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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连克 ...

  •   萧衍噗嗤一笑:“元将军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啊,本王可舍不得杀你,不是还亲手写了一幅对联赠与你么?据说这好些年过去,你马头城将军府的大门上还贴着那副对联呢。”

      元洲瞳孔一缩,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回头仔细端详眼前的年轻人,觉得无比熟悉,一个久远的名字出现在脑海里,他气急败坏吼道:“原来是你!陈懿!哈哈哈……我竟没想到啊,原来你是南宁的魏王萧衍。难怪,风仪无双,还会写字对对联。我真是眼瞎,竟还把你荐给洛阳的贵人,洛……”

      说到此处,元洲脸色大变,不自觉颤声,“是你,我大陈有今日就是你对不对?掌权藩王接二连三死掉,胡国丈胡太后篡权……就连那两面三刀的陈慡,在南宁军进攻马头城时,他竟然悄无声息直接开了城门投降……都是你,是你们计划好的是也不是?”

      “是。”

      萧衍含笑轻吐,看着扑倒的元洲眼中哪有半点笑意,分明是悲悯,是看一个蠢人到如今这地步才恍然大悟的悲悯,也看一个将死之人的悲悯。

      元洲猛地哈哈大笑起来,竟然是他亲手把大陈送上的绝路!把暗探送进洛阳!他脸上似喜还悲涕泗横流,如魔怔了一般,粗大的嗓门吼得帐外的将士们面面相觑。

      片刻后,这令人背脊发凉的笑声在辕门北侧戛然而止——元洲的人头落地。

      -

      洛阳皇宫,太后抱着陛下和众大臣在大殿议事。

      考城失陷是北陈朝廷没有预料到的,这才两个月啊,萧衍真的那么厉害么?

      “别吵了!”一道尖厉的声音总算是压制住了众大臣的议论声。

      众人看向龙椅后坐在珠帘里的太后,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多说。

      “如今大陈是什么情况各位都清楚,现在,哀家命邓天隆、张工即日前往虎牢关镇守,马渚、孟德春镇守荥阳。”

      虎牢关和荥阳是洛阳的门户,这两个地方实在是太重要,必须派出身经百战的大将镇守。

      “太后娘娘,不妥啊,邓天隆将军和张工等几位将军是邓大将军留在洛阳,意在拱卫您和陛下的,岂可轻易调走?”

      一个官员大呼不可,其余人也都觉得这样不妥。毕竟他们还在洛阳呢,要是把这四个大将都派出去了,洛阳就空了啊。

      正值大陈四面应战疲乏之际,连多余的武将都没有了。

      打扮得老气庄重的桐娘一拍椅子扶手,厉声道:“诸位真是本末倒置,虎牢、荥阳一旦守卫得好,他萧衍便是通天的本领都难到洛阳。哀家这个妇人和尚且年幼的陛下都不怕,尔等竟然怕南宁竖子?”

      这话打得众位大臣老脸火辣辣的疼,可都无法反驳,只得跪下请罪。

      十月,萧衍攻克大梁。

      萧衍和谢叔业穿着狐裘站在大梁城的城墙上,俯瞰中原之地,茫茫一片,这是魏地啊!

      谢叔业玩笑道:“是不是在这大梁城才终于有点做‘魏王殿下’的感觉了?”

      萧衍失笑。

      倒也真是,当时父皇分封他为魏王,可连具体封地都没有,他实在是有些……恍惚,好像被父皇忽悠了一样。后来才知,他确实被父皇忽悠了。

      此次北伐前,萧重喜诏萧衍进宫,父子二人在宣和殿交心。

      “二郎啊,你的封地,这次就靠你自己去取了。朕只能帮你到这里,要是取不回来,你就靠你媳妇儿的嫁妆和绵绵的食邑过活吧。”

      萧衍能怎么办?一脸无奈地作揖道:“是,不仅要把我自己的取回来,还要帮大哥和三郎的封地也取回来。”

      萧律在封太子前,先是赵王,三郎萧徵是追封的韩王。

      赵、魏、韩三地一定要收复。

      萧重喜笑眯眯地拍了拍次子的肩膀:“你小子从小就最聪慧,朕话都不用说完你就明白了。哦,走之前记得去趟皇陵看看你母亲,她历来最疼爱你。”

      萧衍应下,心中苦笑,他确实最聪慧,但父皇不是依旧最看重大哥么?

      -

      与此同时,建康被一场雨送入孟冬。

      魏王府里温暖如春,阿桃在蓁叶院的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床的三周也用被褥固定起来,怕绵绵玩耍时碰到头。

      小囡囡三个多月了,已经会咿咿呀呀自言自语,还会抓拿自己感兴趣的物件儿来玩耍。

      阿桃每次看见她会了什么新动作,都会及时画下来保存好,一份自己保存,作为绵绵的成长记录,一份送去前线给萧衍,让他这个当父亲的看看女儿的进步。有时候也会送几张进宫。

      现在她已经画了好几幅绵绵的成长图,有立着头来回翻身的,有被国公府的哥哥吓哭时候的,还有双手抱着自己小脚丫啃的……

      新的家书完成,阿桃打包好,把新做的冬衣和药材让歙砚一起送往大梁。

      时间一晃又到一年冬至,阿桃抱着孩子和挺着大肚子的萧怜约好进宫看望绵绵的皇祖父。

      她们到的时候太子、太子妃已经带着聪郎到了。

      绵绵一路玩着自己的手,到得宣和殿,见萧重喜还在处理事情,便冲着龙椅上的人呜呜啊啊起来,好似在说:我来了,皇祖父怎么不理我呢?

      萧重喜赶紧将最后一本奏疏看完,这才起身走下来。

      小绵绵竟然主动张开双臂,穿得圆滚滚的身子直直朝皇祖父扑了过去,幸亏萧重喜接得快,一把将软乎乎的孙女给抱住了。

      萧重喜笑呵呵地跟绵绵说话,好似他听得懂绵绵的语言一样,一老一小居然相处融洽,还有问有答的,最后一起咯咯咯笑起来。

      聪郎眼睛都看直了,这还是他的皇祖父么?怎么皇祖父到了他这里就只会板着脸问功课呢?

      萧律也看呆了,他的那个庶女,父皇可是正眼都没看过一眼呢。

      萧怜嗔道:“啧啧啧,父皇这是有了孙女儿就忘了女儿。我实在是太可怜了,还怀着身孕呢,哪知父皇问都不问我一句……呜呜呜……”说着她捧着心口举着手帕假兮兮地哭起来。

      陛下回头瞪了爱女一眼,抱着绵绵走回来道:“多大个人了,还需要父皇抱么?来,朕抱,这像话么?”

      在场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陛下怀里的绵绵看看众人,旋即跟着一起笑。

      这下连萧律都忍不住觉得这孩子跟她爹一样是个狡猾的,最会讨好卖乖。

      自从孝昭仁皇后身故,萧重喜便不怎么去后宫,去也只是坐一坐看看四皇子、五皇子和二公主,但他没心思去管,等到五岁开蒙的时候指个大儒做夫子便是。除了处理政事之外,就是招来嫡子女和孙子辈一家人共享天伦。

      乳母抱着绵绵下去吃奶,一家人坐下吃饭。

      雷虫儿满脸喜色地疾步进来,双手将军报呈上:“恭喜陛下,魏王殿下和定远侯大军攻下荥阳。冬至双喜啊。”

      一桌子人喜出望外,拿下荥阳,就快收复洛阳了呢。

      萧重喜放下银筷子,忙拿过战报来看,奏疏上正是次子萧衍的字迹,行文十分潦草,写得也很简单,就几几句话交代了一番。

      这应该是想着要在冬至前送达建康才如此的。

      萧重喜哈哈大笑,顾不上用饭:“去,备笔墨。”

      小黄门们忙拿来案几、熏炉、文房四宝。

      萧重喜舔墨书道:天生将才,深思奇略,善克令终。

      阿桃忙跪下谢恩,萧怜与有荣焉,聪郎满脸崇拜,只有太子夫妇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实则心中酸涩不已。

      太子的内心又多了一重复杂,他一直不赞成北伐,可既然已经开拔,相比战败他自然更希望二郎能取得成功,最好打怕北陈,让其永远不敢再进犯大宁,那他这个太子御极以后就轻松得多。可真当二郎立下汗马功劳时,那种妒羡之情连自己都瞒不过。

      次日早朝,陛下让雷虫儿当众宣布了喜讯,并将这十二字御宝赐给魏王,以示嘉奖。当然其他几位大将也各有赏赐。

      建康这边热热闹闹,实际上萧衍拿下荥阳真的没那么容易,甚至是遭遇了北伐以来第一次失败。

      攻克大梁短暂补给后,萧衍大军便一路西进。

      而此时的荥阳早就有马渚、孟德春两员大将带领七万人马驻扎,再加上袁凡讨伐马杲胜利后班师赶来支援的数路大军,都集结在了荥阳。

      这可是实打实的超过十万人马,而南宁这边只有几万人,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这次依然是萧衍这边主动发起进攻,正值冬日,荥阳相比温暖的南边儿可谓天寒地冻。这次选出来北伐的人马大多是宁陈边境的军队,能适应寒冷天气,可哪怕这个冬季比前几年都要暖和,对于南宁军来说依旧不大习惯冬季作战,再加上对方确实人多势众,且以逸待劳,因此这次进攻迎来首次失利。

      未能取胜而已,伤亡人数还是不大。

      晚上大雪纷飞,荥阳城里袁凡、马渚、孟德春等将领在庆功,在他们看来,这可是第一次力挫南宁北伐,值得庆贺。

      袁凡首先举杯:“来来来,马将军孟将军神勇,当浮三大白。”

      出席的将领义不容辞,举杯喝得涓滴不剩。

      马渚拿起一只烤羊腿边吃边道:“这次之后,南宁小儿怕是不敢再来了吧?”

      “自然是不敢的,我瞧着南宁就是将他们的魏王神话了,哪有那么厉害?咱们北边儿一阵刮骨寒风不就服软了么?”一位副将接着拍马屁,“更别提咱们还有马将军、孟将军和袁廷尉呢,量他们开春之前再不敢妄动。”

      在场的都算久经沙场的老人,深刻明白冰天雪地时一场败仗意味着什么,军心绝对动摇。

      宴席之上,众人又洋洋自得大笑起来。孟德春则小声问袁凡:“邓大将军那边如何了?”邓天穆去五镇平叛大半年,按说以他的能力现下应该已经班师回洛,可如今只怕是要耗到明年去。

      在场的除了荥阳太守都是邓天穆的心腹,袁凡也就没隐瞒,低声跟孟德春道:“今年气候怪异,五镇才十月便滴水成冰,怀朔、沃野、武川三镇已经收复,剩下两镇得等开春。”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添了一句,“将军没受伤,好得很,委实太冷不适宜行军而已。”

      孟德春心里有数了。原是近来洛阳城里出现了一股谣言,一说邓天穆死在了柔远镇,又说他在怀荒镇身受重伤。他不比袁凡与邓家交好时常知道机密消息,这才趁着多喝了几杯酒气氛好才问了几句。他们是邓天穆的人,主公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酒过三巡,荥阳太守拊掌三下,厅里鱼贯进来一群轻衣薄纱的妙龄女郎,一阵香风刺激着众人的嗅觉直达灵台。女郎们各自坐在将领身旁,伸出素手,露出白嫩的小臂或斟酒或布菜,也会在将领们的调笑中喝上几杯,只是红唇太小,兜不住那酒,琥珀色的酒水时常会滴落胸前濡湿一片……在座的人一直紧绷着精神打仗,好些日子没碰过女色了,正值大捷,又有酒为媒人,哪里还忍得住?

      相比与城里的温香软玉、珍馐美酒,城外南宁军营里则是一片哀苦。

      尤其是收编的流民,战斗力被萧衍狠狠操练过倒也像模像样,但论心中信仰实在是在短时间内塑造不起来。

      一个士兵刨了几口饭便道:“他娘的,这北陈也太冷了,刚出锅的饭,走到这里就没了热气儿。要我说打啥啊?”

      “可不是。”旁边另一个士兵啃了一口冷硬如石头的馒头,“咱们这么远来兵疲马惫,人家呢?是早就在荥阳城里等咱们了。你说啊,咱们就这几万人,现在已经算是到了北陈腹地,回头人家给我切断后路,咱们可怎么活哦?”

      几口吃完饭菜的士兵嘟囔道:“对!照我说,这就不该打。咱们在大梁城里等到开春再打不好么?非要这时候强攻,图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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