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甜》玄橘

11、沙盘

　　寿宴后三日，阿桃送走了二哥哥和二嫂——祖母和母亲不忍他们年轻小夫妻分离，便让二嫂林氏跟着去苍岚城，照顾二哥哥身体的同时，争取早日怀上孩子。

　　下午，阿桃收到了萧怜的信，请她去宁国公府玩。

　　次日阿桃装扮一新，带着礼物，便坐着马车去了。

　　萧衍回来，就看到不为斋门口站着萧怜的婢女赵粉和豆绿。

　　“阿怜在书房看书？”

　　“回二郎君，女郎请了卫国公府七娘来玩。”赵粉瞟了一眼二郎君，红着脸回答。虽然萧衍受封晋陵侯，但并没有分府别住，家里下人也还是称呼他二郎君。

　　萧衍没多说什么，本想抬脚离开，随意往屋里看了一眼，发现两个美貌的小姑娘没说话没看书，而是在站在沙盘边专注地演练军队。

　　他挑了挑眉，自家妹妹从小就爱看兵书玩沙盘，却不知这个崔家丫头也会这个，一时多看了她几眼。

　　女郎贪凉，早早地换上了夏衫。豆沙绿的垂领八破裙，更显得个子高挑、身形窈窕。修长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根豆沙绿细绳编成的绳结。这种装扮很少见，却很是新奇好看。

　　头上挽着单螺髻，只有插着一朵珍珠珠花。小巧如蚌肉的耳垂上，也坠着一对珍珠耳环。

　　崔七娘似乎发现有人在看着她们，抬起头，对着他灿然一笑，红菱唇绿衫裙，如满池尖尖小荷中一支红莲迎风初绽，带活了书香陈雅的不为斋。

　　她没出声，而是轻轻一福，是怕打断妹妹的思路吧。只见她对面的阿怜还在皱着眉头苦思对策。

　　崔家丫头真的能胜过阿怜么？妹妹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能胜过许多郎君。想了想，他转身进了书房。

　　沙盘上，自家妹妹这边的兵被逼上了山，山下是河，回路也被切断。

　　“输了。”萧衍淡淡道。

　　萧怜听到哥哥的声音，这才认输。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路可走，但就是不死心嘛。

　　“二哥哥，阿桃很厉害的。除了你，我也就输给她过。”萧怜噘着嘴，忽然想到一个点子，“不如你俩来一局？”

　　阿桃双眼一亮，眨也不眨眼地盯着萧衍，沙盘演习，就需要棋逢对手才好玩。

　　萧衍看着妹妹，又看看那丫头得意的样子，有心想挫挫她的锐气。

　　两人重新选了一个地理环境，开始走旗子。

　　萧怜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然后大叫一声：“阿桃，你这招太厉害了。看二哥哥该如何反击。”

　　萧衍不由气结，这丫头到底是谁的妹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对面的崔家丫头。

　　她并不像阿怜那么开心，反而皱着眉头，看来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阿桃确实发现了萧衍给她留下陷阱，可是她无法克服。

　　“我输了。”阿桃惋惜道。她还是小看了这位晋陵侯。

　　并非她小看了萧衍，而是她欠缺经验。她的齐家军，把人家女眷儿女都算上也不过5000人。而且她还从来没有一次性出动5000人去执行任务。她指挥过的，最多2000人的奇兵战役。

　　但萧衍就不一样了，战争规模动辄上万，且有多年实操经验。他既能带领单股骑兵作战，也能几万、十几万人列队而行。

　　萧衍没想到她这么坦荡的认输，以为会像阿怜那般求着他悔棋呢。

　　“侯爷，可以再来一次么？”阿桃歪着脑袋问。

　　“可。”

　　沙盘对萧衍来说是一种放松，有个对手，还是不错的。

　　两人的新一盘，还是阿桃输了。

　　不过相比上一局用时两刻钟，这次足足下了小半个时辰。

　　阿桃的进步非常大，上次犯过的错误，第二次就会规避，这点让萧衍有些另眼相看。

　　萧怜崇拜地说：“阿桃你是我见过玩沙盘最厉害的女郎了！”

　　阿桃闻言笑了笑，玩沙盘的女郎本来就没多少好么。然后继续在脑子里复盘刚刚的演习，寻找自己的破绽和对方的缺陷。

　　萧衍道：“你们玩吧，我还有事。”

　　“侯爷请等一下，”阿桃跑到萧衍面前拦住他，“侯爷来看看，我当时如果这样走，你会怎么办？”说完又跑回沙盘边，伸出白嫩的小手，摆弄起红绿色的小旗子，然后用水润过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衍挑挑眉，瞥了一眼沙盘，只见她复盘的走势一点不差，她的那一方却走出了另一条路。

　　他略微思索，抬手拿起属于他的绿色小旗，移动了位置。

　　如此一来，绿方结阵，红方难逃。放到真正的战役中，红方估计只能抵死奋战才能逃出生天。但人马也要折损大半。

　　阿桃长叹一口气，然后扬起明艳的笑，甜声道：“不愧是萧二哥哥，我输得心服口服。”

　　萧衍就知道不能给这丫头好颜色看，这不就打蛇上棍，侯爷立马就变成了萧二哥哥。

　　看在她沙盘玩得不错，又和阿怜交好的份上，一个称呼而已，随她去吧。

　　阿桃的目光追随着萧衍的背影跨出院子。

　　“好啦，二哥哥人都走远了。”

　　听见好友召唤，她收回目光，就见萧怜笑得贼兮兮的，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事关女郎清誉，萧怜也没多说什么，只悄悄转移了话题。

　　“我收到元若棋的帖子，端午那日她想约马球赛。我已经替你一起参与了。”

　　阿桃并没有收到元家的帖子，想来是元若棋不想让她进入贵女圈子，所以这次活动把她排除在外了。

　　“谢谢你阿怜，不过我们这边有哪些人呢？”

　　“我想了下骑术好的，大半都已经被元若棋拉入她那边队里去了。剩下的也就是谢含珠、王惠、韦香儿，加上你我也才5人，对方可有8人。”

　　萧怜越想越不舒服，元若棋其实是想让她加入元家队，去对战王谢两家。她看了名单，姓元的分明就是联合北方新世家，欺负南方老牌世家的人。

　　兰陵萧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陇右韦氏等可是立足几百余年的大世家，又称为南方世家。

　　虽然在前朝胡人入侵时受到了波折和打击，今朝也有蛰伏之态，可这些世家依然同气连枝，怎么能容忍以元家、周家、潘家等为首、毫无底蕴的北方世家来欺负呢？

　　在萧怜看来，有的北方世家虽然已经和汉人通婚，汉化程度很高。可骨子里依然“非我族类”。她母亲是有鲜卑血统，但元若棋便以此认为她萧怜算胡人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管是她还是她母亲，从小在建康长大，可是真正的汉人，只是面貌有异而已。于是她干脆给元若棋回信，说她和崔七娘加入王谢两家队伍。

　　八宝崔家也属于南方大世家，自然要尽一份力。

　　“不如我再叫上我三嫂和八妹妹？”阿桃沉吟道，“只是她们骑术不错，虽经常打球，但球技如何我却不知。”

　　萧怜知道她常年在边塞，没和家人打过马球很正常。

　　“可。不过还差一人呢。该找谁呢？”

　　两女郎还在苦思冥想人选，这时赵粉端着一碟晶莹欲滴的葡萄进来。

　　“女郎，这是润公主送的葡萄来……”

　　萧怜摘下一颗葡萄递给阿桃，然后道：“替我多谢公主，厚赏小黄门。”

　　赵粉行礼退下。

　　萧四娘瞧着一个个紫澄澄的葡萄，立马笑道：“我知道了，阿桃，咱们叫上萧润不就行了么！”

　　“大胆！直呼公主大名，该当何罪？”阿桃不得不佩服萧怜的心眼儿。

　　“怕什么？萧润不会生我的气的。”萧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要不是姓萧，还想当她嫂嫂呢。

　　马球队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萧怜就开始写信给萧润。崔家的人由阿桃亲自去请。

　　其余三人欣然答应，约定每日去宁国公府在城外庄子的马球场上训练，势必要让北方世家好看！

　　这日是第一天训练日，也是阿桃第一次见到王惠和萧润。

　　清丽佳人王惠和她哥哥王峥简直是两极，王峥跳脱，她内敛，好静不喜说话。

　　萧润便是活泼公主，一下来就拉着阿桃问边塞的事，凡是都要问个为什么，对宫外的任何事都好奇。

　　“诶，崔婳，你这马不错啊，叫什么？”萧润摸着阿桃的枣红马儿问道。

　　“叫余晖，速度还行，性子也够烈，但是脚程稍微差了一点。”阿桃笑道，全身枣红如落日余晖。

　　余晖似乎知道自己被主人鄙视了，打了个响鼻表达不满。萧怜摸摸它的脖子，“本来就是母马，脚程比不上公马也属正常，但它的速度完全不比好公马慢，已经相当难得。感觉可以和我哥哥的蕉叶白相媲美。”众女出城时都是骑马来的，这些马儿如何，一看便知。

　　阿桃笑笑，没有替余晖谦虚，毕竟它确实是一匹十分难得的好马。

　　8人到齐，相互见礼之后，大家上马以4对4打了一场马球，对各人的水平摸了个底。

　　一场下来，萧润翻身下马，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边抹汗水边皱眉嚷嚷道：“不行不行，你们就这个实力，肯定打不过元若棋她们的。”

　　她和对方几人都打过马球，知道其实力不俗。反观她们这8人里，只有她和表妹萧怜、崔婳技术好点，其他人都不行。早知道她就不参加了，听说她要参加马球，父皇很期待的。

　　“什么叫‘你们’？现在是‘我们’！”萧怜不客气地出声纠正错误。

　　萧润被当众下了脸子，当下黑着娇美的小脸撇向一边也不说话了。

　　萧怜心里也不高兴，一方面恼萧润任性，另一方面烦自己这队实力不足，确实还差得远。

　　王惠和谢含珠垂头不语，论实力，她们确实不足。韦香儿则委屈得掉了眼泪，8人中就她骑术不算好，球技最不行。崔家三嫂朱晚娘赶紧过去安慰未来妯娌。

　　阿桃也过去安慰了几句。想了想，回到众人中，道：“我们单个或许实力比不过她们，可综合实力并不见得比她们差很远。如果不能力敌，可以智取嘛，如果队形得宜，不一定会输。”

　　萧怜一听这话，压下心中不爽，面上还是振作起来：“对，大家打起精神来，别还没打就先输了气势。”

　　“阿桃有什么办法么？”谢含珠小声问。

　　“办法有，我今天晚上回去想一下阵法，明天教给你们。”

　　说完又给众人打了一番气，几人信心稍稍回转之后，才散了。