加凝重,太子党的官员开始站出来附议。

      萧重喜拧着的眉毛更深,他半眯着眼盯着下首跪着的大郎——脸上是悲戚的,而眼中却是跃跃欲试。他是真的想救二郎回来么?或许是,但他定然更想用他的亲信王振国将军去夺了二郎之前北伐的胜利果实。

      不过一个名声而已,到底是比不过次子的性命重要。

      就在萧重喜松开眉头要下令时,胡松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末将认为此时不能派兵前往救援。”

      众人皆惊。

      萧律像看怪物一样看胡松,难道是他误会了?胡松不是中立派,而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不然怎么解释他不顾二郎性命呢?

      萧重喜第一时间又把眉头给皱上了,但胡松是宿将,暂且听他说一说理由。

      “陛下容禀,魏王殿下可定洛阳,但邓天穆和其他反叛者依然存在,城郡才被攻克安定,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实在是不宜更复加兵,如此一来,是动摇百姓。”胡松耐心道,“袁凡小贼耳,败在我大宁军下数次,这次殿下定能擒讨成功,陛下和太子殿下无需担心,耐心等待即可。”

      他很清楚袁凡这样的文官,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好专权,看过几本兵书就妄想着成为名将,这可能么?无非就是蹦跶一段日子。敢于深入腹地必然就要做好后路被切断的对策,他觉得魏王是有准备并且可以解决的。

      胡松说完,默然回到自己的站位处。

      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萧重喜吐出一口气,他其实也认为以次子的能力可以处理好,其余大臣也认为这样更加合理。

      “父皇……”萧律还欲再劝。

      “好了,太子不用再说,且等魏王自己应对吧。若是应对不了,建康再出兵不迟。”萧重喜直接下了结论。

      萧律起身,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涌起巨浪,好啊,他还以为胡松当真是中立呢,却没想到早就被二郎暗中收服。

      父皇也是,北伐的功劳竟是一点都不肯分给他。自从上次私送盔甲给苏文山之事后,父皇对他插手兵事管得越发严苛,这次北伐他的人得到的最高职位只是一个参将而已。

      看来私送盔甲及苏文山造反之事就算他解释清楚了,在父皇心中依旧留下了污点。太子垂下眼皮,宽袖中的手掌紧紧攥住。

      退朝后,魏王孤军深入北陈且后路被切断的事传遍了建康。达官后宅乃至贩夫走卒都在议论这件事,有替北伐军担忧的,也有替魏王鸣不平的……但无一例外,都希望他和将士们能够全须全尾回来。

      高大的朱轮马车,装饰着黑缎车帷,辘辘驶过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太子一把扔下车帘子,一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赶车的车夫却觉得后背陡然一凉,可分明天上挂着太阳啊。

      魏王府没什么表示,依旧大门紧闭,不见人不表态。卫国公府也以老太君身子不舒服为由闭门谢客。

      蓁叶院里,阿桃和四大美人儿在做针线,绵绵就在宽大的床上到处翻滚——小家伙现在想千方百计坐起来,只是时间不到,还有些困难。

      外面婆子来报:“王妃,世子夫人来了。”

      阿桃眉开眼笑,忙起身去迎。

      小谢氏带着孩子们刚到院子门口,安郎已经十岁,小的卿郎也快五岁了。两个小人儿规规矩矩给姑姑行礼。

      生了两个儿子的小谢氏富态了不少,秘合色的衣裙显得十分丰腴秀美,进到屋子里,两个哥哥就扔了娘亲和姑姑跑去看妹妹。

      “绵绵,瞧哥哥给你带了什么来,布老虎,哥哥可喜欢了,现在送给你。”卿郎拿出奶娘亲手给他的布老虎给绵绵,床上的小人儿最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红绸做的小老虎,她拿过去就往嘴里放。

      卿郎围着绵绵说话,可绵绵只顾着啃老虎。

      卿郎扁扁嘴,奶声奶气道:“母亲,姑姑,为什么绵绵妹妹又不认识我了啊?”妹妹真笨,明明上个月才见了的,但这话他不敢说。

      小谢氏和阿桃同时笑起来,安郎耐心道:“因为妹妹小,忘记了。”

      小卿郎噘噘嘴,决定多来看看妹妹,这样妹妹就不会忘记他。

      三个孩子在里面玩,有乳娘看着十分放心。

      “嫂嫂好久没来我这儿了。”

      “这不是忙么,二婶最近身子不大爽利,祖母叫我把管家的事给接了过来。”

      “恭喜嫂嫂升官儿。”阿桃笑嘻嘻。

      小谢氏嗔她一眼:“净胡说。对了,五郎定亲了。工部黄家的幼女。”

      工部黄家是寒门,因黄大人对水利颇有研究而被陛下破格提拔上来的。

      如今大宁的取士也不再仅仅看门第出身,颇有才学的寒门通过五馆考试也能入朝为官。所谓“五馆”便是考试内容不再限于儒学,甚至还有水利、路桥、匠料、将作等,只要是朝廷需要的、缺少的,都设立了考试条规,若通过其专门的考试便可入仕途,为了公平起见,考生的名字都是糊住的。

      这一条建议还是萧衍给陛下提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到咱们自己家里。

      “那黄家女郎如何?需要我这边派人去打听一下么?”阿桃道。

      小谢氏神秘一笑,“不用,五郎自己瞧上的。”看了一眼屋里,压低声音道,“五郎前年年底不是病了一场么?去年仲春之后身子好了些便去踏青。谁知遇到黄女郎和黄大人一起在田间视察,据说还脱了鞋子踩在水里呢。其他人都取笑黄女郎,说被瞧见了脚以后没人要。没想到,那黄女郎是个爽朗的,也不生气,说没人要就不嫁,她自己一个人更自在。偏五郎觉得这黄女郎性子疏阔不拘小节,上前替她和黄大人喝退了一群闲汉。

      “这不就结缘了么?黄女郎虽然不会诗啊词的,但一手字画极妙,还是顾先生的关门弟子呢。且那也是个胆大的,两个月里跟你五哥哥偶遇了四五次,这不,五郎就动了心思。你大哥哥、四哥哥、六哥哥都去打听了,说是除了家底薄一些,确实是清白的好人家。”

      阿桃双眼亮晶晶,仅从这几句话就觉得这位未来五嫂是个妙人儿,对她的第一印象颇好:“哎呀,日子定下了么?”

      “定了,二婶生怕五郎反悔,赶紧快刀斩乱麻。过些日子九娘出嫁,五郎的婚期就定在下半年的,十月初。”

      十月的建康不冷不热倒是一个好日子。这么一看,娘也快回建康了。谢氏在去年年底赶到了前线去陪父亲,五哥哥的婚期在今年年底,那六哥哥定然是明年的日子,到时候父母都会回来。

      小谢氏点点头,说起公爹就想到魏王,脸上的笑一下就挂不住了。

      阿桃忙道:“别别别,嫂嫂你干嘛呢,说得高高兴兴的,怎么还红了眼睛?没消息是好消息。”

      小谢氏忙收了悲戚,笑着道:“可不是,瞧我,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经不住事,殿下定然平安无事的。”

      阿桃笑着拍了拍嫂嫂的手背,接受她的好意。小谢氏带着孩子用了午饭歇了晌才家去。

      仲春花开,九娘出嫁,阿桃自然是要去送嫁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峥表哥这么沉稳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不敢认。

      卫国公府一切如常,就是老太君年纪上来了,就爱犯困卷,听着小辈们说话就坐在那儿眯眼睛,叫醒她让她回屋睡,又不去,硬说自己没有困。

      但还是被小辈们劝着回屋,刚一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阿桃心中有些复杂,人到七十古来稀,就怕她身子不好,便取下一个腰牌给小谢氏:“嫂嫂,我不在家有些事照顾不到,要是祖母有需要的话,就拿着魏王府的腰牌去请钟太医,他会来的。”

      钟太医的美名卫国公府的人自然都知道,李院判眼看着是要回家荣养,他现在是专门为陛下把脉的,轻易不会出外诊,小谢氏忙拉着阿桃的手谢了又谢。

      “啧,我只是出嫁了,难道就不是崔家人?这还需要谢啊?还我,不给了。”说着就要夺回去。

      小谢氏早有防备,手一缩,便将腰牌藏进了袖子里。

      姑嫂二人噗嗤一声笑起来,又欢欢喜喜挽着胳膊去忙。

      春雨贵如油,阿桃看着廊下的雨帘,忽地想起一句诗“悔教夫婿觅封侯”,她倒谈不上悔,只是遗憾不能陪着他。洛阳的春日比建康来得迟,不知萧衍是否换了春衫,又在心里摇摇头,那人定然换了好久了,就会叫她多穿些,自己却穿得很薄。

      想起这些不免回忆得远了,在洛阳的日子是绷着的,但也是前所未有的自由,那时的他们只是一对平常夫妇而已。

      心血来潮,不若剪裁几件北边儿风情的衣裳来穿穿,好似梦回柳叶巷子的日子。

      坐在书案前执笔绘画,却见磨墨的羞花和裁纸的沉鱼都魂不守舍,阿桃笑道:“看来这次北伐归来,得快些将羞花和沉鱼嫁出去,否则啊,这魏王府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她们的心了,每日伸长了脖子在那儿发呆。”

      羞花和沉鱼回过神,又羞又惊又喜。

      在里面陪绵绵玩儿的落雁和闭月哈哈大笑起来,开始打趣二女,什么都不懂的绵绵听到她们笑,也跟着咯咯咯笑起来。

      阿桃摇头失笑,手下的几张图纸完成便搁了笔,无论面上表现得多沉稳,只有她知道,其实自己很担心,也不过是相信萧衍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平淡,明天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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