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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情势 ...

  •   何为浇筑金人?是先将金饼、金砖化为金水,然后一边在心中默念所求之事一边浇筑他自己的金象。浇筑金人成功,便说明所求之事可做,反之,便是不可做。

      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用浇筑金人的方式占卜凶吉还未出过差错。

      邓天穆是何许人也?短暂氐惆后就恢复了以往的斗志。他不是龙命,他儿子、孙子不见得不是,司马懿不也隐忍铺排了那么多年才有司马昭上位么?

      既然决定放弃自立,那便好好尊薛子悠为帝。隔日,他将桐娘母子给恭敬地迎了出来,择定良辰吉日,亲自送母子二人进了洛阳城。

      这次,薛子悠和桐娘终于被安置进了洛阳皇宫。

      哪知他们一行人才进洛阳,城中立马兴起流言。

      “我看这邓天穆不是好人,定会劫掠洛阳的。以前他就是这种做派啊,攻下一座城池就要劫掠一把,他爹在世的时候更残暴,要杀人屠城的。”

      “这人定然是继承了他爹的喜好,残暴不仁又凶神恶煞,在河阴杀了这么多人,那天河阴的血腥味儿我在洛阳都闻到了呢。”

      “当官的都被杀,那我们呢?谁来顾惜我们老百姓的命啊?”

      “邓天穆是并州刺史,你们说他会不会迁都去晋阳啊?毕竟他的势力都在晋阳。”

      “保不齐。晋阳人被他管束得听话,不比咱们洛阳人直抒胸臆,明白大是大非。这不,还没进城的时候就屠杀了几千人,如今咱们老百姓的日子难咯。”

      ……

      邓天穆听到传闻抬手便劈了一张桌案,都他娘的什么风言风语?他是滥杀无辜之人么?他杀的是狗官!

      “给我去把传谣言的人找出来处死!”

      邓青忙上前劝阻暴怒的将军:“不可啊!传言说您要劫掠百姓要杀人,您现在真去杀人岂不是坐实谣言?”

      邓天穆只觉得心口上堵了一块湿棉絮,不上不下难受得紧,甩手又劈烂了一张桌案。暗自咬牙,等他查出是谁使阴招,以后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保生堂中,学徒关好医馆的门,进到诊室。

      “师傅,不知这谣言为何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全城。”

      摸着白胡子的老大夫道:“因为宸王留下的人还隐藏在洛阳城中,他们这也是在帮薛子悠找邓天穆的麻烦呢。”

      学徒拍拍胸口,庆幸道:“徒儿就说光凭几个懒汉闲汉怎会传得如此快。”

      老大夫挑挑眉:“你身份隐藏好了吧?”

      “放心,徒儿办事牢靠。”学徒自得地笑笑。

      老大夫没有多言,只看接下来这些人还要做什么,他再随机应变。

      邓天穆采用和煦的手段去镇压流言根本没有效果,反而让洛阳城的百姓更加人心惶惶——这姓邓的铁定是想先用怀柔手段迷惑咱们,等咱们听话了他才好事后清算。

      是以,惜命之人干脆趁夜四散逃亡,尤其是死于河阴之变的百官家属及姻亲,有多远逃多远,还将仆妇下人全都带上了。

      没到三个月,洛阳的百姓竟只剩十之一二,官舍空置,府衙无人办公,宫阙杳无人烟。

      邓天穆这才后知后觉到河阴屠杀的严重后果。

      邓青当时就劝阻了他,说就算要杀最多也就杀几个臭名昭著贪赃枉法的吓吓猴子,哪曾想邓天穆将这么多人全灭,包括来送祭祀用品的吏员。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来不及,邓天穆及手下的士兵早就杀红了眼根本不听劝。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紧急商议之后,邓天穆采纳邓青的建言,上书表示:大军推进途中,定然会有伤亡的,但他甘愿为此请罪,并请求陛下追赠河阴死者的官爵,安抚河阴的死难者,顺便稳定洛阳城乃至大陈的人心。顺便附上一本厚厚的言辞十分恳切的请罪书。

      桐娘看过后立刻准许,加盖了自己和子悠的大印。

      这一番操作下来洛阳城的人心稍稍安定了些,不再不停往外逃。

      邓天穆的心头大石落下一半,而另一块半提在半空则是因为他在河阴之时,还杀了子悠身边的贺兰和马骏,再想到主持大师的话,他内心就惴惴不安,生怕真正天命所归的子悠长大后跟他清算。

      于是他找了个日子,再次进宫当面向桐娘,应该是太后娘娘和陛下请罪,并表示自己绝无二心,以后一定勠力辅佐陛下和太后,匡扶大陈基业。

      太后立即上前扶起邓天穆,加以宽慰,并说将军只是性情旷达不拘小节,自己娘俩儿全心倚仗将军,对将军绝不多疑。

      邓天穆听闻后既自得又满意,便举起酒盏肆意畅饮,桐娘笑得明媚不停劝酒,而眼底却是一片冷凝和滔天的恨意。她紧紧攥着袖中的匕首,几次想要抽出来刺死眼前这人,而理智则一遍又一遍对她说:我母子二人缺一位压得住阵的领兵之人,待日后站稳脚跟、大权在握再将这厮五马分尸报这段受辱之仇不迟。

      邓天穆被尿憋醒时已经是半夜,看着陌生的帐顶,他吓得酒醒了个干净。外面的内侍听到动静,恭声道:“邓将军可要醒酒汤?”

      “不需,本将军为何会在宫里?”

      内侍不迟疑道:“回禀将军,您在大殿醉得不省人事,是太后娘娘命奴婢扶您过来暖阁歇息的。”

      邓天穆心下稍安,挥退内侍自去出恭,心道:自己竟如此不谨慎在宫中醉酒,若太后记仇那不是我为鱼肉?不过他这是想多了,太后一介妇人,陛下还在吃奶,还敢对他做什么不成?他杀了贺兰和马骏又如何?到底是家奴而已。念及此,他嘴角挂起讥诮的笑,心中的狂妄之感越发浓厚。

      后来,邓天穆多次与桐娘宴饮,却再没有醉酒或留宿宫中过。只是席间肆意谈笑,甚至开小陛下的玩笑,丝毫不顾君臣之礼。

      可谁敢劝谏?他身上的刀是不解的,也没人敢叫他解下,内侍宫婢稍有不如大将军意的便被当场杀伐。也不知其本身就是暴虐性子还是要做给何人瞧的。

      他还将自己的心腹全都安排到朝廷重要的官职上去。随后他留至交好友袁凡留守洛阳,自己则在年关后返回晋阳。

      就在邓天穆进军洛阳并把持朝政的几个月里,大陈的内乱政权也在相互攻伐——殷州葛石率军北上攻打杜罗洲,一战而胜,拿下定州、幽州……

      与此同时,河间人马杲又率领十万余流民在北海郡起义。

      为了平定叛乱,子悠加封邓天穆为柱国大将军,邓天穆自然欣然接受,不日便开拔往五镇而去,这次,他要平掉乱陈根本的五镇暴乱。

      而北陈朝廷又派出袁凡让他圆梦——带兵去平定马杲的北海郡叛乱。

      其实在这之前,桐娘召集袁凡和各位大臣商议过的,到底是先平定北海郡马杲等,还是应该先防备南宁萧衍。

      毕竟南宁调动兵马筹集粮草要北伐早就不是秘密。

      “老臣认为应该先安内后攘外,国家铁板一块,外族如何能侵?”

      “萧衍届时是孤军深入,人马亦不是很多,等萧衍来到中原,再切断他的后路,他就是战神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不错,这可是南宁的魏王啊,生擒了他,可就好跟南宁讲条件了。”

      “南宁现在只有两位成年皇子,魏王可是很值钱的,若是少于十个城和万万两黄金,我们大陈是绝对不会放人。”

      ……

      虽然讨论的重点歪到了萧衍值多少钱上,但北陈上下对此事出奇的和谐,一致认为应该先拿下北海郡马杲,再生擒南宁萧衍。

      -

      萧衍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此时,他已经抵达铚城,并迅速向北进攻占据荥城。陈将丘陵以七万大军迎战,分别建造九座堡垒以抵御他。

      萧衍下令猛攻,一日之内连克三座堡垒,丘陵不敌,只得投降,随后,魏王大军进入睢阳。

      大军在睢阳补给,众将商议下一步。

      “报。”一身黯淡的斥候进账跪下,“启禀将军,属下探到北陈征东将军元洲率领约莫两万人马前来救援睢阳。”

      萧衍回身看舆图,漫不经心道:“那该是屯驻考城。”

      “这好弄啊,考城四面环水,浮水筑垒不就好了?”萧台不以为然道,那眼神颇有几分“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过尔尔”的意思。

      “将军,末将愿当先锋,为大宁拿下考城。”萧台站出来拱手,身上的甲胄发出铿锵之音。

      自从他哥哥萧瀛死后,萧台私底下便成了坚定不移的魏王党。毕竟当初一路攻下建康,他是亲眼所见萧衍的能力和品行,心下十分服气。只是素日为了避嫌,来往得并不密切。

      萧衍肃然道:“不得轻敌。”

      “末将遵命。”萧台笑呵呵地拱手,领命大步跨出大帐。

      尉迟德回过神立马道:“末将去辅助萧将军。”说完也不等萧衍同意,先一步跟着出去。

      帐中的萧衍和谢叔业相视而笑。

      末了,新晋驸马肃容道:“真的要孤军深入么?你可有后手?”

      萧衍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后手,只有打。”

      北陈在河阴之变时死了九成有余的官员,朝廷在短时间内根本补不齐那么多缺,原本捡回一条命的官员焉能与邓天穆的人和平共处?更不论国内四处暴乱朝廷必须分兵应对,邓天穆本人又北上收复五镇,那有六分像阿桃的妇人和薛元勰的儿子已经左支右绌自顾不暇。

      孤军深入北陈看似危险重重,但实际上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战机。

      大宁建国四年,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也是风雨飘摇。前齐屠杀宗室、南北世家互别苗头、废帝祸乱百姓的等等荒唐变态行为早就让南边儿人心离散、社会礼崩乐坏、秩序紊乱。

      腐坏都是从内里开始的,而今大宁接过这个烂摊子着实是不好弄,萧重喜下令恢复周汉故事之名,开办国学,设置五经博士等政令。同时一改前齐奢靡之风,禁宫里的生活起居饮食无不力求节俭。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南边儿荒废已久的儒学之风才稍微冒头,但想要儒学之风再次兴盛,那还需很长的时间。

      萧衍和阿桃在北陈三年中,南宁也不是平静如水。萧重喜为了国内能快速发展起来,开始重用有才干的寒门。可还是那句话,多数寒门得势后都迅速腐化,甚至为了争权夺利立场反复横跳,还有甚者举兵作乱。

      于是萧重喜又只能废除尚书五都令史皆用寒门的旧例,规定此后这些要职必须由世家高门成员担任。这所谓的世家高门,并不是已经昏聩入髓、难堪大任的老南北世家,而是新晋的贵族阶层。为了防止这些贵族重蹈世家门阀的覆辙,又大力推行儒学,试图在乱世中重新塑造人们的精神信仰。

      其实前年年末和去年都是北伐的大好时机,可为何没有能收效很大?

      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国中不算绝对稳定,一直存在通货膨胀的问题,导致军饷军需实在是无法支撑军队很大规模的北伐,因此,浪费了一年的好机会,仅仅只是夺回边境的一些城池罢了。直到去年萧衍回来,借助崔良恭的边塞军,一举收复长安,才算是大胜。

      谢叔业之前是亲自北伐过的,自然了解军队中的情况,轻叹:“前齐毁掉民心、基业仅需短短数年,但是咱们大宁重建民心、礼乐,事需数十年啊。”

      萧衍和谢叔业都没再说话,其实他们这次带出来的兵马也有限,不过北陈在内乱,他们可以一路收编流民收复民心,这便是一个值得此时北伐的好时机。

      没几日,萧台和尉迟德主动发起进攻,果然攻克考城,生擒了元洲。

      浑身是血、头发散乱的元洲被拖入主帐中。

      “哼,南边儿小儿,要杀要剐快点来,莫要多言。”他脑袋偏向一边,倨傲得不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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